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有心力,也没有能力再去捡更高的枝头了赵耀已经没了,他心中封存的爱情,也如同炎炎日光下的冰块一样,已经晒化蒸发。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苟活,要么痛快点转世投胎。
人难免贪生怕死,他低头在合同上签了名。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动听,他签字时抬眼望了钟数一眼,想要告诉她,方才的眼泪只是个意外,他不愿意在钟数面前显得自己拿不起放不下,情绪波动像过山车,多幼稚啊,跟个小孩似的尽管这大半年来,他真有往泪失禁体质发展的趋势,心理医生也将他划入了抑郁症患者的范围。
他冲钟数笑了一下说:“你这笔真好写,什么牌子的?”
钟数看着他脸上不太自然的笑容慢慢隐去,摇了下头说:“我不清楚,助理采购的,有机会帮你问下。”
说完,她走过去打开了会议室的门,其他几位候选人也到了。
这一整个上午,签合同的过程都十分安静,钟数坐在会议桌对面,试图从任意一张脸上找出点不甘心来,但没能成功,这些美人们无一例外地表情麻木,像是灵魂出窍。
零度内部管他们叫脸模,实际上,首批试产的样品不止采集了他们的脸部信息,还包括身体的数据信息,以求真人的精准还原。
利用这些采集来的数据,设计师们首先在电脑上建立起一个赤裸的人物模型,接着转交到新产品导入部门,由试产部的工程师们来负责实现。
这中间耗时很长,大约过了三个月,等第一台机器人从产线流下时,任青轩已经多次往返国内,杀青并上线了一部由他担任男主角的网络大电影。
钟数再次见到他,是零度内部邀请当初签约的脸模们来对试产首台做核验。
此时任青轩刚从工作状态中抽身,整个人看起来还相当亢奋,话也比之前多些,跟在钟数身边,滔滔不绝地讲他在海边拍摄时的潜水事迹。
直到一行人过了风淋系统,耳畔轰鸣的风声骤然止息,他们站在无尘车间里的那一刻,任青轩才猛地安静下来,他看着产线尽头几个等高的机器人傻了眼,呆呆地挪动脚步,跟其他人一起走过去,不敢置信道:“比我想象中还要像……”
“还要像你自己对不对?”钟数瞥他一眼,笑了。
任青轩围着“自己”转了圈,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甚至拉开机器人颈后的衣领,瞄见了短短的汗毛,他瞬间感到自己后背的汗毛也竖起来了。
“我以为最多只能到蜡像那种相似度。”他回到钟数身边,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
同行的另一位脸模一个日本女生,始终没敢上前走零距离碰一碰那些机器人,她站在两米远的地方,看着这些尚未启动的机器人,眼神里充满担忧,咬着嘴唇面色凝重地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转头去找钟数。
恰好钟数也在看她,冲她勾了下嘴角,点点头道:“足够像是不是?”
“是的。”女生感激地笑了笑。
任青轩在钟数身边舔了舔嘴唇,低头看脚,脚上罩着防静电鞋套,无聊地来回换脚站了一会儿,钟数结束了和那个女生的对话,接着回过头来答复他的问题:“蜡像的工艺和我们的工艺中间差了至少三次工业革命,你会觉得有点可怕是正常的,想象你正在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忽然走了出来,确实是很恐怖。”
正是这种感觉!
任青轩不得不佩服她在表达上的天分,正思考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形容词来夸她,却见钟数已经向前一步,走到了人群前面,开始向大家用双语介绍这些试产产品的材质、性能和用途。
此时她的举手投足都显得从容不迫,说话时每个停顿都恰到好处,仿佛自带一束光芒。
任青轩看得出神,知识和一种莫名的情绪一起涌进了他的脑子,等钟数结束讲解,他才发觉自己眼眶有点儿热,连忙低头尴尬地挠了挠下颌,又忍不住甩甩头笑了。
钟数在三个月之前带他去爬了座雪山,山上天气多变,离目标民宿还剩几十米的时候,迎面刮起大风,雪雾之中任青轩左摇右晃,差点儿掉下山去,就在他即将人仰马翻的瞬间,钟数伸过来一只手,牢牢拽住了他,丢失的重心重新回到他身上,他趴在雪面上扛过大风,在天黑之前跟钟数一起到达了民宿。
第二天,当清晨的阳光洒满山顶,捡回条小命的任青轩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天地之间唯有雪白,浮云不再,视线辽阔,他似乎一伸手就能摸到蓝色的穹顶,而当他真的伸手,他又意识到天地何其恢宏,人居于其中,确实是沧海一粟而已。
钟数起的更早,已经扛着三脚架从日出拍摄机位回来了,请他进屋喝咖啡。
任青轩看见她便想起昨天暴风雪里拉紧自己的那只手,那样坚强有力,稳妥可靠,除了安全感,还轻轻撩拨了一下他的心弦太久没拉过钟数的手了。
他心里曲折回转的想法堆叠了几百层,却听见钟数吹了口热咖啡说:“阿轩,咱们从前的事就到此为止吧。“
任青轩握着杯子扑扇几下眼睫毛,懵圈道:“什么意思?”
“我不想再揪着过去不放了。”钟数平静地看着他,淡淡道:“不论是爱一个人,还是恨一个人,都是极度耗神的事,我以前总觉得,感情的事就该有个结果,好像接受人会变、感情会无疾而终,就是对时间和人性低了头。”
“然后呢?”
钟数放下咖啡,轻轻一笑说:“现在想通了,无疾而终本来就是一个结果,没准儿在爱情的世界里,还是上上签,你觉得呢?”
任青轩哑口无言,他只知道钟数决定放下,自己必须配合。
那样也好,以彼此如今的处境,做朋友反而自在些。
而当他真的后退一步,开始站在普通朋友的距离观察钟数,他百感交集地发现,扔掉爱情的钟数反而更耀眼。或许她也是意识到这一点,才真正决定和爱情里挣扎的自己 say goodbye 吧,这几年的时光,终究是推着她朝前走了。
剑岳的朝霞里,任青轩答应了钟数到此为止,钟数笑得惬意而放松,起身拍拍屁股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想送你一份大礼。”
很期待后面两人的结局,小钟的人生旅途一直在向前走,对于三年前的这段关系的愧疚和感情也已经释怀,处理起来也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小任不怪你放不下,碰上这种闪闪发光的女孩躲不掉忘不掉是人之常情!但是这个走向感觉要be啊!好奇后面任会不会打破和陈的这段关系
让他好好地来,让他好好地去
到这就挺好的,给轩子一个体面一点的后来,钟女士搞事业。
chapter59 “身死债消”
农历八月十五是陈欣的生辰,这一年她三十六岁,正儿八经的本命年,生日当然要好好过,晚上正宴设在靠海的一座山庄,从半山腰的露台望出去,能欣赏到“海上生明月”的美景,既有格调,又有意境。
选到这么一个好地方,任青轩居功至伟他反复向陈欣介绍这座沿海城市,几个月前他正在这里拍出了迄今为止个人演艺生涯最火爆的剧集,眼看着要从低人一等的短剧演员混进传统影视圈,接触真正意义上的专业班底。
小情人有了出息,身价飞涨,陈欣也跟着觉得面上有光,于是提防之心稍减,开始对任青轩变得有些纵容起来,不仅允许他对自己的生日宴座席表指手画脚,还将当天白天的日程规划全部交给了任青轩。
结果行程单上多了两个人的出海观鲸之旅。
观鲸,陈欣不是第一次,但是坐直升机出海观鲸,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皱眉问任青轩:“飞那么高能看清鲸鱼吗?”
任青轩神秘兮兮地回答:“你放心,有离得近的办法。”
具体怎么才能离得近,和鲸鱼拍上一张绝无仅有的合影,这个任青轩不肯透露,陈欣也是直到上了直升机才猜出来,不敢置信地问:“你要跳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