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字字诛心,不过也只是她自己的心。周晏辞并不想听她自我编织出的情爱话本,无趣地把玩着茶碗。
韩雪宁捂住干涸的眼眶,笑声凄厉回荡在偌大清肃的殿内,“你从小就是我的梦中情郎,我以为你同我一样。可没想到,没想到,哈哈哈哈哈哈!我既已犯下滔天罪行,你也恨我入骨,何不杀我个痛快?居然,你居然逼着我看你和盛南微圆房!”
周晏辞眯了眯惺忪的睡颜,落拓起身,“这是你欠她的。她不怨,可我睚眦必报。”
韩雪宁当这是最后的诀别,内心千千万万的不甘,定要在此生说尽,“你何尝真心爱盛南微?你真的爱她会立我为妃吗?会让你心爱的女人为你和别的人侍寝吗?我当你是绝世独立人间再也寻不出第二个的檀郎,实际上你就是个玉面蛇心的狡诈恶人!”
见她对主子大不敬,书远将布条重新塞回她嘴里,示意侍卫将她拖走。
周晏辞按了按太阳穴,转身进了内殿,“明日她要是还不肯写罪状,你就写好让她画押。然后该怎么办怎么办。”
书远领命:“是。赐毒酒,还是白绫?”
“毒酒吧,白绫死状太晦气。王府大喜,别冲撞了。”说完后便轻手轻脚钻进床上,将酣睡的盛南微牢牢拢入怀中,伴着温软酥香踏踏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翌日醒来后,新婚夫妇进宫跪拜。回到府中时,盛南微腰痛难忍坐都坐不住,歪在软垫上身子很是不爽快。
见她骨软筋酥地躺在塌上看书,身上半搭了件银鼠毛毯,杏眼桃腮,出尘飘逸。
听见脚步声后,盛南微抬眼,莞尔一笑,刚准备起身问安,周晏辞便上前拉过她的手,在那纤腕上套了一只玉镯。
盛南微一愣,秋水盈盈的眸子即刻溢满了欣悦,“好看,从未见过如此剔透的玉种。”
见她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玉镯,周晏辞也随之绽颜,“这是西释国进宫的冰种,一座玉石只磨出了这一支。”
那玉镯如同月光般纯澈温润,虽剔透无比,但却隐隐泛着脂白光泽,乍一看与盛南微腻白的肤色混为一体,很是相配。
眼下没有外人叨扰,她又收到了如此珍品,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便缓缓挪到他怀中,细细的指尖羞怯地嵌进他的指缝里,与之严丝合缝地扣住。
盛南微抿了抿唇,目光定定地望着远处,似是臊得厉害但又想剖白一番才能不错付此刻的恩爱光景,便轻声道:“我很喜欢,会一直戴着的。不是因为裕王殿下送的,而是因为你送的。”
周晏辞心头震荡,顿觉被她击中了要害,第一次落了下风,还是败给了她。
他愣怔地凝视着她,刚低下头,却不知哪里漏了风,吹拂过垂立的帐纱,带起一阵沁甜腊梅香。
盛南微转眸看向被劲风吹开的窗缝,窥见那一抹冰雪中的繁花,笑吟吟道:“殿下,可否烦请你为我折一支腊梅插瓶?”
她难得会请求他,虽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但周晏辞却心花怒放,大步流星走出殿外,踏入积雪中左右比对着哪一支花开得更密。
见裕王孤身一人在雪里不知要做什么,侍女大惊,慌忙上前问道:“殿下是否要折花枝?让奴婢来吧?这雪都结冰了,若是摔倒便不好了。”
“无妨。”周晏辞压下一枝蓓蕾满满的花枝,稍用巧力一掰便将其完好地折了下来。
他一使劲,满树的枝桠晃了晃,雪落了满身。周晏辞却不在意,举着花枝朝站在窗里的盛南微邀功似的摇了摇,他脸上的笑容恣意明朗,连着灰蒙蒙的天儿都亮敞了几分。
盛南微掩面窃笑,伸手为朝自己奔来的周晏辞拍掉了雪水。从未见过他这般顽皮,盛南微抚着他的发,猜想幼时的裕王也许会和寻常幼童一般,爬树摸鱼,每晚都是带着一身的污泥回到家中挨训的。
越是那么想着,她不禁笑出了声。
周晏辞将满枝的芬芳递给她,“自古以来,都有折桃枝祈福的说法。女子由父亲兄长折枝,就会得到庇佑顺遂一生。从今以后,我会与盛公为你一同折枝,让你得到两世的平安。”
盛南微眸光微闪,环着花枝,侧身倚在窗沿边,不知是受了风还是为何,声儿有些发颤:“好好的,说这些作甚。哪有夫君做这些的,殿下别再说这种胡话了。”
觑着她隐隐泛红的眼尾,周晏辞心头一怵,探进窗内想看清她的脸,可盛南微却慌张抹眼往回躲。
周晏辞复又追了上去,怕她躲,便干脆伸手将她脑袋掰回来,这才看清她眼里朦胧的泪意。
周晏辞无奈地笑叹了口气,忘了她有多纯澈了,当然是会为这么件小事触动了,好好的又把她弄哭了,他内心又是欢喜得紧又是心疼得慌。
周晏辞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勾手将她揽入怀中,“南微,总算帮你实现只得一心人了。从今以后,你的心愿,由我达成。”
0028 南游(微h)
新春将至,圣驾准备在腊月二十五这天出发南游,留重臣在朝中主事,择选了皇子女眷随行。
本是与民同乐的喜事,可不曾想临行前却收到军中来报。二皇子率兵攻打北隅国失败,不仅军饷粮草损耗过多导致了饥荒,军队到了边塞后烧杀抢掠奸污民女,可谓是无恶不作,丧尽天良。
裴将军素来军规严厉,实属无可奈何之下才写下奏折呈上。
阅完奏折后圣上大怒,即刻下令命二皇子带兵归京。
得知儿子犯下了弥天大错,宣妃着急宣右相进宫商议对策,两人合计了半天决定用苦肉计来缓轻二皇子的罪责。
可这事宣妃也无胜算,忧心道:“圣驾南游,下旨由哥哥监国,哥哥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削一削魏家的势力。”
右相同样愁容满面,“圣上此番要求老臣监国,是福也是祸。”
“本宫何尝不知?”宣妃叩了叩案桌,压声道:“做得好,会被怀疑权柄外移。做得不好,更会责怪。”
右相作揖安抚道:“老臣会把握分寸。还有一事,雪宁已死,裕王府光靠那三两个侍女小厮是不够用的,必得有能近身的眼线。”
说到此事,宣妃扶额叹息道:“雪宁一事,就是怕圣上疑心,本宫与你才只能摘干净自保。如今晏纶出了事,让我一下分出神去寻人送去,还真是............”
“虽然圣上不允老臣一同南游,但臣已有对策。”右相起身凑到宣妃耳边低语了好一阵,而后宣妃便眉开眼笑频频点头:“此事本宫有把握。那行刺一事?”
右相立马示意宣妃隔墙有耳,不要声张,“此招虽险,但不得不博一次了。二皇子犯下大错,只有委屈娘娘了。”
启程这日虽未融雪,却是晴朗的大好天气。皇家车马浩浩荡荡出了宫门,所经之处门庭若市,盛况空前。百姓纷纷跪拜高呼万岁,一眼望去皆是绿瓦红墙,人群绒绒如海,一派繁荣盛世。
啼哭的女孩儿被母亲抱起,正因没买到风车哭嚎不止。那缓缓驶过的华贵马车窗扉被掀开,坐在里面的是一位貌比西子的美人,她系着件妆花绒白狐披风,发髻上只簪了白玉兰钗和星点料玉花,未盛装,却在她的笑容里读出了贵而不矜,美而不妖的别样风韵。
女孩儿在她嫣然的凝视下停止了哭泣,胖墩墩的小手拍了拍,回头寻到母亲咿咿呀呀。
“那小娘子好看吗?是咱们京城的芙蓉美人。”
听得母亲逗孩子的一番话,松阳随即笑出了声也跟着捉弄道:“四哥,回头你得再去打副芙蓉珠钗了。芙蓉美人,自然是要簪芙蓉的。”
盛南微松手将窗帘垂下,羞着脸也不说话,不动声色地往周晏辞身上贴了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