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计划之外的宵夜有些放纵过头，后果是回去的路上，摩托车连过几个减速带，走走停停，活活给钟数晃吐了。

她趴在小石桥的栏杆上大吐一场，一边吐一边大着舌头问：“这是什么河？”

如果是饮用水源她罪过就大了，得赶紧看看周围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任青轩宽慰她：“一条臭水沟。”

钟数比了个 OK 的手势，接着吐，吐到肠胃清空，满脸的泪痕，这才从任青轩手里抓过矿泉水瓶还是她在粥店买的那一瓶，这会儿没那么冰了，可能是被这家伙捂热的漱了漱口。

“好点没？”任青轩一语双关地问。

“好多了。”钟数转过脸冲他粲然一笑，脸上泪痕犹在，白天的坏心情却都吐了出来。

新奇的搭配，我要看下去

????????可是我饿了

好看好看好看 这章看的好饿

003不会是万州人吧？我在这边遇到过的万州人基本上都很爽快热情，看下来感觉他也蛮热心的。

chapter18 显示屏厂

周末，钟数从原先的厂内干部宿舍里搬了出来，叫了辆货拉拉把全部行李送去她的新住处政府运营的一座人才公寓，离显示屏厂不远，大约 5 公里。

按她原本的计划，她是要找个酒店短暂落脚的。但看了一圈下来，环境尚可的酒店大多超出预算，在她价格接受范围之内的么不是太老旧就是看起来不太正规。

正在为难之时，钟数忽然想到还有人才公寓这么一个选项，于是立即打了电话前去咨询，得知自己符合申请条件，她马上去进行了一番实地考察，从考察结果来看：人才公寓除了位置上有点尴尬没有直达显示屏厂的公共交通之外，完胜。

她把“乔迁新居”的好消息分享给任青轩，任青轩建议她买辆电动车。

“再说吧，不着急。”钟数不会骑电动车，她也说不清楚原因，但事实就是骑三轮车、两轮车、四轮车这些驾驶能力依次光顾过她的运动细胞，但从来没有两者能同时存在，况且一辆崭新的品牌电动车也不便宜，万一她下个月就走了，卖给二手车行，这一倒手便损失上千块，还不如打车上下班呢。

正是这种小算盘害得她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了。

那天是周一，钟数因为不熟悉周围的交通状况，特意提前了 15 分钟起床，为自己预留了充分的打车时间。

结果迟迟打不到车，周围运营的网约车数量有限，等着上班的打车族全赶在一块儿，订单供不应求，钟数啃完面包打开手机一看，好家伙，前面还排着 16 位，她只好忍痛割爱，加钱打了专车。

专车接单倒是快，但司机要从 4 公里之外的地方赶过来，一路上有 5 个红灯，再加上钟数坐上车之后堵车浪费的时间……上班第一天，她就光荣迟到了 20 分钟。

由于已经错过了正常的上班时段，钟数下车之后在显示屏厂的大门口被保安盘问了一番。

对方把工牌还给她时，不解又怀疑地打量了她两眼：“调你来这里？这里都要关门了。”

钟数无言以对，打了个哈哈过去。

穿过门禁闸机往里走，路过一片水泥篮球场，篮球架锈迹斑斑，篮网的网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框孤零零悬在那里，篮球场左边的空地上停着十来辆小轿车，在雾蒙蒙的天气里显得有些苦大仇深，篮球场右边排列着几栋员工宿舍楼，从外观看这几栋楼毫无区别，一水儿的九十年代建筑风格，外立面的顶端依次用油漆刷着“a 栋、b 栋、c 栋、d 栋”。

路过 a 栋时，钟数在匆匆一瞥间发现了一楼拐角处的公共厕所，厕所分成两半，两个入口相对着，左入口偌大一个“男”字，右入口偌大一个“女”字，里间长什么样，钟数没敢细看，光从空气里复杂的尿骚、泡面和辣条混合气味来判断，应该不怎么美妙。

再往后的宿舍楼就冷清多了，大部分房间都上着锁，粗略一扫，能看见几扇没玻璃的窗户。

钟数沿着指示牌走到 d 栋跟前，左转，看见一大幢连体的建筑，离她最近的是食堂，再往后就是主要工区了。

食堂的工作人员这会儿正在集合早餐的潲水，将几个白色胶桶里的食物残渣倒进一个红色大胶桶里，钟数微微侧了下身，飞快从他们身边穿过，油腻腻的气味让她有点犯恶心。

“你好，请问 hr 办公室在哪里？”钟数进了厂房，随机抓住一个路过的人问。

对方约莫十七八岁，眼里有学生工普遍的局促和羞涩，慢半拍地摇摇头说：“呃，这个……我不知道，我也是新来的。”

“好吧，谢谢。”钟数绕过对方径直朝前走。有时候，工厂给她的感觉像是一座庞大的蚁穴，无数蚂蚁穿梭其中，各自劳碌着，但绝大多数的普通蚂蚁都对周围的人或事一无所知，作为提问者，要习惯问问题得不到答案。

这些迟钝的、麻木的流水线工人偶尔也会令钟数陷入深深的思考，他们也有追求的目标、擅长的领域或是钟情的爱好吗？他们在枯燥的重复动作里消磨着一分一秒、一周一月，拿每小时不到三十块人民币的薪水，日夜颠倒，循环往复，生活的意义何在？

可低头看一看自己的工资单，她又不得不收回这个过于浪漫的提问她薪资单上的数字正是从工人身上剥削而来的剩余价值，又哪儿来的立场替别人的青春感到不值呢？说到底，她不是佛祖，做不到普度众生。

每每想到这些，钟数的神经末梢就会拧起一阵细微的痛苦，同理心太强是不治之症，也是她日后决定离开制造业这一行的底层原因。

但回到这一天，她还没有写下辞呈，只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二楼的 hr 办公室，敲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道女声。

钟数推开门，和办公室里唯一的人对上视线，对方大约三十来岁，扎一个简单的低马尾，微胖，从她抬头的神态来看，正处于极端的忙碌和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之中，因此给钟数的眼神也远谈不上友好。

“你好。”钟数往里走了两步，客气地笑了一下，晃晃自己的工牌带子说：“我今天过来报道。”

“怎么才来，这都几点了？”对方横她一眼，继续低头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边敲边问：“叫什么？”

“钟数。”简直跟在法庭上当被告似的。

“q 的人？”对方又瞥她一眼，“你知道你老板是谁吗？”

“知道，Rock liu。”钟数上周就打听过了她在这边的职属关系，还试着给新老板发了封邮件以示友好，结果这封邮件直到今天还没被打开过，不知道是对方太日理万机呢，还是根本就不看邮箱。

“刘维宏？”hr 问。

“是的。”钟数顿了顿问：“您如果在忙的话，随便找个人带我过去部门就行”

对方冷笑一声，打断她道：“随便找个人？你看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

说着，对方起身关掉了显示屏，一边端起杯子灌了口水，一边从桌上文件夹的架子上取下一串钥匙，接着有些费劲儿的向后挪开椅子走出来，一抬下巴示意钟数跟上。

钟数这才发现她怀孕了，目测至少有六七个月了。

她赶紧跟上去，此处人生地不熟，对于职能部门的核心成员，甚至有可能是唯一成员，态度还是得软些，该笼络就笼络，该哄着就捧着，人在江湖飘，完全不弯腰那是行不通的。

“您有宝宝了呀，几个月了？”钟数选择从孩子入手，和孕妇聊怀孕，和长辈聊变迁，和小朋友聊游戏，和大朋友聊感情，这都是屡试不爽的拉近距离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