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她每多说一个字,他的视线就越沉。两人也吵过架拌过嘴,但他最多只是笑着说点半真半假的狠话,这幅冷脸严肃的模样她没见过,但她不怵,从她答应跟贺彦见面那天起,一切后果她都预想过。
他们早晚要经历这一遭,或是对峙,或是大吵,结束了也就结束了。 商泽渊咬后槽牙,“那你说我们是什么?” “总之不是恋爱关系。”她语气轻松。 “看着我说话。”
他居高临下,垂着眼,沉着嗓对她发号施令。 程舒妍默了默。 那股火气莫名就被点了起来。 她也烦,她也不情愿。可他偏要追过来审问,她欠他的吗?
程舒妍腾地站起身,靠着窗,胳膊抵着玻璃,而后抬起眼,扬着下巴,说,“看着你说又能怎么样?你有什么资格来冲我兴师问罪?难道只许你有未婚妻,不许我和别人发展,你也太蛮横了吧?真当自己是少爷!”
“我说了只是名义上的,我在想办法了!” “我也说了不需要你想办法,咱俩早就结束了。” “我没同意结束。”
“我同意就行,哦,说结束都算体面,对我来说,你也就是无聊时候的消遣,炮友而已,说什么结束和开始,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话音落,室内陷入一片寂静。
胸口因情绪激动剧烈起伏着,程舒妍仍看着他,身子紧贴着窗。
今天降温了,夜色也透着凉,偌大的玻璃像刺骨的冰锥,带着寒意渗透她,又飞速朝四肢蔓延开来。她指尖发着颤,但强忍着攥拳,别到身后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商泽渊轻嗤一声,“你非要这么说话是吧?” “我这人就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顿了顿,他紧盯她的眼,“我再问一遍,认真的?”
程舒妍回视,满眼倔强,“认真的。” “好。” “行。” “可以。”
他一连说了三句,扯着唇,笑里带着嘲意。像是结果已经敲定,他没半分眷恋,没想法纠缠。所有的好脾气和耐心,都已经在接二连三的拉扯中耗尽,办法他想了,道歉也道了,不行就算了。
他还没那么贱非抓着一个女人不放。 “那就这样吧。”商泽渊看着她,倒了两步,随后干脆利落地收回视线,转身便走。 程舒妍说,“你的钥匙。”
“丢过来。”他脚步停,背对着她。 她从桌上捡起,朝他扔,他闻声抬手,精准抓到钥匙,揣进口袋里,开门走了出去。 这所有的动作里,他没回过一次头。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关上。 程舒妍像卸了口气一般,肩膀下垮,两只手扶上玻璃,缓慢坐了下去。 结束了。 *
那晚之后,两人关系彻底降到冰点,甚至还不如程舒妍刚搬进商家时的状态。
那时候他们也不熟,但他会看她,会调侃,会接她的话。而现在,他一个眼神没再给过,说闹别扭也不尽然,他们更像是陌生人。
商泽渊出门自己开车,程舒妍坐家里的车去上学,从一个饭桌下来,两人兵分两路,分道扬镳。 偶尔在校内偶遇,也都默契地目不斜视。 他见过她和贺彦一起喝奶茶。
她也见过他和女生在树下说话。 各自谈笑风生,挺好的。 这点异常很快被宋昕竹发现,她试图问过程舒妍几次,但她没说。
后来有一天,两人在食堂吃饭,恰好见到商泽渊身边围了几个人,洋洋洒洒路过。 宋昕竹主动跟他打招呼,商泽渊冲她笑了笑,说,“中午好。”
说完不着痕迹移开眼,像没看到程舒妍一样。 再转头看去,程舒妍也闷头吃饭,一脸事不关己。 宋昕竹忍了会,实在没忍住,压低声音悄悄问,“你俩到底怎么啦?”
程舒妍夹着菜往嘴里送,语气淡淡,“没怎么。” “是不是因为你哥那个未婚妻啊?” 程舒妍没说话。 她沉默,就代表她不想说。
但宋昕竹是她的朋友,也想替她解决烦恼,于是自顾自说着,“我知道,就是因为她,我在陈池那都听说了。”
其实陈池的嘴挺难撬的,别人的事他向来不提,那天也是凑巧,两人在图书馆遇上,一起喝了杯咖啡。宋昕竹刚问了一句,陈池就倒豆子似的,和她全说了。
商泽渊跟何思柔的婚约,是双方长辈口头定的。
女孩倒是挺满意,但商泽渊从没松过口。因为这事,他一直在跟商景中抗衡,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争吵无数次,咬着牙,较着劲,互相不低头。高一那年,他甚至直接躲去英国,读完高中才回来。
但商景中还是不罢休,毕竟这事关商圈里的合作与竞争,不能由着他胡闹。于是商泽渊反抗,他就停他的卡,断他的财路,各种威逼利诱。
当然商泽渊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他瞒着他爸自己投资创业,就想着有一天脱离商家,直接走人。
“前段时间他未婚妻回国嘛,两个人又杠上了。陈池说,本来商学长在秘密织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忽然就不藏了,提前撕破脸。那天在学校里,他直接跟那女孩说要解除婚约,结果回家就被他爸扔了个花瓶,你不知道这事吗?”
程舒妍仍然没说话,但夹菜的动作稍微放慢了些。 其实就算宋昕竹不说,她也能猜到个大概。 像他们这种家庭,婚配本就身不由己,何况商景中还那么强势。
“你哥也挺难的,之前他未婚妻还在国内的时候,他爸不允许他夜不归宿,也不让他谈恋爱,学校里是专门有人盯梢他的。”
“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才不跟人接触过密,我以为他渣男呢,原来都是误会。” 听到这,程舒妍终于放下筷子。
但她还是没说话,就只垂着眼帘,静止在那,像在梳理情绪。过了良久,她才从背包里掏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过嘴,再开口时,语气毫无波澜,“吃饱了吗?”她说,“下午还有课。”
宋昕竹这边正为商泽渊惋惜呢,闻言,赶紧扒了两口饭,说,“吃好了!” 出了食堂,两人直奔D教。 结果路上刚好遇到贺彦。
他把人叫住,也不顾程舒妍身边还有人,直接就问她下午准备干嘛,她说上课。 “几点结束?” 程舒妍说,“三点半。” “太晚了,能翘课不?” “不能。”
“那行吧,在哪个教室?我到时候去找你。” “找我干嘛?” “晚上一起吃个饭,我妈让的。”
程舒妍原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顿了顿,她说,“D305。” “三点半,D305,行,我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声巨大嗡鸣声突然响起。
程舒妍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就见不远处一辆红色的兰博基尼朝这边驶来。 车身在阳光的映射下,张扬又高调,车子敞着蓬,轻而易举便能看到里面坐着的人。
商泽渊穿一身深色衬衫,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烟,搭着车窗框,手腕上戴了块深棕色腕表,一如既往的惹眼。
而他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女生,长发,齐刘海,正笑着和他说话。 除了程舒妍,大家从未见过有女生坐上他的副驾驶,偏那人也不是所谓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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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沿路的人又开始交头接耳,有人连忙举起手机拍照。 贺彦笑着说,“呦,这是换了个妞?” 不知道在对谁说,反正程舒妍没理,她视线跟着商泽渊由远到近。
她看到他抽着烟,时不时应身边那女生两句。又在靠近程舒妍时,朝她轻描淡写地瞥了眼。
按照以往,他本该移开眼,这会却一反常态地笑了下,像是某种恶作剧的预告,他在她这放了点前奏。 来不及多想。
下一秒,车子急速拐了个大弯,甩了个尾,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调转方向的车就这么直奔贺彦来,车身几乎擦着贺彦而过。 惊得贺彦往后踉跄,险些摔倒。
程舒妍眼疾手快,扶了把,贺彦才堪堪站稳。 “草!”贺彦骂了声。 “神经病。”这句是程舒妍骂的。 …… 下午的课,程舒妍有些心神不宁。
她无数次回想起中午那一幕,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等到三点半,课程结束。 周遭同学陆陆续续离开教室,程舒妍也收起书本,刚准备起身,就收到了贺彦的微信。
他说自己车被擦了,要晚点到。 贺彦:【大概四点。】 程舒妍回他:【好,不急。】 眼下没什么事,她只得重新掏出书本,开始背单词。 不知不觉,教室里只剩她一人。
她正读到一个词“Addicted,上瘾的。”忽的听见有人推开了门。 程舒妍早有预感似的,抬眼看去,然后视线一顿。 果然是商泽渊。
他仍穿着中午那身衬衫,从进了门开始,便不紧不慢挽起袖口,随手拎了把椅子,将大开的教室门抵上,做完这事才看向她,慢悠悠地朝她走。
程舒妍不动声色坐在原处,攥着笔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 他越是靠近,她收得越紧,她甚至能感觉到手心里在冒着汗。 然后,他在她面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