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站在他家的阳台上朝西望,一眼就能看见那个快要倒闭的显示屏厂,在一片崭新的厂房中,它显得格外落败。
“什么时候搬啊?”任青轩把阳台上晒着太阳化冻的一袋饺子拎回厨房,起锅烧热水给赵耀做早午饭,赵耀才从医院回来没几天,从生理到心理都娇气得很,仗着她哥心疼她,肆无忌惮地赖床,逃补习班。
“下周一之前。”
“这么赶吗?”任青轩拎着保鲜袋的底将硬邦邦的饺子们抖进冷水里,手机搁在燃气灶边,探头看了一眼聊天框。
钟数发来新消息:“所以找你帮忙。”
任青轩咧嘴一笑,继而又犯起难来,这附近连片的工厂,自然不缺出租的房源,但大部分房源都掌握在中介手中,像钟数这样急租又对价格不敏感、缺乏租房经验的租客,势必要踩几个坑。
坑点儿钱事小,要是住上什么串串房、甲醛房,那事儿可就大了。
任青轩擦擦手,捡起手机回复道:“行,我帮你打听打听。”
他说干就干,联系了自己从前认识的一位中介,对方这两年果然毫无长进,还是在干中介,就连手上房源的范围,也没有怎么扩大,可见心不够黑,勉强值得信赖。
任青轩把赵耀从床上提起来吃了碗饺子,刷了锅,按照和中介约好的时间出门看房。
“你朋友几个人住?想要什么样的房子?”中介问。
“一个人住。”
“一居室吗?还是想和别人合租,对独卫、阳台、窗户、水电、家具这些有没有要求?”
任青轩选了个题干中没有的选项:“得安全。”
“……这你放心,我手上的房子肯定都安全的。”
任青轩怀疑地斜了中介一眼。
对方立刻陪笑道:“那你想要绝对的安全是不可能的嘛,对吧?除非住在警察局里。”
还挺坦诚,怪不得成不了销冠。
任青轩一下午看了七八套房子,勉强挑出两三套能看的,拍了视频,问清楚价钱,没着急发给钟数,而是自己骑了半小时的摩托,卡着她下班的点到了厂区门口。
“你吃饭了吗?”任青轩摘了手套打字。
下班早的那波工人已经陆陆续续在外走,有许多人路过他和他的摩托时,视线毫无边界感地停留了过久,还有爱凑热闹的年轻小妹在朋友的怂恿下凑近来问:“去西站多少钱?”
任青轩一愣,反应过来这是拿自己当摩的司机了。
“问他吧!”任青轩一抬手,将这单大生意拱手让给一旁真正的摩的师傅。
“算了。”问价的小妹悻悻立场。
“还没,刚下班。”钟数飞奔回宿舍换了件外套,顺便补了层粉底。
她合上粉底液瓶盖,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眼见聊天框上又开始闪烁正在输入中几个大字,钟数忍不住了,直接拨通了语音电话,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哦,那个,你想不想出去吃?”任青轩挠挠耳朵,“我在你厂区门口,顺便带你去看一下房子”
“哪个门?”钟数打断道。
还有那种凶宅也会特别便宜。。。。
chapter17 食夜粥
白粥底、鲜生蚝,枸杞叶配皮蛋丁,钟数另要了一份红薯糖水。她来这儿工作算算日头也有一年半了,对于当地的特色美食却没什么机会深入探索。虽然网上都讲“随便吃,不踩雷”,但想吃点好的,还是得让本地人领路。
想到这里,钟数停下了搅和糖水的动作,抬眼看着任青轩问:“你是本地人?”
任青轩在菜单上新勾了一个脆肉皖,抬头回应她的目光,摇摇头道:“不是。”
“那你是哪儿人?”
任青轩报了个地名,精确到县级市。钟数皱着眉在脑中仔细搜索了片刻,将这个地名与川渝地区对上了号,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们那儿的洋芋还蛮出名的。”
“你连这个都知道。”任青轩有些惊讶,一般人只会说他们那儿的烤鱼出名。
“我有个大学室友是那边的。”
“你在哪里上大学?”
“北京。”
任青轩哦了一声,有些莫名的自惭形秽,他既没上过大学,也没去过北京,钟数与他年纪相仿,眼界学识却远远甩他几条街,自己和她面对面坐着吃火锅,真合适么?
煮粥的小砂锅雾气蒸腾,钟数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接着说:“难怪你皮肤很好,原来有基因优势,不过这边不怎么吃辣椒,你习惯吗?”
“还好,我来这里很久了。”任青轩默契地揭过方才的尴尬,漏勺停在半空中,歪头思索了十几秒:“得有五六年了。”
钟数挑挑眉:“你一个人,还是带着你妹妹?”
“带着她,我刚带赵耀出来的时候,她还喝奶呢,一眨眼都上小学了。”任青轩把煮熟的脆肉皖捞到钟数面前的碗里,细心地滤掉了勺中的白粥粒。
“又当爹又当妈啊。”钟数替他感慨,又忍不住想问:你们俩的亲爹亲妈呢?
她夹起一片脆肉皖,也没蘸料,吹了吹送入口中,心中另有所思普通人交朋友,都是先认识,再相熟,而她和任青轩反过来,明明已经很熟了,却要坐在这里从认识的第一步开始启动。
当然,她也可以打住,及时切换话题,毕竟探秘别人的家庭和成长背景,不仅对被提问者是一个挑战,对于提问者也是如此,很容易就被对方反问自己的过去。
钟数很少和人聊起自己的成长经历,因为那些经历既不算光彩,也不算正面,说出来无非是得到表面的同情和背后的轻视,可面对任青轩,她的顾虑要轻得多任青轩的日子比她还不堪,没立场来同情她,更不会因此蔑视她。
所以她还是问了,一顿饭吃那么久,总得寻几个话题说说:“赵耀……为什么从小就是你在带啊?”
任青轩放下漏勺,挠了挠下巴颏,抬眼看着她,又低下头理了理桌边起褶的餐桌布,再抬头时,钟数仍静静地望着他,那目光让人感到无法拒绝,所以他还是说了,用一种尽可能稀松平常的语气:“我妈跟他爸是二婚,我妈怀赵耀的时候,她爸犯了点儿事进去了,我妈受打击挺大的,生了赵耀没多久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