“你方便说话吗?”
“你说。”
“好。我就直说了,你别慌。小川在苏黎世出事了,挺严重的,人在医院。你最好挑最近的航班过来一趟,别告诉家里人,你自己来。”
那个下午很温暖,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我低头看着路边杨树投在地上的影子,一阵阵眩晕。
王延之是去瑞士看望他生病的老师的,那位孟教授恰恰是孟千千的父亲,所以孟千千和小川出事时他凑巧也在。我到苏黎世时是夜里,小川正在抢救,据王延之说他发现小川时只有他自己在车上,孟千千被他父亲带走了。因为出事地点的特殊性,搜救队没有及时赶到,孟千千的父亲只能救走一个人,选择了他的女儿。
在小川抢救的间隙我让高铎检查了他的车,高铎告诉我车的智能系统似乎在事故之前就失灵了,很可能不是意外。我当即怀疑过孟千千,王延之却说她也受了重伤死里逃生。我又想要去报警,而这时,在苏黎世凌晨的寒夜里,医生对我们宣布抢救失败了。
我紧紧抱着小川发呆,当时他还有体温,表情像是在熟睡,脸上却挂着骇人的伤痕。我并没有哭,起码没有哭出声来,而我印象最深的是,在我抱着他时,看到他耳后和脖子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我伸手去擦,血迹已经干了,在皮肤上留下浅红色的阴影。
小川从小有洁癖,他不会允许自己身上有污渍,我随手拿了点酒精,沾着床单轻轻地细致地擦拭,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不知过了多久,医院的人过来找我们办死亡手续,高铎把小川从我怀中接过去,问我要不要通知家里?我仍旧看着小川的身体,寻找残留的血渍。这时王延之走过来,叫了声我的名字,一手抓着我的胳膊,一手扶着我肩膀,把我带去医院的休息室。
在医院休息室内,我们俩面对面坐着,他躬着身子,离我很近。我这才恢复了些神智,看着他,他依旧戴着那副薄薄的金丝眼镜,半长的头发向后梳着,眼镜后透出沉稳的神情,他轻轻咳了一下,然后尽量用我能听得懂的方式言简意赅地说出他那大胆的计划。
我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了后,觉得荒唐,这是不可能做到的,颂北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记忆神经操控技术,尚且都做不到他说的那种手术。王延之却说他已经掌握了这种新技术,只是没有临床试验,小川已经去世了,必须在他脑部神经细胞还有活性的有限时间内做决定。
我犹豫了,问他:“这是不是意味着小川能活过来?”
“不是,只是恢复他的记忆。”他轻轻地说。
“那就能找出到底是谁害他了?”
王延之蹲在我面前,突然握住我的双手,我能感受到一种熟悉的触感,又似乎闻到了他身上传来的熟悉味道,情不自禁地看着他。他仰头看着我,说。
“你就这点追求吗?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不是要复活小川,不是要查出事故原因的。”
“你想干什么?”
“栾如君,你想想你最想要的什么,现在是个机会,我帮你实现。”
王延之的手非常凉,我原以为我的手就够冷了,他的手却让我不由一再打寒颤,也让我渐渐恢复了理智。我知道他看出来了,他用力握着我让我彻底清醒。
“如果记忆移植成功了,查清事故真相都是小事,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更大。我们掌握了一个栾颂北都做不到技术,第一个实验对象还是他已经死去的儿子,这会让他疯狂的。而且你知道公司早就内忧外患了,我们的技术就是新的希望,你也会是栾颂北的希望。“
“你为什么帮我,你想要的是什么?”
“我没那么无私,但也不会跟你抢,你给我应得的就够了。”
“你早就计划好了吧,在叫我一个人来瑞士的时候?”
“对,在我救出小川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他凶多吉少了,就有了这个打算。”
我花了些时间,仔细观察王延之,整个事情太过巧合和凶险,我当时是怀疑过他的。可不知为什么,他诚恳地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里藏着水波一般的沉寂,我就这样安静了下来,接受了小川的去世和他的诚恳。理智恢复了些,我又权衡了公司里的形势,即便爸爸再不喜欢栾野,和我比起来也会更倾向他。我没有足够撼动爸爸的筹码,除了眼前这个机会。
我答应了。
就这样,因为一个自私的原因,两个野心勃勃的人一拍即合做了一个决定,一念之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从那之后,我和王延之之间形成了一种见不得光的互惠互利的关系,他在后方制造我们获胜的筹码,我在前方用我的身份为他提供便利。尽管有争执和分歧,但共同的目标还是给我们带来了默契,使得一切也都在朝着我们规划的方向在走。
只是没有料到,在真正的战争开始后,最艰难的问题的不是敌人带来的,而是我们的筹码,姜慎。
新章节,支持!愿2020,作品大卖! 永生携《野蛮生长》来访
悬念环环相扣,真不错
这本居然有了新读者!
16 栾如君-划流星
在周年晚宴后姜慎被关进警局的第二天,我正式去公关中心上任了。
第一次大会上,陈兆涛老奸巨猾地想牵着我的鼻子走,处处压制着我,我分不清他只是爸爸安排在公关中心的大管家,还是早就归顺了栾野。毕竟晚宴后栾野风光得很,势利眼们一边倒的去捧他了。我看陈兆涛的意思他想主管姜慎事件,我不能冒这个险,只能剑走偏锋演了一出他们很期待的刁蛮小姐任性大戏。我故意拿姜慎的事情举例,质疑公关中心的工作能力,要亲自查到底。陈兆涛可能认为我小题大做给下马威,放手了。我马上组了一个调查小组,第一时间去警局了解姜慎的情况。
姜慎到了警局后,很配合地报了名字。我猜他之所以爽快报上姜慎这个名字,也许是希望警方能帮他找到身份。但在放他回来之前我们已经给这个名字做了个一片空白却毫无漏洞的背景,警方不会怀疑。除了报上名字外,无论警方如何软硬兼施审问,姜慎对于晚宴事件的始末闭口不言,只字不提。哪怕他明知道孟千千利用并抛弃了他,却始终没有背叛她。
在我与王延之无数的分歧中,关于孟千千的矛盾是最大的。
起初我之所以同意让姜慎遇到孟千千,是因为相比较我们家的人,让姜慎在孟千千身边逐渐恢复小川的记忆更稳妥。因为记忆移植后会有很长的失忆期,如果想顺利激活被移植的记忆,最好是生活在能够刺激他重要记忆的人身边,但我没想到的是孟千千居然别有用心地进入了颂北。我对她向来没什么好感,如此更不放心姜慎与她在一起,但王延之却告诉我孟千千进入颂北是为了查小川的事情,甚至盗用权限被抓了个正着。
我暂且打消对她的敌意,可是当我看到她在晚宴之后残忍抛弃姜慎又投靠了栾野获得升职后,无论如何,我不愿意再让姜慎与她有瓜葛了。于是瞒着王延之,我要驱逐孟千千。
我通过调查小组查孟千千的嫌疑,但她却把与姜慎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我又让人谎称姜慎已经交代出了她,以为她一定会把锅甩给姜慎,可她没买账。难以置信,这两个人仅认识三天却形成了一种欺骗和背叛都推不翻的信任。我像是个执拗的女巫一样想要证明这是虚伪且不堪一击的假象,想要继续逼迫孟千千,却被王延之打断了。
王延之告诉我,姜慎在警局第二次病发,我们该出面了。
姜慎第一次病发时警方并没有在意,第二次发现病症更为严重后才开始找医生的。王延之想找他的人假扮医生混进去,我不放心,我要用我的人,让高铎去。高铎是小川去瑞士后才为我工作的,他们几乎没有见过面,不会认出他来。王延之大概很少见我这么坚持,只好将他那一套治疗办法和整个计划教给高铎。
高铎见到姜慎后,给他注射了很少剂量的稳定剂,最小程度地稳住身体状况。接着趁人不备,高铎私下对姜慎说出几个典型病症,建议他出来后找自己治疗,让姜慎对高铎产生了一定的信任。
高铎离开后,警方又找了其他医生确诊,证实姜慎所患的病很罕见且每况愈下,只好提前释放了他。根据王延之的估算,高铎给姜慎注射的稳定剂已经失效了,他被放出来时是身体最虚弱的时候,一定会去找医生。果然,我们在高铎的“私人诊所”里等到了姜慎。
那个“私人诊所”是经过处理的,外表看上去与一般诊所无异,但在诊室内安放了最先进的监控仪器,还有一面监视墙。我和王延之躲在监视墙背后,看到高铎把虚弱的姜慎扶进来,为他诊治。
姜慎穿的还是晚宴上那套衣服,已经又脏又皱了,我忽地又想起小川从小到大改不掉的极其龟毛的洁癖毛病,即使是内心最荒芜时他也总是整齐又干净的,忽然有些心痛。
王延之在我旁边,像是故意找茬似得,突兀地埋怨起我要赶走孟千千的事,还是要让他们在一起。我说不,我也可以帮他激活记忆,我是他的姐姐。王延之叹口气。
“你想没想过,你我身边都是栾颂北和栾野的人,姜慎如果被他们发现,会怎么样?他现在不仅是身体虚弱,在记忆全部恢复之前,他的性格和性情都是不稳定的,是脆弱的,是能被人左右利用的。如果那个趁虚而入的人是栾野,或者栾颂北,我们就前功尽弃了。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假如在晚宴那天姜慎真的认出你们家的人就糟了。”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姜慎,他侧着脸,眯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
“你怎么能确定,孟千千就能激活小川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