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用？”钟数立马变脸，转身开始擦玻璃，用稿纸包着窗棱推开，轻“哦”了一声。

“里面还有。”里面的房间大约十几平，也是摆满了二手电动车，有几辆还正在充电，但是房间里依然没有人。

她把脑袋伸进去些，眯了眯眼看清墙上的收款码，以及收款码下方的一行电话号码，号码后有个括号，内书：店主若不在，请随时联系。

得，那就联系吧。

打通了电话，对面是个本地口音的男人，一听有人要买车，立刻便应道“五分钟之内回来”。

他俩站在单元楼门口踱来踱去，等了老板三个 5 分钟。

不太靠谱，还没见面钟数就对车行老板有了这么个坏印象，接下来的交流更是让她意识到二手市场的水分之深。

“这辆呢？”钟数站在房间里，指了指一辆正在充电的新国标小电动车，车架看起来比较新，外观也稍有些特别。

“这辆贵，这辆八百。”车行老板盛赞她的眼光：“这辆车刚骑了半年，车主回老家了卖给我的，跟新的一样。”

“八百？”钟数蹙眉，刚不是说小的五百吗？即便有左右浮动，这也未免右得太多了。

“嗯，你想要便宜点的外面也有，五百块钱的，一样骑。”

我是在乎那三百块钱的人？不幸真是。

钟数默不作声，踮起脚后跟看了一眼窗外的电动车们，此时还没开春，天黑得早，暮色之下风餐露宿的小车们显得格外不值钱，简直是贱卖啊。

“能不能便宜点？”她不死心地问房间里这辆。

“我这已经很便宜啦，不信你问这个靓仔。”老板回头招呼了一下任青轩：“你知道的吧，像我们卖二手车的年后起码都要涨个五十块钱的，我这一分钱没给她涨她还说贵。”

任青轩懵了，紧急挪开视线去看钟数，小幅度地摆了摆头，示意自己和车行老板真不是一伙儿的，对什么涨价幅度也根本不了解。

钟数瞪了他一眼。

任青轩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花板，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为了洗脱自己当“托”的嫌疑，他主动帮钟数砍价无果，他们俩加起来都不是老板的还价对手，钟数坚持自己的预算有限，老板只好让他们去外面的车里选。

夜色漆黑，俩人各自打着手机的电筒寻找最好的那辆，钟数看上一辆白色的新国标，原因是这辆车的脚踏还在尽管功能上脚踏已经没什么用了，但不妨碍它依托外部器形的完整而占据颜值“第一名”，任青轩边问边看，最后指中一辆红色车架的新国标小车。

“太丑了。”钟数忍不住皱眉，这都什么品味啊。

“这个车胎比你那个好点。”任青轩解释。

“不要。”钟数言简意赅地拒绝，不都是二手杂牌小电驴？能好到哪里去，再说电池都差不多的，老板只保证 15 公里的路程，也就上下班骑骑，别的一概干不了，不如挑个好看点儿的。

店主在一旁咯咯笑：“就白色这辆？”

“嗯。”钟数一咬牙付了钱，来都来了。

车行老板从一个塑料袋装的钥匙堆里扒拉出编号 b024 的钥匙串，钟数接过钥匙，迈腿跨上座，将钥匙插进孔里，紧接着浑身的动作停了一下。

“转一下钥匙。”任青轩坐在自己的摩托上提示她。

“知道。”这还用他说？钟数撇撇嘴，转动钥匙，屏幕亮起，她右手握在把手上，慎而又慎地轻拧了一下。

小车毫无动静。

“多拧一点儿。”车行老板站在她身后指导她。

好吧，钟数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地在心底和自己说：没事的，不用怕。

她手腕向下一拧油门，小车唰地冲了出去，侧边的脚架忘了收，金属与地面摩擦出尖锐的响声。

“我操”钟数捏死刹车，上半身猛地往前倾了倾，幸而腿够长，两只脚充当了辅助刹车片，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样？”任青轩不慌不忙地追上她，停在旁边问。

“有点儿晃。”钟数实话实说。

“我刚看你也是，平衡不太好，为什么……你这车龙头很活吗？”

龙头松紧是刚好的，车身和龙头也不偏，钟数冷幽默道：“因为我小脑发育不完全。”

“什么？”任青轩用力眨了下眼，还以为自己听错，钟数说自己发育不好？是哪里有病的意思吗？

“算了，当我没说。”钟数摆摆手，拉倒拉倒，跟这种大脑完全不发育的半文盲没话说。

“哦。”任青轩稀里糊涂地让她糊弄过去，提建议到：“你手臂不要太僵硬，放松一点。”

“好。”钟数嘴上答应着，肩颈却依旧紧绷，越害怕失控越容易紧张搞砸，这似乎是人的本能，她想到自己刚学游泳的时候，因为做不到教练口中的放松而迟迟学不会漂浮，一个学期过去，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能甩开背漂和浮板下深水区竞速了，她还在艰难地适应漂浮。

后来她是怎么克服生理本能的呢？

那还多亏了期末考试的压力，她逼着自己一有空就往游泳馆跑，一天四五个小时地泡在水里，手指脚趾都泡白泡皱了，半夜做梦梦见自己漂在水面上，第二天醒来恨恨地想：“不就是淹死吗？大不了就死在池子里，再说了三分钟之内捞起来还能活呢！”

人有时候克服恐惧非得靠这种极端的决心不可。

钟数学车，也拿出了这种“要么学会，要么撞死”的心气儿，但马路毕竟不比游泳池，这里的情况要复杂得多，她不怕死，任青轩倒真怕她出点啥事儿。

他煞费苦心地劝钟数找个没人的地段练车，钟数反驳说实战就是最好的训练，免得难度等级差异太大，她以后还是犯怯。

任青轩灵机一动，告诉她：“万一撞到人了，你没事，人有事，你还要赔钱、请假”

他没说完，换个地儿练车的建议就被钟数采纳了。

拿捏钟数其实也很简单，钱这简直是她的七寸。

任青轩不觉得这个七寸有什么好笑的，芸芸众生每日为了生活奔忙，不都是追逐这碎银几两吗？他自己也缺钱缺得要命，惜财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