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这么说,谢祎秋还是放心不下他,跟他争取到自己工作计划结束的时间:“到时候你就在小区楼下等我,我开车来接你,再帮你搬回家里。”
“我在小区门口等你吧,省得你再开车进来。”
“门口风大,这段时间还降温,你就乖乖在单元楼里等我。”
“知道啦,男朋友。”沈知鹤哼哼地回道,这段时间他已经体会到了谢祎秋小题大做的作风。
翌日,谢祎秋按照约定把他送到了小区外,并且再三叮嘱他收拾完东西后就给自己打电话。沈知鹤都应下来了,催促他快点离开。然后自己一个人回到那个家。
打开家门,沈知鹤感觉好像有什么改变了,房子在他眼里有点陌生。他生活的痕迹像被人抹掉了一般,他平时用的物品都不见了,反倒是多了一些不属于他和方颂阳的东西。他冷笑出声,猜到了那些东西的主人是谁,有的人鸠占鹊巢也是彻底了些。不过他也懒得去关注那些没有意义的细节,抽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没有忘记那个羊毛毡,把它从墙上摘了下来放到自己的箱子里。这是谢祎秋要送给他的定情礼物,他必须带走。
快两个小时后,沈知鹤差不多收拾完了。他稍微整理了一下,准备合上行李箱。这时,屋门突然发出了响声,沈知鹤愣了愣,以为是方颂阳回来了。随后门锁被人解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走了进来。
他看清来人后,惊讶地喊了一声对方:“小齐?”
齐诩看见他也怔了下,反应过来后神情也没变,而是冲他笑了笑:“鹤哥?你回来了?”
“我回来收拾东西,你怎么会过来?”沈知鹤说道,他和方颂阳闹掰的那天齐诩也在场,他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只不过齐诩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让他有些疑惑,心里有种违和感。
齐诩看似了然地点点头,没再过问他们的事情:“方师兄有个文件落家里了,所以我过来拿。”
“你忙吧,不用管我,我一会就走了。”沈知鹤把行李箱整理好,坐到沙发上休息,顺便在微信上召唤谢祎秋过来。
齐诩应了应,略过他直奔书房。过了一会又出来,在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贴心地送到他面前:“鹤哥,先喝杯水吧。”
看到齐诩捧着水杯走过来,又让沈知鹤的脑海出现了奇怪的想法。齐诩一股主人的做派,若是不了解的人看到,可能还会相信齐诩才是主人,他是客人。正当他想细品其中的怪异之处,突然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鲜艳的红点齐诩伸到他面前的手上一颗红痣晃到了他的眼睛,而这颗红痣正好点在齐诩的虎口处。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形状,他两天内就见了两次。一次在小三昨天发来的视频里,一次近在眼前……
沈知鹤心口猛地一跳,醍醐灌顶般,之前所有猜测都被这颗红痣全部连接起来。为什么小三那天会在清禾?为什么小三会认识谢祎秋?为什么方颂阳总可以找到机会跟小三乱搞?为什么他之前会不知道小三的存在……原来是他太傻,对眼前这个当作弟弟看待的朋友太放心,他怎么就看不出,齐诩从读书时看向方颂阳的目光就是崇拜的、憧憬的,这个目光什么时候开始变质,变成爱恋的、痴迷的。他更是想不到,方颂阳口口声声把齐诩当师弟来照顾,会照顾着照顾着,直接照顾到床上去。
回想前几天辱骂他是荡妇的短信,再看眼前这个体贴入微的人。这个人与他和方颂阳有着深切的友谊,然而对方却背着他和方颂阳上床,还在微信上用鄙夷厌恶的口吻评价他的身体,笑他是个怪物,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恶心得作呕。
强忍着胃里汹涌的不适,沈知鹤接过了齐诩递来的杯子。为了保持最后的体面,他放弃了把那杯水泼到小三脸上的念头。他在心里告诫自己,没必要再跟小三做任何纠缠,小三和方颂阳是如何勾搭上的、如何通奸的,他并不关心。他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拿回属于他的东西,彻底从这一团乱麻中抽身离开。
“谢谢你的水,我赶时间,就先走了。”沈知鹤没有喝一口,随手放下后一点余光都没有给对方,起身就绕开他,也不等对方回应,拉上自己的行李箱,果断地开门出去。
坐上电梯下楼的时候,沈知鹤长舒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他可不想因为渣男和小三上社会新闻。
到小区一楼,沈知鹤收到了谢祎秋姗姗来迟的消息。
谢祎秋:「比预想结束得要晚,可能你要再多等我十分钟。」
沈知鹤:「没关系,我等你,开车小心一些。」
谢祎秋:「乖乖在小区楼里等我,别去门口吹风。」
沈知鹤:「我没有吹风啦,你好啰嗦啊。」
谢祎秋的消息缓解了他心情的不愉快,他长篇大论地把自己惊人的发现打在聊天框,又怕影响谢祎秋开车,最后还是删掉了。自己开始期待与谢祎秋见面,迫不及待跟他批判渣男和小三做过的丑事。
“叮”旁边传来了电梯开门的声音。低着头的沈知鹤以为是陌生住户下楼,而他抬头一看,齐诩微笑着朝他走过来。
“鹤哥,你还没走啊?”齐诩笑眯眯地问他,手里还拿着文件。
“我等的车还没到。”他简要地答道,神情冷漠。不想跟对方在大庭广众下起争执,只想应付完对方,让对方赶紧走。
“原来是这样”齐诩沉吟一番,话音一转,眼里的暖意瞬间变冷,“来接你的人是谢师兄吧。”
沈知鹤脸色微变,眼睛盯着他,不再回答。
齐诩露出嘲讽的笑容,阴恻恻地问:“你和谢师兄接吻的视频好看吗?我特意帮你们拍的。还是说,你觉得,我和方师兄的性爱视频比较好看?”
掩耳盗铃的窗户纸终被齐诩捅破了,而亲耳听到的真相还是让沈知鹤不可置信,他停滞了十几秒,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我一直把你当弟弟,你却跟方颂阳背着我出轨。现在我跟他分手,你还要来骚扰我,我到底对不起你什么?”
齐诩一改之前热情的面容,眼底全是对他的轻蔑,嗤笑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方师兄是我的。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你完全配不上他。他根本就不喜欢你,是你自以为是,还以为他有多爱你!你知道吗?我还在读研的时候,我就和他上床了,之后每一周他都会抽时间来陪我。等我毕业,他还执意要我去清禾,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跟着他,我们可以随时待在一起。有很多次我们去出差,你还嘱咐他不准欺负我,其实他都是瞒着你带我去度假,去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沈知鹤,你看看你多蠢,这么多年了,你都发现不了我们的关系,还要靠我发邮件来提醒你,你才知道我的存在。你不觉得你自己很可笑吗?需要一个第三者把视频怼到你脸上,你才发现你的男朋友一直瞒着你在外面有人!”
沈知鹤只感觉耳朵嗡嗡作响,脑子刺刺作疼,齐诩嘲弄的话语让他一下子喘不上气来。哪怕他现在不再在乎方颂阳和齐诩的关系, 可听到这些被曾经信任的人欺骗、耍得团团转转的事实,也让他一时接受不过来。
他咬住嘴唇,刺痛让自己镇静下来。他不想再跟眼前的小偷呼吸同一片空气,没再理睬对方,转身就想走出单元门。而齐诩却得意于他的退让,紧跟上他,一只手甚至拽住了他,不准他离开,要他继续听自己的奚落:“沈知鹤,你别走。”
沈知鹤想要挣开,恼怒地扒开对方的手,齐诩仍然坚持地贴上来,两个人便在单元楼外有三阶楼梯高的平台上拉扯起来。
谢祎秋将车开到地下车库,打开手机把自己到了的消息告诉沈知鹤。但一分钟过去,对方都没有回复自己。他想大概对方忙着其他的事没有看见,便锁好车门,乘坐电梯上到一楼。
抵达一楼后,谢祎秋首先注意到被人丢在地上的行李箱,他眼皮直跳,不安的预感浮上心头。而单元楼外人声喧嚣,九、十个人围在门口,关注着地面的什么人,因为楼里与楼外有一定的高度差,在谢祎秋的视线里看不见外面的地上有什么情况。他先是发现了人群中认识的齐诩,心率加快,揣着忐忑的心情快步走过去,然后平台上的他看见了躺在地上、弓着腰的沈知鹤。
谢祎秋大脑瞬间空白,一步作两步,从半米高的楼梯上跳下来,不顾一切地推开围绕着沈知鹤的人,马上跪到他的旁边,牢牢地搂住他的肩膀。
沈知鹤额上、脸上全是冷汗,惨白着脸,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腹部,像是疼得动弹不得。被人扶住肩膀,他努力地挣开因剧烈的疼痛闭起的眼睛,泪眼朦胧中看到了熟悉的轮廓,虚弱地喊了喊谢祎秋的名字。
谢祎秋着急地叫他:“知鹤,知鹤……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他慌乱地抬头,询问的目光环绕一圈,停在了木在一旁的齐诩身上,谢祎秋沉着脸,大声地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对他做了什么!”
齐诩被他的声音震住,灰败着脸,嘴里支吾几下没有说出话来。
“肚子……好痛……”这时怀里的人用尽力气揪住了他的衣袖,艰难地说了四个字。谢祎秋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左手仓皇地探到他的裤子上,经过腿根处时摸到一股粘稠的液体,腥味侵入自己的鼻腔。谢祎秋果决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下,裹住他的下身。外套很快被那些液体浸湿,在深灰色的布料中透出一片血红。
谢祎秋安抚着他,擦了擦他头上的汗,说着:“知鹤别怕,我在这里。”又抬起头看向旁边的人:“叫救护车了吗?”
旁边的一位女士急忙说道:“已经叫了,那边说是还需要十五分钟。”
沈知鹤疼得在他怀里低吟,谢祎秋心急如麻,害怕再等下去他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当机立断地抱起他,在其他人的帮助下回到车库里,将他放到自己汽车的后座上。
谢祎秋拍打了几下他的脸,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给我十分钟,坚持住好不好?不要睡,我们马上就到医院。”
沈知鹤咬着发白的嘴唇点点头。谢祎秋在脑海里搜索这一带的医院,想到了博康,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医院,且有沈知鹤的病历,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没再多想,立即发动汽车,拿出自己的专业素养,在遵守交规的情况下,一路踩着最高限速开过去。
谢祎秋浑身是血,还抱着一个快要昏迷的人冲进急诊室,值班的医护人员看到这个情况,反应迅速地把沈知鹤接过去,安置到急诊病床上。谢祎秋镇定地和医生陈述了一下他的情况,最后垂眸看了眼沾着大片血迹的外套,在衣袖下握紧了拳头,低声跟医生补充道:“病人是位双性人,他可能已经怀孕了。”
谢祎秋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他未曾想过,人生中少有的一次犯错,竟是如此致命的错误。他从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只有这一次,他无比地后悔。本来自己就放心不下,为何不陪着他一起回到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