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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秦氏就收到了儿媳送来的一成套纳凉用品,竹枕头,竹席,以及竹床,还有抱在怀里取凉的竹夫人。晋湘也有收到,她将竹床搬到窗边,待一天黑,把窗稍稍支开,瞧瞧天上星辰,美得很?。

为此,晋湘又?把桑柔夸了一顿,直说哥哥这媳妇娶得好。

上回桑柔从外头带的臭豆腐,晋湘也爱得不行,后来又?自己叫下人出去买了几回,可惜秦氏不好这口,食欲也不佳,不然有人作伴,晋湘吃得更欢。

晋湘其实不太懂秦氏,父亲在时,未见得有多亲昵,可父亲一走,母亲就跟丢了魂似的再难展颜。是否人都这般矛盾,能相守的时候,不当回事,待到失去了,再来缅怀,带着遗憾地思念故人,可人没了就是没了,再思念又?有何用。

秦氏不知晋湘心思,同女儿一并坐在竹床上,沉默了一阵才道?:“再过?两年,你也要及笄,到了婚嫁的年岁,你可有什么想法,若你已有中意的人,同母亲说,只要这人家世和人品都过?得去,也不是不可。”

真?正论起来,桑柔和儿子并不匹配,但儿子执意要娶,且桑柔过?门后,处处妥当,哪怕有点问题也无碍,不比高门出身的媳妇差。秦氏受儿媳妇影响,再给女儿说亲,也不会执着于门当户对,只要人可靠,女儿喜欢就成。

高嫁又?如?何,又?有谁能高过?长女,可到最后,秦氏眉眼黯淡,不能想了,一想,心里就难受。

晋擎负手立于堤岸上,身后将领一字排开,未传唤,不得上前。

唯有一名布衣长者跟在晋擎身旁,望着开阔不见尽头的河面?,实实在在道?:“这堤坝建造得中规中矩,堤内填缝用的泥砂,但也可混以草木,若能再添上一些碎石就更妥,可用于支撑堤坝和护坡,抵御水流冲击,至于主墙用料,我窃以为花岗岩和石灰岩最佳,不过?这两种造价也高,耗费的财力也大。我从这一带查验过?去,许多地方都得重新?再造,木石混杂的主墙,只能抵御小风小浪,一旦暴雨连连,倾盆不止,江河漫涨,那么,堤坝被冲毁,也不过?一瞬的事,到时再来补救,损失大不说,耗费的财力物力只会更多。”

“淮河乃陵江最重要的分支,其地位不言而喻,若真?要修缮,那就得落到实处,有些地段,即便重造那也使?得。”

长者来历不俗,西京沦陷之前,曾在工部任职,以建造工事闻名,尤其修建堤坝最为擅长。

薛毅把人请来,也颇费了一番工夫。

晋擎听得专注,待长者话音落下,没再补充,只把手一扬,示意负责此事的将领上前,令他按长者的意思来,该耗费的地方无需顾虑,直管上报等?着拨款便可。

一路查过?去,问题不大,但也不小,今年这酷夏雨期又?长,预估到八月底都未必能停,趁着有几日晴天,不赶紧修了,待到暴雨又?至,再想动工只会更费劲。

就这么走了几个郡县,再回到家,晋擎才洗去身上风尘,拾掇一新?,便要去内院见他的妻,谁料,郑璟匆匆而至,将线报呈上。

北戎余孽声东击西,欲夜袭西京,被张信识破,亲自带兵迎敌,将四万余众彻底歼灭于马关道?。王后利兰也跟去御敌,混乱之下,为张信挡了一记飞来的暗箭,好在未尚及要害,已救治过?来。

晋擎把线报扔到桌上,屈指轻扣,稍顷才道?:“倒是自觉,夫唱妇随。”

打发了部下,晋擎回到内院,桑柔正捧着自己的画册在看,手指着一处,自顾自提意见:“我这脸怎么有点大,两边也不对称,该叫世子来看看,重新?再画。”

“是吗?我瞧瞧,分明不大,好看的很?。”突然凑过?来的大脑袋,使?得桑柔一颤,手上一松,晋擎双臂一展,自她背后圈到身前,将画册稳稳接住,一本正经道?。

桑柔却?没好气,指着她不满的地方:“分明有瑕疵,世子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也不能太过?了。”

晋擎不在意地哦了一声,认真?纠正:“在我眼里,西施又?怎能与你媲美。”

桑柔顿时无语,也无力反驳,她不算自恋,但也觉得自己确实很?美,毕竟,所有见过?她的人,都对她高度赞 忘 ? ?συ ? 愺 ? 怤 ? ??ι ? 整 ? 理 ?誉。

可与古人相比,就没必要了。

桑柔只能道?自己乏了,要歇了,示意男人也消停会儿,不要说出更多让她羞耻的话。

然而,晋擎将她稍稍拉住,与她道?:“西京那个孩子周岁将至,你看着备礼,她母亲为救张信受了伤,也可备些药材一道?送去。”

闻言,桑柔立刻精神了:“怎么伤的?重不重?我这别的不说,药材却?是管够。”

晋擎不感兴趣,也未多问,只把手搁在桑柔的大肚子上,感受着象征生?命力的胎动,满脑子想的唯有,他和她的孩儿,周岁时会是什么样子。

约法

阵前连连失利的消息传到胧州, 尤其听闻晋家军夜半渡江奇袭,夺下?几个江边重要口岸,使得邓家兵马的防线不断往内回缩, 邓世充一腔怒意发泄不够, 将掌中的古玩核桃捏爆,将碎骨重重甩向跪着的几人?:“一个个都以为自己多有能耐,一上阵就?原形毕露, 如此不堪一击, 要你们何用。这还不是晋擎亲自领兵, 只他麾下三名年纪都不足三十的将领,带的兵力也未必多过你们,却?能把你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倘若晋擎上阵,我这仗还打不打, 是不是就得不战而降了。”

一席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但谁也不敢多言,唯恐惹火烧身。然而邓世充这回也是动了大怒, 问他们这局如何解, 晋擎同他老子不一样, 心机更深, 野心也更大,这一回渡江,便?是下了决心要与他对战到底,再不想想对策,他老巢都要不保了。

邓世充环顾一圈, 沉着眸子问范集呢,为何不在。

其中一名与范集来往颇多的将领道:“范大人揣测晋家军还会?夜袭, 不敢有丝毫大意?,领着兵士在加固胧州周边几城的防御,日夜操劳,染了些咳疾,唯恐传给大人?,是以叫属下带个话,以示歉意?。”

邓世充面色稍缓:“范参将近日受累了,你把城里的宋大夫带过去,仔细给他瞧瞧。”

“诺。”

议会?过后,邓世充又将侄儿叫到跟前,将目前的形势与他一说,问他该如何。

邓巍垂着眉眼,颇为自责:“都怪侄儿,头脑笨拙,无用兵之才,不能替叔父分?忧。”

邓世充盯着年轻男人?要笑不笑:“待侄媳妇将孩子生下?,做完月子,你便?同她一道去往金陵,也算全了归宁的礼数。”

邓巍蓦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措:“叔父,可不可以缓些时候,孩子才出生没多久,正是需要母亲,阿翘刚生下?孩子,怕也没心思回娘家,不如等孩子长到两三岁,我们再带着孩子---”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这何意?,你还不明白,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晋擎步步紧逼,大有直取胧州灭我邓家的架势,你身为邓家子嗣,正该出力却?要退缩。邓家不保,你这小家又岂有宁日,你文不成武又不就?,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又拿什么?来护住你的妻儿。”

“可是叔父---”

“没有可是,”邓世充不耐烦地打断,“最多半年,不能再等,孩子留在这里,你带着你媳妇去金陵,晋擎的孩子那时也出生了,该怎么?做,你心里当有数。”

说罢,邓世充将失魂落魄的男子打发出去,不愿再看到这副沉闷丧气的样子。

邓巍恍恍惚惚地回到内院,进到屋内,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子温柔的笑声,似在同腹中的孩儿讲话。

婢女正要唤,邓巍制止了,才跨进门?槛又退了出去,顶着烈日在屋外站了许久。

直到桑翘挺着大肚来到门?口,唤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头,对她笑了笑,心情却?再难有好转的可能。

河西宁阳郡王府,曾淮安入到凉亭内,就?被?一堪堪到他大腿的女童抱住,充满稚气地一遍遍喊着舅父。

曾淮安笑着将女童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肩上嬉戏,慢步走向坐在桌边的孕妇,唤了声长姐,又问姐夫呢,人?在何处。

正在进食冰燕窝的女子顿时食欲全无,把碗搁下?,伸了手?,一旁的婢女及时递上帕子。

曾菀擦了嘴就?把帕子扔回给婢女,只两个字,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