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頫说,“辛苦你了,阿芍。”
“应该的,”阿芍抿着唇开玩笑,“该说是我报恩?”
她被上京水土养的愈发漂亮,人也大方多了,但萧璟前几天忽然叫她入宫随侍,萧頫猜不出缘由,也就不再多说,他走到床榻前,萧璟已经起身了,抬起头望他一眼,
“怎么样?”
“陛下不是都知道么,”萧頫懒洋洋地坐在他身边,“你不见他们,各位大人都赖在兰台署呢。”
萧璟病容不减,但精神很好,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在等人啊,”秘书郎了然地说,“我看老太傅来找你,也就这两天的事。”
“我看像今天,”萧璟说,“算算也晾了他们两三天,老太傅再不卖这个人情,只怕就要晚了。”
“你真要立储?”
萧璟:“不行?”
“不是不行,”萧頫也是刚知道立储这件事,有点忧虑地说,“你选定就是他了?性子倒是不错,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十二岁,该懂的都懂了,日后怕又在皇考上拉拉扯扯。”
萧璟起先没说话,他捧着阿芍递过来的药碗,吹了吹热气,才不紧不慢地说,“我等不了那么久。等他登基了爱尊谁就尊谁,无所谓。”
萧頫望住他,天子和春日初见时已经大不相同,娇生惯养的稚嫩逐渐消散,揭开最后一层屏罩,他矜贵而沉冷。
很像另一个人。
萧頫暗地里叹了一声,他猜阿芍也发觉了,于是转开话题不再说,“明州府的仓库侯爷已经瞧过了,除了那两箱,果然还有其他的重甲碎片和图纸,拆得太散了,不怪简权知没看出来。”
“他到了?”
“刚到,”萧頫神色也凝重起来,问他,“还走吗?”
萧璟却蹙起了眉头,他静了一会,忽然看向萧頫,“刚到是什么意思?”
“昨天到的,信隼刚刚才来。”
“小叔太慢了,”萧璟居然很笃定地说,“他在跟宁安那边联系是不是?”
“……”
世子尴尬起来,有种被夹在中间两边得罪的无奈,但仍然骗萧璟,“我不知道,侯爷还生我的气呢。”
萧璟于是没有追问,他转过头,去看纹丝不动的纱帘。
“他回不来的,就算行宫留不住,也要扣在宁安,再不然回上京也不许进宫城,魏自秋唆使官员闹事,无非就是想要他回京,尽管去闹,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栽多大的跟头。”
他不看身边的堂兄,语气轻飘飘的,又很镇定,“阿頫,你和小叔能帮他什么?”
萧頫被问得无语凝噎,“……别问我,陛下,我真不知道。”
“那万一是……”旁边的阿芍忽然开口,犹豫着说,“是他自己要回来呢?”
天子搅弄药汤的小勺停了,他垂下眼,片刻,才轻声道,“他想不到我会这么骗他,来不及布局的。”
萧頫:“……”
那你真是想多了。
他想起萧广陵的警告,硬生生把这话咽下去了,同时由衷觉得这两个人真是不得了,心眼和手腕个顶个的多,千万不能拆开,否则配谁都得被玩死。
“陛下。”
几个人都没讲话的当口,崔忠承忽然从外面进来,表情有点紧张,躬身道,“陛下,魏太傅求见。”
萧璟跟堂兄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什么意外的表情,萧頫道,“我走?”
“去吧,”萧璟示意他先出去,又看向阿芍,“你陪我去,待会不要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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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魏自秋走进保宁殿,迎面是暌违数年的物什摆设,摆放书桌的那一侧纱帘挂起,满殿都是潮闷的药气。
老太傅毫不意外。一路进宫,宫侍们凝重的表情就是他舒畅的来源,他不喜欢输,更不喜欢被一个不到弱冠的小孩子耍弄,事实证明,天子余力已尽,连自己都要赔进去了。
他想起自己唯一的失策,就是让晏钧在宁安那种穷乡僻壤软禁大半个月,老太傅心疼得很,等见到书案后的天子,礼也行得敷衍。
“陛下。”
萧璟原先生的是风寒,迁延至今,早就不是着凉的事了,太医也说不出什么具体病症,只能开点宣肺散寒的药养着,但皇帝自己要拖着病不肯好,吃什么也没用。
天子迅速消瘦下去,他穿绛红色的常服,暗纹蝙寿团花,人已经配不上这两个字了,纤长的指从袖口露出一点,也是苍白的。
“近来身体不适,也没来得及瞧瞧太傅,”他咳了两声,神情恹恹,“太傅是有何事?”
魏自秋道,“正是听闻陛下身体不好,老朽这才斗胆入宫看望陛下。”
萧璟的笑意挂上唇角,浅淡且敷衍,“不劳太傅费心,您不妨有话直说。”
魏自秋不急不缓地拿起茶盏喝了一口,他不怕萧璟甩脸子,“确有件事,实在是老朽推脱不了,才厚着脸皮来提,陛下延嗣之事……”
“朕已说了立储,怎么还要提?”
萧璟不悦地打断了他。
魏自秋继续道,“立储是千秋大业,况且那位宗室子并不是陛下血脉,朝臣们也是望陛下能有亲子,才能不使朝堂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