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要请你暂时回避了，多兰小姐。哈德森太太，你也是。”

哈蒂又被回避出去了。福尔摩斯不经意地观察了一下她红肿得反常的眼睛。哈德森太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伏在他耳边小声说：

“如果有什么严厉的话要对她说，先生，请务必委婉一点。医生说她不能受刺激。”

“我自认比那个二流大夫了解她。”福尔摩斯也小声回答。

房东太太不放心地出去了。福尔摩斯回头确定她们都已经下楼，就关上门，一个转身看向南丁格尔，鹰一样明亮的眼神让人看了就觉得精神高昂。本来倚着床头无精打采的南丁格尔不由得坐直，眼睛亮了起来。

“说真的我不应该提出那个要求，不然……”

福尔摩斯轻轻把食指贴在唇上，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往下说。

“既然你觉得没问题，她们又已经走了，就随心所欲吧。”

南丁格尔听了这话没反应上一秒钟就掀开毯子从床上一跃而起，轻盈地跳到地上，抬手捋了一把因为卧床而有点乱的头发。福尔摩斯没料到她反应如此粗犷，有点无奈，把床上的毯子拽了过来，从背后给她披上，在领口把两个被角折叠严实。

“投毒的人抓到了。还有五个橘核，和以前一样。”

“我已经习惯了。”

福尔摩斯微微皱起了眉头，然后又恢复了轻松愉快的状态。

“夜莺，我不是一个讲究甜言蜜语的人，事情越早说明白，对我们越有利。”

南丁格尔抬头看进福尔摩斯的眼睛里。

他发觉这好像是第一次近距离认真观察南丁格尔。这是奇怪的事。他习惯性地把每个人的细节都看在眼里，却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用过一丝一毫的思维。两年来她长高了，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瘦，那么像小孩子。也许是习惯，也许是她确实比原来更好看了，尤其明显的是较丰满的脸庞和柔和的五官。南丁格尔是个海伦（美人）还是个格赖埃（丑怪）对福尔摩斯来说都没任何关系，但是这不代表福尔摩斯就没有审美。发育期少女最健康的时候正是最美的时候。至于以后如何，多半决定于这份活力能新鲜多久。

按照常理，他本就不应该把她留在贝克街。她会长大，像其他所有女人一样结婚，抚养孩子。不管她过去怎样，之前的一切都就此灰飞烟灭。当然她也可以不过其他女人的生活，可以留下，可以不结婚。爱瑞斯说得没错，以她的年龄，在贝克街住下去毕竟损害声誉。谁知道那样是不是他毁了她按照常理来说，多半是的。

但是如果她本就不符合常理呢。

“你必须离开伦敦，回苏塞克斯。今天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默默地匿了，剧情发展成这样作者也是狗带的。。。

格赖埃是希腊神话里共用一目一齿的怪物三姐妹，有时候当作丑的象征。

作者没话说了，回去完成眼看就完不成的假期书单任务。。。

☆、第四十四章 夜色凶险

（上帝视角）

南丁格尔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这些之前都在她的脑海里上演过，好像在她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时候，也和福尔摩斯思考着同样的问题。在他开口之前，她已经期盼，或担忧了很久，他会说这样的话。

“今天？”她平和地问。

“尽快。”福尔摩斯放弃了所有专用于女性的优雅辞藻。他隐隐地觉得自己对她的不惊讶也并不惊讶一个符合逻辑的绕口令。

“以后呢？”

“事情解决了，你还可以回来。”

福尔摩斯终于在南丁格尔脸上看见了他自己常用的那种讥讽的笑容。也许是她不自觉的，也许是她凭着演员的天分刻意模仿的。这个笑容同时提醒了两个人同一件事：

风口浪尖的时候她躲了，事情解决了再回来，那她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让哈德森太太帮你收拾东西。”他说。

“我没有多少东西早就知道持续不了多久。”南丁格尔把毯子抛回床上，从床头抓起自己的外套直接披在睡衣外面，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但是我有预感，对于这件事有人要付出代价的。”

福尔摩斯转向梳妆镜，仿佛和自己严肃的倒影对视了一眼。

那口小箱子放在门口，就像来的时候那样，贝克街的三个老住户都一言不发地站在客厅里。南丁格尔穿上大衣，戴上围巾，对着梳妆镜梳头，把帽子戴正，和平时去亚当斯家上班一样。哈蒂稍微用凉水处理了一下红肿的眼睛，不太看得出哭过，也穿戴完毕。整个221B只能听见脚步声和衣服的声音，直到南丁格尔一身灰色，手提着箱子，抬头用梦一样的目光看了大家一眼：

“那么，就这样了。”

哈德森太太眼睛发红，走上前去把她折在围巾下面的领子理平整。南丁格尔和房东太太拥抱了一下。

“没什么，哈德森太太。毕竟我是把房钱结清了才走的。”

这个不合时宜的辛辣玩笑换来了背上哈德森太太恼火的一巴掌。华生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记得给我们写信。”

“那要等我父母消了火。”

“嗯？”

“工作没有保住，带着谋杀的罪名从伦敦逃回家去，足够他们唠叨一阵子的。”

“多兰小姐，出租车到了吗？”福尔摩斯对哈蒂说。

“在门外等着。”

“直接去车站，路上不要因为任何事耽搁，不要花费太多时间在依依惜别上。”

“你认为他们至于下死手吗？”华生问。

“说不准。一条人命和几万英镑的损失相比，恐怕还不够发泄怒火的。”

哈蒂压了压帽沿，显得有点不安。

“你不用担心。与情况无关的人和她一起反而安全。我能信得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