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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都是痛

刘山尽量委婉的把十年前发生的女童溺水死亡事件和武晓晓恰于此时出国留学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下，并且再三强调，只是正常排查程序而已。 　　孙老太的沉默震耳欲聋，刘山细心的发现，老人的手有点抖。 　　“武承把那张报纸给你们的时候，我就不同意，这么多年了，那张报纸已经成了我的一个念想，我多希望那上面的女孩不是我家晓晓。” 　　孙老太低着头看着地板，就这么像是自言自语的讲了起来，韩林刚想发问，王永却对他摇了摇头。 　　“晓晓从小就懂事，我那儿子儿媳妇一直忙，就只有她陪着我们二老，说说话，逛逛公园，买菜帮我提提篮子，小小的个子还总帮我扫地干家务。”孙老太眼眶里早就眼泪四溢，声音也越来越颤抖：“可是这么乖的孩子怎么说淹死就淹死了呢？我都不知道她埋在了哪儿，想看看她都找不着地儿，老头子受不了也撒手人寰了，最后就剩下了我。” 　　又是沉默，孙老太脸上有淡淡的笑，沉浸在孙女还在的那段回忆里。 　　“说多了。”老人擦了擦眼角：“武承让我告诉你们，能查到晓晓就说明你们还不错，他让你们继续查下去，想知道的事情就都能知道。” 　　“阿姨……”刘山安慰道：“您节哀，注意身体。” 　　老人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还有挺多事情要问的，但老太太真不是骗你们。关于晓晓的死我问过那个不孝子，我知道晓晓死的蹊跷，说是淹死的，可她怎么会平白无故淹死在河里？她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但是武承什么都不肯说。我家老头子咽气之前唯一想知道的就是晓晓死亡的真相，但他还是没说，我可能是这世上最希望知道真相的人，等我死了也好能告诉老头子。” 　　刘山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老人的话：“阿姨，那天晚上的就是您儿子武承吧？那您知道他回国是做什么吗？” 　　老人点着头道：“是他，出国这十几年他偶尔也回来，除了看我，我也能感觉到他在忙别的事，可每次问他他都不说。” 　　“那您知道他住在哪吗？您怎么联系他，有他的联系方式吗？”韩林显然比刘山和王永要着急的多，因为他更想知道，这个武承会不会就是那个背后真正的“武哥”。 　　孙老太还是摇头：“如果武承犯法了，你们该抓就抓，该枪毙就枪毙，自从晓晓不在了以后，我早就当没这个儿子了。可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儿，在干什么。是我们这个当父母的不合格啊，总以为给他提供了好的物质上的生活就是对他好……” 　　老人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抽搐声微微响起，韩林还想逼问，可王永的手机却突然在此时响了起来。 　　王永拿起手机只听了一句，就猛的站起了身，举着尚未挂断的电话声音低沉的说道：“咱们得走了，队里有事！” 　　刘山、韩林都看出肯定是出了大事，安慰了老人两句，就赶紧跟着王永走出了孙老太家。 　　进入电梯的王永，恨不得电梯瞬间到达一层，脸色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不等二人询问就说道：“王军死了！” 　　“谁？”韩林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刘山吃惊的抬头道：“十年前那两位出警的退休民警？王叔就是王军！” 　　“啊？！”韩林也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王永摇头道：“还不知道，死在了自己家附近的公园里，110 接的报警，廖队正往那边去，咱们得赶紧过去。” 　　时间刚过下午两点，工作日的公园里本来就没有什么人，可等刘山三人到了案发地以后，公园里已经围的水泄不通了。 　　尸体是在公园一处公厕后面发现的，公厕的位置紧靠公园围墙，但与围墙有着大概四米左右的距离，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来，所以被公园堆放起了杂物。 　　廖军看到三人赶来点了点头，继续安排着工作，刘山三人则是自觉开始查看起了现场情况。 　　廖军看着几个人走过来，一脸愁容的说道：“路过的行人报的警，初步判断被害人是被凶手从背后勒住脖子窒息而死的，现场没有留下作案工具，周围没有监控探头。已经问过家属了，被害人没跟什么人结过仇，他每天睡过午觉，都会来这个公园散步，凶手显然也是知道被害人的这个习惯。所以我初步判断，这个案子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刘山听过廖军介绍的情况，开始仔细查看现场情况。 　　此处公厕距离步道有些距离，所以刘山怀疑死者王军应该是正巧走到这里要上厕所，被藏在厕所周围的凶手找到了机会，趁死者不注意从其背后勒住其脖子拖到了厕所后面实施行凶。 　　他随后了解到这家公园属于全天开放的社区公园，市民可以随意进出，只有工作人员固定时间进行打扫。公园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有进出口，直通外部道路，要想查清楚都有什么人在这个时间进出过公园，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敢在大白天的行凶杀人，这个凶手不简单，心理素质肯定极强。仇杀的可能几乎为零，一个退休老人能跟什么人结下死仇？再说如果是仇杀，老人每天都来遛弯，为什么今天才下手？ 　　刘山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虽然谁都没说出口，但他知道包括廖军在内的，参与武晓晓溺水案调查的几人，都有一个怀疑：这位退休老民警王军的死会不会与他们突然调查溺水案有关？有人要杀人灭口？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说明王军在十年前的溺水案里是知道些秘密的。刘山原本还怀疑另一位民警毛叔有问题，没想到却是这位王叔。 　　刘山顺着厕所前的小路走回到了主路步道上，才刚刚低头查看周围环境，就在道旁的草地上发现一个有些显眼的黄色条状物，上面还印着字。 　　他捡起来，发现这条状物似乎是一个断了的手环，才刚刚看清楚上面的字，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只见黄色条状物上赫然写着：XX 市公安医院。下面还有一行显眼的小字，姓名：孙杰！ 　　刘山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哆哆嗦嗦的想把手环装进上衣口袋，可才放到一半，又毫不犹豫的拿了出来。 　　他颤颤巍巍的感觉双脚有点飘，为什么是孙杰？他来这个公园干嘛？他不是在公安医院还没出院呢吗？ 　　来不及想了， 他突然觉得这事蹊跷大了，快步走回廖军身边，咽了咽口水，拉着廖军就往一边走去。 　　当廖军看到手环以后，整个人也是懵的，但他却根本没有一点犹豫，回头对王永喊道：“永哥，这里你组织一下，我跟刘山有点事。” 　　王永一愣，但当看见廖军与刘山难以名状的脸色时，却没有问出什么，只是回应道：“好！快去快回。”然后还加了一句：“注意安全！” 　　廖军的车开的飞快，一路上没有与刘山说一句话，仿佛眼里只有路，脑袋里只有那个就应该一直待在公安医院从没踏出过一步的好徒弟孙杰。 　　车影划过 D 市喧闹的街道，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彻公安医院住院部大楼。 　　孙杰的病房里没有人，护士说病人到楼下的小花园散步了，散了多久她也不知道，病人本来的情况就很稳定了，留院观察只是为了万无一失，所以没有人会一直看着他。 　　可楼下的小花园依然没有人，在楼房的影子里，小花园变得一半明一半暗，在暗的那一半，赫然从楼顶上投射下来一个人影落在了梧桐树的树梢上。 　　刘山抬头往身后的楼顶看，一个小小的人影站在楼顶的风中，正在向他们招手，是孙杰。 　　廖军上楼的脚步是沉重的，就像他并不想上到楼顶一般，刘山不知道他是不想见到孙杰，还是不想面对此时此刻的孙杰。 　　“廖队……” 　　跟在廖军身后的刘山试图唤醒仿佛进入某种状态的廖军。 　　“啊？怎么了？” 　　廖军装作平静，眼看到了最上一层，只要穿过眼前的小门，孙杰就会出现在眼前。 　　“你说，这个医院的患者手环，是不是孙杰故意留下的？”刘山想说些什么为孙杰解释，更是为了给他和廖军一个解释。 　　廖军没有说话，只是脚步开始变得有些坚定：“他是我徒弟，我是他师傅！” 　　廖军说了一句毫无关系的话，但刘山的心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师傅！山哥！你们来了啊。” 　　孙杰站在天台的边缘，双手插在上衣兜里，脸上有种病态的白，显然身体还没恢复利落。 　　廖军和刘山都没有说话。 　　“别问了。”孙杰像是祈求的说道：“行吗师傅？” 　　“行！”廖军干脆的点着头：“跟师傅走！” 　　孙杰摇了摇头：“我哪也去不了了师傅。” 　　无声的眼泪止不住的从孙杰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在抽泣。 　　刘山听不出来这抽泣声里有什么？ 　　后悔？ 　　不甘？ 　　愤懑？ 　　好像都有，又好像都没有。 　　“师傅我错了。”孙杰声音有点哑：“从我出生就是错的。我恨，恨我的父母，恨他们把我生出来又不要我，让我成为孤儿！” 　　“你有师傅呢！” 　　孙杰点了点头：“师傅我对不起你的，欠你的，我下辈子再还。” 　　远处突然响起了警笛声，孙杰向医院大门口看了看，那声音正朝着医院而来。 　　为什么会有警笛声？刘山想不明白。 　　“师傅我时间不多了。”孙杰突然平静了下来：“有些事情我得赶紧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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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回不去

“下去说行吗？”廖军像是祈求般说道。

孙杰轻轻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说道：“师傅，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事要问我，但是我都不能说，不是我还怕什么，我都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是为了你们好，我死了但你们得活着，要不我这死的就毫无意义了。”

“师傅不怕，师傅是队长！刑警队长！还能有人把我怎么着。”廖军向前走了一步，孙杰却警觉的马上往后退了一步，廖军不敢再动了。

“山哥。”孙杰接着转头看向了刘山：“听我一句劝，别再往下查了，你不是警察，你没有义务，你离开没人会说什么。只有你离开了，不再往下查了，师傅他们也就安全了，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杰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刘山喉咙里咕噜一声：“听廖队的，咱们下去慢慢说，行吗？”

孙杰缓缓摇头：“你以为孙颖的尸体被你发现是巧合吗？那时候你钓鱼钓了五天，孙颖为什么不在第一天死在河边？下次再想钓鱼，找个好地吧，让你入局是早就安排好的，只不过安排的人是谁，为什么是你，我也不能说。”

刘山已经是汗流浃背，只是愣愣的听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洋撞的人本来应该是你，因为到那时候你就已经不受控制了。”孙杰说话的速度开始加快：“有些事我选不了，但是自己的生死还是能选的。我以为刘洋撞死了我，你会知难而退退出警队，可没想到我没死，你更没有退出警队。”

“下去说……”廖军还在坚持。

“山哥，我很感谢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是那个内鬼。”孙杰看了自己师傅一眼，只是笑了笑：“但这一次杀人就不一样了，我相信你早晚会查到我，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也累了，还让你那么辛苦干嘛？ 通知龚飞和武勋提前逃走的人也是我，我其实早就醒了，如果你来医院看我一次，没准就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了。不过你现在也不用再自责了，让刘洋撞我本来就是我自己安排的，他以为撞得是你。”

警笛声已经到了楼下，孙杰向下望去，特警队开始从楼下上来，还有狙击手已经到了对面大楼楼顶，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着自己。

“再见了师傅、山哥。”孙杰已经是泪流满面。

廖军在不犹豫，一个箭步就向孙杰冲去，而恰在此时，孙杰揣在兜里的手也拿了出来，一把漆黑的手枪正拿在他的手里，枪口抬起指向廖军。

“别开……”

哐！

一声巨大的声响从对面楼顶传来。

“……枪！”

刘山耳朵被震的嗡嗡响，脑袋瞬间就懵了，呆呆的看着孙杰胸口有血渗出来。

孙杰拿枪的手缓缓下垂，整个身体被巨大的推力向楼顶边缘推去，就在他即将摔下楼时，刘山分明看到他的嘴动了，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论坛。

接着孙杰的身体消失在了楼顶边缘。

廖军撕心裂肺的大吼，人像疯了一样往楼下冲去。

等刘山也跟着奔出楼门，孙杰的尸体已经躺在一大片血泊之中，廖军站在尸体旁边像个孤独而手足无措的孩子。

特警队长高翔走了过来，显然他已经从廖军的哭喊声中，知道了孙杰的身份。

“廖队……”高翔小心的叫着眼前呆立的廖军道：“我们接到报警，说嫌疑人手里有枪，刚才那个情况狙击手只能开枪。”

“他手里的枪是假的，你他妈是瞎吗？！”廖军一把薅住了高翔的衣领子。

“那个距离，那种情况！狙击手哪有时间看清楚枪的真假！”高翔阻止了要上来的特警队员，安慰着廖军道：“廖队，咱都老刑侦队员了，你冷静一点行吗！”

反应过来的刘山赶紧拉住了廖军：“廖队，你冷静点，警本来就是孙杰自己报的，是他自己安排的，你还不明白吗？他自己不说他有枪，谁能知道？！”

廖军颓然的放开了手，他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接受不了而已。

廖军看着孙杰的尸体缓缓跪在了地上，失声痛哭，刘山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整整三天时间，廖军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沉默寡言，只在被上级领导约谈，被监察机关调查时回答一些必须回答的问题时才开口说话。

孙杰的后事是廖军几人处理的，他本来就没有亲人。出了这样的事情，警籍也被取消了，连个身份都没有。孙杰就好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几人窜钱给他买了墓地，墓碑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名字。

从墓地回去的路上，车里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廖军坐在后座上清了清嗓子，终于恢复了些精神，看着坐在副驾上刘山的背影说道：“刘山，这两三天我仔细想了想。听杰子的话，走吧！警队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们死了算殉职，还没准能捞个二等功。而你自己只能成为一起凶杀案的死者，不值！”

听着廖军的话，刘山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是把头转向车窗，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说道：“不听，他一个大学毕业没两年的半大小子，我听他的干嘛？”

廖军从身后拍了拍刘山的肩膀：“要说之前你对孙杰车祸的事有愧疚，你尽力想为他做些事情，可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了，你也不欠孙杰什么。你又不是警察，拼命干嘛？”

刘山依然看着窗外说道：“杰子之前做错了事，犯了法，但现在他也伏法了，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逼死他的那些人呢？却依然能逍遥法外，凭什么？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不是警察，但我把孙杰当朋友，当兄弟。那些人能只手遮天也好，能呼风唤雨也罢，我刘山不怕！逼死孙杰的人就必须偿命，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刘山双手握拳，双肩因为激动微微有些颤抖。王永和韩林一直听着廖军与刘山的对话，已经渐渐猜出了些什么。

“杰子……死之前到底说了什么？”同样坐在后座上的王永看着廖军的侧脸问道。

王永已经知道了孙杰身上发生的事，三天了，即使廖军、刘山不说，他和韩林也都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了。

廖军没有回头看向王永，依然看着刘山的背影说道：“孙杰让咱们不要再查下去了，他说再查下去死的人会越来越多。”

王永笑了，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像的笑话：“咱们是警察！刑警！咱们要是都怕这怕那的，说不查案就不查了，那那些死者谁去帮他们抓凶手？这社会不成了犯罪分子为所欲为的乐园了吗？”

廖军点头肯定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的身份让我们不可能退，如果我们都退了，那那些人不是更猖狂了？！可刘山不是警察啊，更不是刑警。你知道吗？杰子说，让刘山发现孙颖的死是有人特地设计的，我不知道这背后的阴谋是什么，但显然这要命！”

廖军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盯着王永，手指点着面前的空气：“原本刘洋要撞死的是刘山，这你们都知道！是杰子支走的刘山，让刘洋撞死 他自己，替刘山挡了那一次，他说他早就不想活了，根本就是那些人逼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