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好了,麻烦帮忙保管下。”任青轩把自己的无线耳机仓放在了收银台上。
等他带着赵耀走出视线范围,那位小鹿乱撞的收银员才冷静下来,呼了口气,捡起桌上的耳机仓看了看,背面有镭雕刻上去的一行字:luna zhong。
钟数的日本签证过期了,上次办日签她还在上大学,材料交得十分简单,这次就不一样,失去校园光环的社畜只能老老实实去银行打流水单和存款证明。
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为此获得了两个小时的工作放风空隙。
向主管请假时,主管的脸色很难看,反问她为什么不在非工作时间完成这种杂事。
钟数脸上八风不动的微笑像是纹上去的,盈盈道:“因为我下班,银行也早下班了。”
凌云志正好从主管的工位附近路过,听见这句立马给她批了一下午假,主管脸色难看得像是吃了一嘴苍蝇。
钟数嘴角上扬的弧度因此更高了几分,她算是总结出来了,在职场被人误会傍上领导大腿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大腿不够粗。如果公司里真有个凌总的小情人,大伙儿恐怕是捧着端着,巴结还来不及呢,谁敢给她气受?
可惜自己是没机会了,凌总喜欢男的。
好在她和现主管相看两厌的隔应日子总算快到头了,美女同事的情报相当可靠,她离职没两天,季度会议上 ceo 就宣布了布局日本开拓市场的战略规划,钟数的语言特长让她成为第一批出差的员工之一。
东京是花花世界啊,公司推行的差旅补贴标准也相当诱人,因此名单刚下来,就有不少质疑的声音,其中尤以钟数受到的直属主管反对力度最大,她是没去参加晨会,不然就有机会亲耳听一听自己主管是怎么在晨会上将自己批得一无是处的。
这事儿闹到凌云志那里,把醉心技术的凌工都逼到了墙角,他单独找来钟数询问工作压力、能否胜任出差后的高难度工作等问题。
钟数坐在他对面,听完开场白后讲的第一句话是:老板,您有没有发现职场中大部分人对你的评价都是从他们的目的出发,完全失去客观性,不具备参考价值。
凌云志请她展开讲讲,钟数于是很直白道:“我并不在乎我主管怎么看我,我只知道我有能力把这件事做好。”
他们又聊了挺长时间,从凌云志办公室出来时,钟数已经获知了最后的结果。
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好消息,好到必须要找几个人分享,但打开聊天软件,除了谷粤,钟数居然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分享的人。
她往下翻聊天列表,翻了半天才找到任青轩的头像,点进去,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自己发出去的那条“也祝你工作顺利”上。
不知道他是学聪明了,还是最近真的很忙,连类似于“最近怎样”之类的口水话都不往自己面前扔了,钟数大度地想,自己应该为他高兴,不管对谁来说,从一段亲密关系里抽身而退,都是越早越好。
所有相交线的结局都是渐行渐远嘛,可以理解,应当接受她在银行吹冷气时这样安慰自己。
隔壁座位的老奶奶见她放下了手机,和她搭话聊起来,钟数得知对方来办一项特殊的业务销户,说是老伴儿突发心肌梗塞走了,说着说着,皱纹围绕的眼珠里便浮现泪光。
“人事无常,您多节哀。”钟数抽了纸巾递给老奶奶拭泪,自己心里忽然也空悬起来,人事无常,无常……她在心里把这两个字来回翻腾了几遍,理智好似在稀泥里打过滚似的,溃不成军。
等隔壁座位的老奶奶一起身,钟数便拿起手机给陆焕然打了个电话,想要询问赵耀的近况。
晚安??
最好的结局,各自安好,得到自己想要的
chapter49 算你识相
早在赵耀病情加重之前,任青轩就请求过陆焕然,不要将这个坏消息透露给钟数。当时陆焕然诧异地一挑眉,倒是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陆焕然:“她如果自己来问呢?”
任青轩:“那就请你帮忙撒个谎。”
陆焕然笑道:“你不愿意告诉她,是觉得她没有能力助你脱困呢,还是害怕她真的撒手不管?”
任青轩同时否认了两者,他说:“我不能再给她增加负担。”
即便自己身陷囹圄,但是想到刚刚搬了新家,挤进陌生城市的钟数,猜想她独自闯入一个竞争激烈的新奇行业,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对手,摆在她面前的每件事都需要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完成,任青轩便在幻想中觉得她过得也不容易。
她会在早晨赶人满为患的地铁,在深夜踩着月光回家吗?是不是总在吃些又贵又没营养的预制食品?她挣的钱够付房租水电吗?如果够,是不是代表她蜗居在看不见阳光的小房间,如果不够,她又要怎么生活?
想着想着,任青轩便意识到自己夸大了她生活的艰难,以她的能力才干,倒不至于将日子过得有多窘迫,至多就是精神上疲累些,肉体上孤单些……可是爱一个人、想一个人,便总是毫无根据地认为对方可怜,担心对方受了委屈,假使自己无力庇佑对方,那么他势必要憎恨自己此刻的弱小。
任青轩已经极度痛恨自己的无能,他帮不到钟数什么,更没脸拉她后腿,赵耀的事情一出,他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自己眼前的两条路。
一是永远在疾病和贫穷中挣扎下去,以最低限度的尊严生存,那时他的生活只会比钟数第一次在馨悦见到他时更加潦倒日子过成那样,他还是永远从钟数视线里消失的好,至少能留个美好的印象。
二是使尽浑身解数,在命运的左右夹击之下,厮杀出一条血路来,等他飞黄腾达的那一天,如果钟数还愿意接受他的话……他会大大方方地站在她身边,而不是像从前的地下情人那样,只享受恋人的权利,不承担恋人的义务。
这两条路落在任青轩面前,乐观点说,它们的概率是九一开。当然,在外人,例如陆焕然看来,其实是十比零。
陆焕然并不清楚这俩人是怎么分的手,但他早说过,钟数那样的人上头快,抽身更快,因此他猜想一定是钟数把任青轩给踹了,不过以他对钟数的了解,责任心和爱情在她那儿并非是等量分配的,钟数即使收回了自己全部的爱情,也依旧会出于责任心帮任青轩的忙。
还好任青轩主动划清了界限,陆焕然听完他的理由,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低头从办公室柜子里掏出两罐咖啡送给他:“这阵儿你也挺辛苦的,我不抽烟,只囤了点这个,提神很好用。”
任青轩接过,拿在手上边转边看,包装上汉字里夹着假名,看起来是日本原装进口的,他问:“这挺贵吧?”
陆焕然笑笑,心想算你小子识相,那是去年他爸妈去日本旅游,他请二老人肉背回来的。
下次再有买到的机会他没想到能和钟数扯上关系。
钟数打电话来,先聊了两句自己在 h 市的工作近况,接着说自己即将去东京出差,差期不短,中途可能回来几次,最近的一次是一个月后,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代购的。
陆焕然第一个想到咖啡,狮子大开口地要了十罐。
钟数靠在银行的椅背上翻白眼,无语到:“你以为我是拉集装箱走海关报备的吗?”
陆焕然大笑,说那就两罐好了,正好我送给那谁也是两罐。
钟数顿了顿,声音一下静下来,望着天花板上的缝隙重影问:“谁?”
陆焕然颇为后悔一时嘴快,但转了转手上的笔,背对着办公桌搁下手掌,通透地想到:如果钟数真想和自己打听那个人,那么即便自己再怎么注意不提到他,钟数也还是会找到切入点来强行将话题拐向那个方向的。
“还能有谁?你们家小白脸阿轩呗。”
“我没家,他也不是小白脸。”钟数下意识反驳完,有点儿慌乱地笑了声,接着道:“赵耀最近的复查结果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