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命运的齿轮缺了一颗
“马上月底,我这边还有十几台不良等着看,哪儿抽得出人给你?”
钟数也绝不松口,坚持要 te 部门派人到现场参与下午的客户稽核,te 的经理脸臭得能送去镇宅辟邪,她倒是没什么表情,纠缠半天下来,尽管说得口干舌燥了,语气仍是不疾不徐的:“我只要 1 个小时,耽误的机台您这边加班也可以看,客户稽核就不一样了,人家不能陪着我们加班。”
“加班是你说加就加的啊?”te 的经理坐在格子间里一边敲键盘一边斜她一眼:“部门有加班管控的你不知道啊?再说加班费不是钱?成本中心挂你们 q 部门行不行?”
说到心坎上了,钟数在长期的跨部门沟通中积攒了丰富的扯皮经验,来找人之前就做足了准备,对方话音刚落,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整个部门上个月的考勤表,单独拉出 te 部门的考勤数据,转过电脑屏幕展示给对方看:“您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没看过 te 同事的考勤记录,上个月你们每个人都是超过 80 小时管控,申请了上限调整的,这个月就算加满也不会超,您要是用这个理由拒绝我,是不是有点儿太牵强了?”
趁对方答不上来,她适时端出个笑:“说句实话,不来稽核,您跟您手底下的人不也得加班吗?”
“……你这是哪儿来的客户?”
“嗐,y 家的。”见对方态度松动,钟数赶紧趁热打铁,催促说:“上个季度他们来稽核不是挺不满意吗?这次估计也不好糊弄,所以我真需要您这边支持,不然我吃饱了撑的占用您部门的工作时间?”
te 的经理眉头紧皱,不满地抬眼看她。
钟数保持着微笑:“您派个人呗?我这儿各个部门都到齐了,就差 te 了。”
10 分钟后,钟数在茶水间甩了甩速溶咖啡的袋子,撕开豁口,一股脑儿倒了两袋进水杯,转过身开始接热水。
她身边等着接热水的 te 女同事凑近她肩头,小声同她讲话。
这位女同事的工位就在自己老板身后,旁听了钟数和老板拉锯的一整个过程,最终钟数取胜,铁公鸡的毛都让她拔下来了,女同事对钟数佩服不已。
“诶,luna,y 家的客户稽核之前不是那个谁在跟吗?怎么变成你接手了?”
钟数盯着热气腾腾的水流,波澜不惊道:“Daniel 分给我了。”
“Daniel 这是跟你有仇啊?这么难搞的烂摊子扔给你。”
“嗯。”钟数轻笑了声,大约是真有仇,自己没完成他交待的任务,还把馨悦的发票带回来问他能不能报销,气得 Daniel 脸都白了。
但是钟数并不后悔,做人嘛,有得必有失,她守住自己的良心,失去一些看似难得的机会,这不见得是亏本买卖,话说回来,y 家的案子除了难搞之外,还真是个历练的好舞台这次客户来稽核连总厂都特意找了她过去了解情况,可见重视,甚至远在异国的 Doris 也关注着这边的进展,放出话来稽核之后要好好犒赏负责人。
作为 Doris 忠心耿耿的下属,Daniel 把握住了领导心意,在今晚提前定好的商务晚宴上加了个人名,临时将钟数插了进去。
这晚宴说正式也正式部门职级在三把手以下的都没资格参与,说随意也随意邀请的各大客户负责人都可以携伴出席,美名其曰年终答谢宴会,打着感恩的名头,行贿赂之实。
钟数很清楚宴会那些人的尿性,并不认为这算哪门子美差,但领导“给面子”,她也不好推脱,稽核结束时,客户团队的负责人私下问了她一句:“今晚会不会见到你来吃饭?”
“当然。”钟数笑着说:“您在我肯定得来啊。”
一个装货,并且很会演戏,任青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侧了侧身体,犀利地给出评价。
外面天寒地冻,他却因为要去赴宴而穿得活像马上就要上场表演花样滑冰。
冬天天黑得很早,他从堆着旧纸盒的楼道里钻出来没过三秒钟就让风吹透了,哆嗦着将摩托车钥匙插进孔里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其实他原本可以不受这份罪金主说过要派车来接的,但他拒绝了,表面的说辞是周五堵车摩托更快,实际上,他是怕赵耀看见了会问他。
赵耀的世界很单纯,尽管她的家庭背景极有可能是全班最次的,但她所享受到的物质条件和精神保护却并不“穷”,她打小进过很多次医院,可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遗传了母亲的疾病,反而认为人生病吃药是和期末到了要考试一样自然而然、所有人都要经历的事情,她并不因此自怨自艾,更没有觉得自己拖累了任青轩,相反,她似乎以为任青轩挺有钱。
这是一个天大的误会,但任青轩想了想,觉得过早地让一个孩子面对贫困除了使她自卑之外并没有什么作用,也就放弃了告诉她真相。
他的摩托果然比堵在路上的小轿车要快,到酒店时,停车场都还半空着,订好的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一边脱手套一边看了看会场布置,离他最近的桌子上摆了圈名牌,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后来加塞进去的。
luna zhong。
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任先生是吗?”有人从背后叫他。
任青轩猛然回过身,发现是酒店的招待人员,松了口气,边摘手套边点头:“是我。”
“您这边请。”
招待领着他绕过宴会厅的主会场,七拐八拐进了个小房间。
“稍等一下,医生马上就来。”
“医生?”任青轩一头雾水。
钟数一上车就打了个动静颇大的喷嚏,“我有点感冒”她说。
“真感冒假感冒?”Daniel 狐疑地瞟她一眼。
“真的。”钟数为了自证,拉开拉链从包里掏出一板吃过一半的感冒药。
Daniel 不太甘心地抓紧了方向盘,嘟哝说:“那你今天是不能喝喽?”
“嗯。”
“多好的机会!”Daniel 替她恼火。
那倒不见得吧,钟数内心嘀咕。
“你说什么?”Daniel 又瞟她一眼。
“没什么啊!”钟数吓一跳,自己在心里说话也被他听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Daniel 忿忿不平地哼了一声,“你当初可是我招进来的,从你进公司第一天就是我在带你。Doris 远在天边,你以为她真知道你是哪位?真在乎你工作能力强不强?”
又来了,钟数挠了挠脸颊,食指指甲盖里积上一小层粉底液,她降下车窗,用大拇指盖将其顶出去,漫不经心地听 Daniel 训话,从前她还以为“喜欢在下属面前找父权威信”是 Daniel 独有的恶习,并且为之气愤不已,后来日子长了,接触的领导够多,她发现几乎所有男领导都这样,甚至有些人连领导都不算,职级不如她高,照样敢高高在上地向她宣讲人生大道理,她也就逐渐看明白过来这大约是成年男性的通病,不值当理会。
今天 Daniel 授课的内容依旧是老生常谈。
“你看不上 James 有家庭还在外面沾花惹草,觉得他背叛家庭不守夫德,你有没有想过,他妻子跟他共同生活这么多年,对他什么品性不比你清楚?人家为什么不离婚?你上了几年大学,经济学的知识总知道一点儿吧?供求关系决定市场这你了解吧?我告诉你钟数,这个社会上,人和人之间所有关系的本质,都是经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