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齐眉垂发覆着额头,只斜簪着一支步摇,一袭月白对襟广袖流仙裙仿若误入凡尘的仙子。柔荑抚琴,眼眸低垂,但闻空灵婉转之音和着清幽的曲音萦绕众人耳畔:;

“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

亭亭翠盖,盈盈素靥,时妆净洗。;

太液波翻,霓裳舞罢,断魂流水。;

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

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

只愁回首,冰帘半掩,明??乱坠。;

月影凄迷,露华零落,小阑谁倚。

共芳盟,犹有双栖雪鹭,夜寒惊起。”;

九妄言凝台上轻纱帷幔后的兰烬落,朦朦胧胧看不清五官,只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说不清道不明何处曾相见。

十七见他凝神瞧着台上女子,调侃道:“七哥?七哥可是被台上的兰姑娘迷住了?”

“十七,你的嘴皮子何时如此不饶人了?方才正在思索一件事情,你却打断了我的思绪。”

话音方落,四周骤然一暗,原本亮堂的舞坊内顿然陷入的无边黑暗之中。人心惶惶,霎时乱作一团。

“七哥,小心!”

伴随着十七的警语,银白色的剑光破风而至。他迅速后退至台上,以扇为剑,手执展开的折扇挡住剑芒。忽然,一剑长虹猝不及防地直直逼来,似能震散魂魄般凌厉。

只听“嘶啦”一声,剑戳穿了他的折扇,幸甚未刺及他。随后,对方抽剑复又直击他的心口处,刀刀致命,稍不留意则命丧黄泉。

刺客的目的再明显不过,看来是想趁着惊慌奔突的人群进行刺杀。但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行刺,且直奔自己而来,未免也太过大胆。

周遭黑影顿时跃起,将他团团围住。

手中既无刀剑又无利器,而四下里可谓四面楚歌,再拖延下去只恐难逃死劫。此刻歌舞坊内灯火皆熄了,暗的看不分明;况且人群慌乱,门外随行保护的那些侍卫虽知九妄言有危险却也无从知道他在何处。

九妄言向后一望,两旁皆是慌乱的人群。而身后距离墙壁则仅仅数尺之遥,而那刀锋所及之处,寒气逼人。他躲闪着周遭一齐袭来的剑刃,冷汗湿透了脊背处的衣衫,正值此刻十七喝道:“七哥,接着!”

一柄长剑自十七手中扔来。他一把接住扔来的剑,然对方却瞅准此刻他的疏忽,利刃狠狠向他刺去,他一个警觉侧身躲过,左臂处却被剑锋划伤――深深的一道血痕,他眉心紧蹙着咬着牙忍痛。

猝不及防地,他躲过的剑却不偏不倚地刺中了他身后兰烬落的左肩。

刹那间,雪白的绸裙左肩处立马被血色浸染,似红梅一般妖冶鲜艳。

九妄言竟不假思索地抱住了正欲倒下的兰烬落,随即一手持剑,一手揽住她的腰,足尖点地几番飞旋,剑刃划出一道寒光弧线,周围刺客应声倒下,鲜血自剑端淌落而下。

俄而,十七步履匆匆地执着一盏烛台走来,神色之中满是担忧:“七哥,你伤势如何?”九妄言一声闷哼,捂起左臂:“没事,只是一点皮外伤罢了。你怎样?”

“七哥,她……”

面对十七,他未作过多的解释,眸底暗自幻化开浓浓的怒意:“那些侍卫皆是废物,跟了来全然无用!十七,你速去找为郎中替她诊治诊治,再将楚晏叫来查清这刺客是何许人也,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行刺于我!切记,此事休要惊动宫中之人。”

☆、8、清水芙蓉去雕饰

几盏精致的绿釉烛台上燃着数支红烛,烛光摇曳着,释放着光亮与温暖。典雅的室内浮动着淡雅的白芷香,轻纱床幔,古朴典雅而不失闺阁情怀,一看便知是女子闺房。

兰烬落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一位郎中伫立在其旁,九妄言则依靠在床榻旁的镂空雕花木椅上,十七正为他包扎着伤口。

这女子的容颜,竟与那贱人有七分相像!已被他卸下了面纱的兰烬落,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气若游丝。若非她左眸下方那一点泪痣,以及眉宇之间的几许隽秀清丽,他怕是要将她认作是那个贱人了。

适才似曾相识之感在卸下她面纱的那一瞬间灰飞烟灭,随之而来的是一幕幕电光火石般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他心底深处的一阵阵愤怒悲痛的抽搐。

曾几何时,与她面容相似的女子狠狠地伤害过他的心。他将全部的爱赋予对方,换来的确实蚀骨噬心的背叛。

“她怎样了?”

九妄言面色沉郁,如同疾风骤雨将至的阴霾天空,压低着满满暴怒的声音询问着郎中。

郎中年逾古稀之年,须发俱白。他捋了捋胡,徐徐开口:“剑刃入肤一寸有余,虽不致伤及性命却失血过多。老夫已为这位姑娘止了血,现已并无大碍,好生修养几日便可。”;

“多谢郎中。十七,去送一送郎中。”

十七便应声送了郎中出了歌舞坊大门,许久回到屋中,轻掩上朱漆房门,便开口问道:“七哥,你与她素昧平生,为何要特地救下她?”

他眉心紧蹙,凝视着明明灭灭摇曳不定的烛火不言。为何这舞姬要生得一副与她相像的容颜,让他好不容易强迫自己忘却的不堪往事复又历历在目?!

见他面庞上隐隐似有几分怒意,十七以为是适才刺客一事惹他恼怒,便不再多问。

窗外夜色阑珊,十七沉吟半晌:“七哥,夜深了该回去了。七哥逗留在这烟花之地,传出去了怕是会引起朝野上下的非议。”

他正欲起身,身后却传来兰烬落虚弱无力的声音:“公子请留步。今日承蒙公子相救,日后若能相见必定涌泉相报。”

她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硬撑着起来靠床榻上,面容仍旧苍白胜却素绢。烛光映在她脸庞上,素白亵衣,清雅如雪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显然胜却庸脂俗粉。

“此等薄恩何足挂齿,我已不愿再与烟花之地扯上任何关系。那刺客分明是冲我而来,意欲取我的性命,是刀剑无眼无意之间伤及了你。若是你因我而意外受到伤害无法再登台了,只怕是那些硕腹巨贾便要扫了兴,红袖歌舞坊失了你这花魁岂非损失良多?”

九妄言凝眸,从微启的薄唇间发出的言语似利箭,处处不饶人。

兰烬落听闻他这一番话,眉宇间有几分不悦,目光凿凿凝视着他,怒嗔道:“此言差矣,公子不分是非妄下定论,将红袖歌舞坊与青楼相提并论。若这歌舞坊是烟花之地,那公子在此又岂不是成了声色犬马的浪荡之徒?”

“好一张伶牙俐齿。我看姑娘不同于其他女子,似是出自钟鸣鼎食之家。以你才貌,为何无人赎你出去?想来便是姑娘你自愿要待在此地了这一种可能了。你却言说自己为生活所迫,岂是信口雌黄?”

如此一问,兰烬落一怔,竟一时哑然无以回答,只得眼眸别开他质疑的目光。她如何能告诉他,自己一直在为别人卖命,一朝推翻当今皇朝,让当年有恩于她的明王九千浪坐上那把龙椅?她又如何能告诉他,一直以来支持着她在红尘里生存下来的竟是儿时一份懵懂的情愫?

“这里的红娘视我如己出,十年来替我那早亡的娘亲悉心照料我,我若就此离开岂非不义?我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家里人过活不下去了方才被买到此处来。时辰不早了,公子还是早早回去为好,以免遭人非议。”

九妄言负手走至她的榻前,嗤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本公子堂堂正正,自是不怕流言蜚语。如若是外人愿乱嚼舌根,那便由他去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是,尔等烟花女子也会怕遭人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