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贵妃看向众人,下了最后的命令:“此事不可外传,如有谣言,一概杖毙!”

周晏辞跪安后,起身恶狠狠地盯着百般闪躲的芹心。空穴来风,必定有诈。

他愤愤出了金銮殿,正在思虑此事,突然听到文鸢追出来唤他。

“殿下,娘娘让奴婢转告您。芹心不可不在眼皮子底下,只因摸不清来路,更要留在王府里细细探查。”

刚还觉百口莫辩,可听到贵妃这么说,周晏辞便松了口气:“母妃知道我并未做过如此荒唐之事?”

文鸢不好多嘴,只福下身传达旨意,“殿下有无做过,心知肚明。只是此事蹊跷,还望殿下亲自查明白。”

回到王府时,周晏辞脸色差得骇人,立马喊来书远吩咐道:“打发芹心住在西院厢房,找人题字为柳烟苑。还有,千万不要让王妃知晓此事。”

书远欲言又止道:“怕是瞒不住,府里多一个侍妾,恐不出几日,便会人尽皆知。”

周晏辞头疼不已,满脑子的混乱,“能瞒一天是一天吧,她近日可还安稳?”

书远回道:“每天都在玄月楼,未曾出殿。”

周晏辞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谢客,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那晚的细节。

去窈香楼是周晏凌提议的,莫非是他在从中作梗?

可周晏凌一直表现得淡泊名利,在外花天酒地不闻政事。他也是唯一一个到现在都没被封王的皇子,就连上朝都时常告病假推脱。他母妃虽得宠过一时,但母家犯了错后就被冷落了,且并未听说有人在暗中扶持他。

如若是三皇子,那他的意图是什么?为了自己,还是帮着谁做事?

周晏辞百思不得其解,越想头痛得越厉害。罢了,索性人已被控制,只好在芹心身上慢慢找线索。

芹心入住裕王府后,各种市井小人的毛病都挂在面儿上。天天打骂侍女不说,还大呼自己是正经主子该住正殿不该住在这柳烟苑。直说柳烟苑这名号就是在讽刺她烟花贱质,伺候她的侍女简直苦不堪言。

这日,玉蝉拿完点心路过花园,偶然听到偷懒的侍女在倒苦水,便留意听了一会儿。

“柳烟苑的主子真难伺候!本就是倡条冶叶,出身都比不得我们做婢女的。还天天出言不逊,打骂我们!”

这话简直如同晴天霹雳,玉蝉慌忙上前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侍女看到她立马慌了神:“玉蝉姐姐,我们不知你在此。”

玉蝉看着她们一个个闪避不及的眼神,追问道:“什么柳烟苑主子?什么倡条冶叶?”

二位侍女不敢回话,玉蝉厉声道:“王妃都不曾知晓此事!还不赶紧如实说!”

侍女为难地回道:“殿下......................不对!贵妃娘娘有旨,芹心护驾有功,赐于裕王府为通房丫鬟。如今住在西院的柳烟苑..................”侍女越说声音越弱,不敢抬头看她。

玉蝉大惊失色,赶忙回到玄月楼将此事告诉了主子。

听罢后盛南微目光颤动,凝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她一言未发,步步沉重走到案桌边坐下,提笔写下了和离书。

落下最后一笔后,她仰头看向玉蝉,字字郑重道:“告诉裕王,我求见。”

周晏辞听说盛南微要见他,他心中便已有了猜测,多半是知晓了芹心一事。

罢了。本就瞒不住,不如和她趁此机会谈一谈。

周晏辞去了玄月楼,看着站在桌边神色淡漠的盛南微,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她指向案桌,口吻生疏道:“你签下和离书,我们就此别过。”

周晏辞心头一刺,忍声道:“和离?”

盛南微眼里都是余烬冷寂,平静道:“是。殿下已有新人在侧,何须我在此碍眼。签下和离书后的一切罪责我自会承担,与殿下无关。”

“和,离?”周晏辞仿佛被鬼画符定了身,嘴里喃喃念着那两个让他不敢置信的两个字,心被瞬间四分五裂,痛到作不出任何的反应,只会定定地望着她。

盛南微并非对他真就无动于衷,她忍得极其艰辛,面儿上撑得勉强,声音都在发抖,“只因你对我的种种绝情,连为父亲送行都不让我去。殿下贵为皇子,就算几千妾室王妃也不该有怨言。可我配不上这王妃之位,我是个俗人,只求一心人,而我的一心人不该一次又一次地欺瞒我。所以我们,”

她话还未说尽,只见周晏辞一把撕了和离书,扬手挥散。

在这漫天支离破碎的纸雪里,他们四目相对,绝望在无声中振聋发聩。

早就料到他不会应允,盛南微别过视线回避他灼人于无形的目光,哀莫大于心死般道:“不签?那你把我休了。”

砰的一声,茶具猛地碎在在盛南微脚前,她的心随之一惊,愣怔地顺着那七零八散的瓷片看向周晏辞流着血的狰狞拳头。

他瞠着薄红眼眶,血珠顺着他暴起的筋骨不停往下落,“我永远都不可能休你,想都别想。”

盛南微受了惊,又被他不容置喙的态度激怒,声儿抖得更厉害了,“我原本以为之前那些事你都是无可奈何才会作出那些决定,可这次呢?你贬我父亲,囚我绑我,还在我伤心之时纳一个烟花女子为妾!我!”

周晏辞一把搂过她,狠狠堵住她的唇不让她再说出一个字来。

他将一切说不出口的愤恨、恼怒、不甘、爱欲全都化作急切的啃噬,根本不是吻,是野兽在撕咬不肯就范的猎物。

不知是伤口复裂,还是被他要破了皮,血腥气在嘴里瞬间蔓延,堵得她喉口发紧,回吻得更加慌措激烈。

剧烈跳动的不止是心口,还有燎原燃起的情爱,耗费余力拼命去埋葬遮掩,在此时全然失了伪装,只剩下两颗伤痕累累、赤裸裸的心。

周晏辞抄起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放上床。

盛南微惊慌地看着他再度覆下来的身子,拔下珠钗抵上自己的脖子。

她未曾说出威胁,可顽固显而易见。

又是这般场景,与她初入王府那晚一模一样。也是在这个床上,也是如此心灰意冷的神情。

一切宛若回到了最初,但残忍的事实却是,他们回不去了。

周晏辞最终什么话也没留,就这么离开了玄月楼。

殿门照常下了锁,可姑姑将她所有的珠钗都收走了,包括能自戕的尖锐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