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秦氏鼻头一酸:“太子受苦了。”
李璋眼底一黯,低低道:“我所受的苦又算什么,不及母亲一二。”
声音再低,秦氏还是听到?了,忙问:“你母亲怎么了?”
李璋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神情懊恼,颇为不自在道:“没什么,都过去?了,再难也不算什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是这么说,秦氏反而更?在意?,但见?外孙一脸愁容,似乎并不想谈论过往,秦氏也只能压下心头的异样,带着?这个身份尊贵的外孙去?见?晋侯。
又过了一日,秦氏起?了个早去?看女儿,带了不少晋蕙爱吃的点心,然而晋蕙看到?一桌子的美味糕点,却毫无食欲,只叫秦氏多吃些?,莫浪费了。
秦氏有很?多话想问女儿,可话到?嘴边她又说不出口,因为她的预感告诉她,有些?事,可能知道了,也未必就好。
但见?秦氏面上犯难,欲言又止,晋蕙似有所觉,心情亦有些?沉重,可转念间又想到?邓世充历经?千难万难才送到?她手里的密信,双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袖口,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母亲可想知道戎人?占我西京那几年,宫里又发生了哪些?事,我和璋儿又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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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女儿神色很?不好看,面上透着?不正?常的白,秦氏已经?不太想知道了,但又来不及了。
千里之外的松江,已拿下大半江东的晋世子不紧不慢地?拆开晋侯寄来的家书,一眼不错地?迅速看完,默然独坐了许久,才将信件烧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桑柔端着?熬了大半日的汤羹进来,见?男人?坐在桌前一动不动,不甚开怀的样子,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心下不禁诧异,此番进驻江东还算顺畅,一桩桩地?都按计划进行,他?还能有什么不虞呢。
难不成晋湘又跑了。
刚才她还瞧见?小姑娘在园子里摘花,说要做香囊,要跑也没那么快吧。
晋擎也不避着?桑柔,待人?靠近,他?就将人?拉过来,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一开口就直切主题:“你那些?衣用还够不够,需不需要再寄些?过来,或者?请这边最好的绣娘,给你再做些?新的花样。”
桑柔一听这话便觉不对,下意?识道:“这是为何,我们要在这里住很?久吗?还是骐州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晋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邓世充突然变了态度,将靖王捆绑送至骐州,交给皇后和太子发落,以表明自己效忠正?统的心迹。而谢渊二人?也差不多,愿为太子差遣,誓死效忠。”
桑柔忙问:“那公爹呢?他?怎么说?太子年纪小,同意?被蒙蔽,公爹又怎会?”
晋擎捏着?女子柔若无骨的小手,扯了唇角,带着?淡讽道:“还能怎么说,外人?都表了态,我们又能如何,难不成真?要应了那句话,晋家功高盖主,有不臣之心。”
桑柔沉默下来。
晋擎难得还能笑出来:“也罢,我们成婚有一阵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好好的在一起?,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住多久都成。”
桑柔心想,那她还是不想了吧。
游乐
一轮月好, 正人间。
清光消雾霭,皓色遍高空。河渠两岸,一排排矮脖子桂树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灯笼, 形态各异, 盎然成趣,好些?奇奇怪怪的模样,桑柔瞧了好半晌, 也猜不出是个什么玩意。
一旁的晋世子却只专注瞧着美人, 见?桑柔面上神色变换, 悟性极高的世?子指着楼下的那些灯笼,一一为她?辨认。
桑柔头一回听到鸮,也是?稀罕,但听听就算了,男人真要带她去到深山野林寻那些奇奇怪怪的珍奇异兽, 她?可能会吃不消。
仲秋之日, 有何乐之,无非赏花赏月游夜市, 松江这边的桂花瞧着好像比江南那边更密, 一团团地簇拢, 颜色也更深, 据闻经过前朝老花匠改良过,当真是?金桂飘香,十里?可闻。
桑柔倚在窗边。楼下正对着一个大场子,伶人们搭好了台子,扯上大幕, 正在上演一出分外逗趣的皮影戏,台前热热闹闹地围了不少人, 七嘴八舌地议论,时?而捧腹,时?而拍掌,一派和?乐的景象。晋家军的进驻,掌权者的更替,似乎并没有给这里?的老百姓造成任何困扰,真有变化,也是?积极的,喜闻乐见?的。
毕竟,在此之前,谢渊派来的官吏巧立名目,强行征收护城税,还有拥军税种种,杖打了不少拿不出钱的贫苦民众,已经惹得民怨沸腾,怨声载道。晋家军此时?到来,便?如神兵天降,赶走了奴役百姓的恶吏,减轻了民众身上的负担,日子好了,不必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谁又不爱呢。
城里?的官谁当都一样,老百姓所求的,无非就是?有地可种,有饭可食,有布可织,有家可成,有业可立。
晋家能让他们安居乐业,他们就拥戴晋家。
很简单的道理,却有许多自诩智慧的人也悟不透,亦或懂这个理,但不想认。
毕竟,横征暴敛,才?是?积累财富最快捷的办法?,能走捷径,又何必绕远路,史上又有多少掌权者,真正体恤百姓,懂得底层人物生存的不易和?艰辛。
谢霁曾经也不懂,可落难乡野后,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最惨的时?候,为了躲避谢渊爪牙的追捕,她?连牛棚都睡过,心境早已大不同,如今再看这城这人这景,感悟也不一样了。
或许只有晋擎这般胸怀四方,又能兼济天下的人物,才?有资格握住滔天权势,解救黎民苍生。
她?那两个只会残害手足,窝里?斗的庶兄,给晋擎提靴都不配。
可眼见?着就能拿下鹤亭,将谢家逆子擒住,晋擎又为何突然鸣鸡收兵,停在松江不动?了,还有心情陪着娇妻四处游玩,不慌不忙地叫人看了着急。
是?以?,谢霁分外不甘,除了桑柔,身边说得上的话,也唯有谌武,见?人要走,学那些?不知羞的汉子寻乐子去,谢霁暗骂浪荡子,却又急忙追上,把人叫住,拉到一边树下,问世?子,或者该说晋家那边是?个什么?意思,谢渊那等鼠辈一投诚就不管了,这么?僵持着,等来年春暖花开,然后一家亲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霁话里?嘲讽的意味太?浓,谌武不由皱眉,将人看了看:“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成天男子打扮,混在男人堆里?,像个什么?样子,女子到你这个年岁,就该寻个靠谱的人家嫁了,从?此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见?谌武顾左右而言其?他,说的又是?贬低女子的话,谢霁更没好脸色:“你将来有女儿,你就这么?对自己女儿说去,我又不是?你女儿,你管不住。”
能管她?的,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不能想,一想,谢霁眼眶微湿,稍仰面,强忍着不让眼角蓄积的泪意落下。
谢霁这微红眼圈的模样,又有些?楚楚可怜,谌武瞧着不忍心,改口道:“好好好,你想怎样都成,嫁不嫁人随你,我只是?说说而已,听不听的,也随你,再说了,我要有女儿,还不是?得嫁人,留她?在家中,留成了老姑娘,没得临到头,她?还得怨我这个当父亲的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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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年就是?双十年华的谢霁自诩不老,可架不住世?俗的眼光,她?如今可不就是?世?人眼里?嫁不出去,教父母担忧发愁的老姑娘,可她?已无父母可依了。
当了二十年的男人,早已习惯了像个男人过日子,再教她?变回女人,嫁人生子,她?又如何做得到。
“哎哎哎,祖宗啊,我都赔礼道歉了,你怎地还越哭越厉害了,快别了,求您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谌武走也不是?,留这里?,看着人姑娘掉金豆子,更难受。
桑柔站在高处,瞧着不远处树下的两人,谢霁的正脸对着自己,桑柔定睛瞧去,可不就以?为谌武在欺负人。
可她?又觉得谌武不像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