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按照王爷的吩咐去做。”周正赶紧指挥着身后的家仆们,家仆四散开去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起灵堂来。
“将所有前来吊唁的人名单一一记录好交给本王,各家吊唁给了多少,送了什么礼都要一一列清楚,少一样,本王要你一根指头来抵!”
周正哆嗦道:“下官一定如实呈报。”
“现在,带本王去府衙,本王要查看自灾情发生以来的所有档案文件。”
“是。”周正心道,完了。
周正出身不差,但是也不算多显贵,是一个小官门第,还是地方官。当年周正科举也不过考了一个进士,李阁老也不知道是怎么看上他,一路提拔他,还把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在扳倒文家之后,李阁老也算是其中一大功臣,原湖州州牧因为是文家一脉的人而被革职查办,李阁老也趁着机会为周正求到了湖州州牧一职。
湖州本身就是块肥肉,这里面油水极大,这个肥差让多少人眼红,但无奈李阁老在朝中身份地位颇高,他本人倒是也兢兢业业一心为朝廷为天下,周正此人又很是圆滑,这让其他人无从下手。
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周正也不知是太得意还是太大胆,明明早就接到了靖王下江南代天子巡视灾情的御令,竟然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愚蠢至极!
到了府衙,靖王看着那些卷宗档案,虽然大体都有记录,但是有好些处地方可以看得出是刻意模糊了,而且整个灾情的记录也不尽详细,和青州府的档案比起来差远了。
这个周正,倒是连掩饰都懒得做,真是好得很!
“湖州府的记录真是详细得很啊,本王看完了这些档案,丝毫不觉得灾情有刚刚在城外看到的那般严重。州牧大人,请问你这双眼睛是被佛祖开了光,只看到这世间繁华平安的一面,所有的苦难天灾一律看不到了?”
“不,不,没有。这……都是掌簿他们记录的。”周正道。
“哦,掌簿记录的。那请问掌簿是周正还是州牧是周正?本王竟一时分辨不出。可细看之下,这档案的卷尾确实印着周正的官印啊。”靖王将手中的那份档案扔到周正的脚下,冷声道:“州牧大人可认清楚了,也好让本王确定一下,这湖州究竟是谁在主事!”
周正将那档案捡了起来,心虚地看了一眼,那上面确实印着他的官印,他不是没看过,只是没仔细看过,一向都是下面的人做好了呈报上来,他加盖个官印即可。
“州牧大人看清楚了?可认得这是不是你自己的印?”靖王斜了他一眼,那目光像是刀子,刺得周正有口不敢辩。
“是,是下官的印。”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了。
“那便是说这些档案都是经过你的眼,仔细阅读过,方才加盖的官印是吗?”靖王咬着牙加重了“仔细”二字。
“是……”
“好一个‘是’!”靖王一掌劈向桌面,震得桌上的东西纷纷掉落下来,砚台掉在地上裂开来黑墨撒了一地,也震得在场之人人人犹如被重击了一下,冷汗直冒。
景泓也是被吓了一跳,脑中瞬间一阵空白。他从没见过靖王发那么大脾气,先前在道上发生了那样的事靖王也没有当着面朝他生过气,他本以为被靖王无视嘲讽已经是够让人心里难受的了,如今看来,是靖王对他太过宽容。
“本王限你两日之内重新整理一份档案呈上来,再有半分含糊其辞糊弄玄虚,你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群?1~22~49?整理.221--18 1:24:1
第十四章
不管湖州府的府衙内如何乱成一团,靖王在发了好打硬脾气之后离开了府衙,带着景泓和卯二径直向湖州城的东边去了。
景泓也不知道靖王是要往何处去,他被刚刚那样生气的靖王给镇住了,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一举一动都拘着,生怕一个小心又犯了错,那火便烧到自己的身上来。
三人来到一个华丽的宅邸门前,门匾上写着文豫候府。景泓不知为这位侯爷是谁,一时也想不起来先前是否听过,看靖王的样子也不像是办公事来的,应当是有些私交。
这回靖王让门童传话不是说的“京城靖王”,而是他之前告诉过景泓的名字萧元燮,这样一来靖王更加印证了景泓的猜想,靖王和这位文豫候应当关系相当不错,并且那个名字是真的。
不多时便有一个老书生跟着门童出来了。老书生看上去应当是知天命之年,从头到脚一丝不苟,他一看到靖王便行了礼,除了神情有些惊讶之外,身体动作却流畅得很,看来对靖王很是熟悉。
老书生是文豫候府的老管家,姓陆,靖王称呼他为陆管家。陆管家开口称呼王爷,却被靖王阻止,道与以前一般称呼即可,老管家于是改口称呼他为九公子。
“你家侯爷呢?”靖王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回九公子,我家侯爷前几日带着小侯爷上京城去了,说是太后的五十大寿将至,要及早到京城准备。”
“母后的大寿在年底,文豫候也是心急了。”靖王笑道。
景泓发现靖王进了文豫候府心情明显好了不少,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还笑得出来。
陆管家一边引路,一边回应道:“小侯爷一直嚷嚷着要进京陪太后,侯爷被闹得没办法,也只好去了。”
“阿秀还真是小孩子脾气,快有三年没见他了吧?还长不大吗?”
“家里都宠着呢,要长大,那还早。”说起这位小侯爷,陆管家一脸慈爱的笑容,看得出他对这位叫做阿秀的小侯爷也很是喜爱。
“你家大少爷最近身体如何了?”
“还不是很好。”陆管家摇摇头。
“可在府中?我这个做叔叔的还未见过他呢,刚好趁此机会探视一番。”
“这恐怕不行,大少爷不在府中,到乡下别院养病去了。”陆管家有些为难。
“外面灾情那么严重,城里都快没吃的了,乡下的难民都在各处流窜,还能养病吗?”靖王疑惑道。
“能的。大少爷身体不好吃的不多,乡下别院里已经备好了不少粮食,可以顶些日子。再者,侯爷也派了不少侍卫跟着,不会有事的。”
“文豫候这会儿还能放心一向身体孱弱的大儿子,倒是陪这小儿子上京祝寿去了,也是心宽得很啊。”
靖王这句话一时不好说是感叹还是讽刺,只见陆管家面不改色道:“大少爷的病情最近还算稳定,身边的下人们有都是常年跟着伺候的,有他们悉心照料,侯爷自然可安心上京。”
“你家主母呢?说起来我也未曾见过,夫人如今可在府上?”
“夫人自然是陪着大公子一起到乡下去了,夫人总是放心不下大公子的。”
靖王了然地点点头:“也是难得。”
“哦对了。”靖王停下了脚步,向陆管家介绍道:“这位是今年科举的殿试探花郎,本次随本王到江南巡视灾情,名为景泓。”
“这……”陆管家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景泓,表情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景泓,好像要把他看出花来一样。
景泓被看得很不自在,不自觉往靖王身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