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各位知道雷金纳德不光彩的过去的也不在少数,而且得罪舞台新秀似乎比得罪一个古怪的咨询侦探代价来得小,所以这回发笑的人明显多了。雷金纳德哑口无言,恨不得自己也能干脆晕过去好抬走了事。观众们就像知道节目表一样,开始忍不住去看一直没说过话的奈露达。
“这家餐厅不如以往了。”哈蒂小声说,希望把话题引到不敏感的方向去,“酒的年份不好。”
奈露达果然不负众望,用生硬的口气截住了她。“多兰小姐,你最好也和我一样,不碰他们的饮料。”
“你的私人调酒师呢,夫人?”一位和小提琴家比较熟识的年轻绅士半开玩笑地说。
“别提这件事了,弗林先生。她辞职了。某些人还对她的突然离开十分感兴趣,好像能从那姑娘身上挖出一件谋杀案来一样。”
彻底没人说话了。奈露达又酸又涩像个没熟的果子,南丁格尔低头对付自己的菜,福尔摩斯懒洋洋又冷若冰霜,只有无关的客人们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告辞。
“有点可惜了。”哈蒂生硬地回避了小提琴家的含沙射影,“她给我调过酒,手艺非常好。”
“当时雇用她,很大程度上就是为这个。”小提琴家眯着眼睛说,“不好意思,我口味比较挑。符合标准的还不多见。”
“其实也没有那么稀有。”
南丁格尔突然开口,满桌的客人被吓了一跳。也许刚才她默不作声不是因为不想说话,而是像猫科动物一样耐心地潜伏在草丛深处,不到最合适的时机就一动不动。
“你说什么,南丁格尔小姐?”小提琴家破天荒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比如说,我就会调,而且当场就能。”南丁格尔吐字清晰地说。
华生拼命向她摇头,但她装作没看见,叫侍者去拿桌上还缺少的材料来。医生转而给福尔摩斯使眼色,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侦探正有滋有味地欣赏着这场好戏。
“她没必要这样!”华生无声地用口型对福尔摩斯说。
“可她就是这样。”福尔摩斯同样无声地回应。
器材备齐了。南丁格尔的操作手法就像往试管里添加试剂再搅拌一样,福尔摩斯看得直想笑。小提琴家的脸都绿了。南丁格尔投过玻璃隐秘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表情严肃,不愧是福尔摩斯教导出来的演员。
“夫人,请。”她轻轻倒了半杯推给奈露达,面带笑意。小提琴家的无名火已经快冒出来了,狠狠地把杯子又推了回去。她的本意应该是想抓起杯子直接砸碎在桌沿上。南丁格尔平静得像凉水,奈露达火冒三丈。
“不好意思,南丁格尔小姐,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调酒是门精确的艺术,不是把几种颜色不同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就可以算是调酒了。”小提琴家从牙缝里挤着说。
“安杰拉,我可以试一下吗?”华生医生无可奈何地出来缓和气氛。他现在只想吃完饭逃回贝克街,歌剧也不想听了。
“可以。”南丁格尔把杯子递给医生。
“你知不知道你的学生有调酒师天赋,福尔摩斯?”华生勉强装作心情很好的样子说,“如果不做专业要求,这味道还不错。”
侦探摇了摇头。
“考虑到她做实验的时候经常把试剂瓶盖子搞混,我就不太……”
“这是什么?”
南丁格尔无意识地打断了福尔摩斯的话。她透过玻璃看见侍者拿上来的盘子里有一片白色的影子,就把几个酒杯挪开。
盘子中间躺着五个橘核。
南丁格尔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乎在同时,福尔摩斯像听见了消防警报一样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有时间在意他或者南丁格尔了。华生医生突然脸色红得可怕,在椅子上抽搐成一团,他试图把杯子放回桌子上,但僵硬的五指把杯子推倒,它滚落到地上摔碎了。一阵尖叫声后,桌边的女士们昏倒了一片。男士们都目瞪口呆地站了起来。福尔摩斯还没来得及抓住华生的肩膀,他已经从椅子上倒了下去,满头冷汗,躺在地上发抖,望着低头愕然看着他的侦探。
“植物……铃兰……”医生勉强挤出两个词来。瞳孔放大,蓝眼睛里的恐怖开始扩散开去。福尔摩斯猛地在他旁边蹲下身,脸色灰白。
“把毒药吐出来就好了,不会有事,我保证。”福尔摩斯厉声说,扳着医生的肩膀推他坐了起来。
“弗林先生,去找医生来。夜莺,拦住那个侍者,他可能已经跑了。夜莺?”
福尔摩斯愤怒地抬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反应的南丁格尔。此时已经站起来的哈蒂又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
南丁格尔的脸色已经和死人一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拿亲女主玩命不够还搭上一个华生,扶额……
有必要发个警告后面的剧情可能会有点扯,我会尽力让它看起来很严肃_(:з」∠)_
☆、第四十三章 夜莺快跑
(上帝视角)
福尔摩斯站在窗前,眼神凝滞,几乎难以判断有没有在思考。风从他脸上吹过也带着他沉静的气息。
“把窗户关上吧,有点冷。”脸色苍白的华生出现在了侦探旁边,把自己衬衣的第一个扣子也系上了。
福尔摩斯关上窗子,转身面对医生,坐在了写字台上。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很可笑吧。”华生干巴巴地说,“身为医生还要请医生来救急。”
“说句公道话,当场反应过来是铃兰也不是随便哪个医生都做得到。”
“我也只是猜测。”华生挑了挑眉毛,“那么在救我自己一命这件事上,我也有份?”
“根据现有的信息来推断,可以这么说。”福尔摩斯安然一笑,狡黠地向医生眨了下眼。
“我必须承认亲身体会和从资料上读来的,乃至旁观,都是天差地别。”医生目不转睛,也没有改变温润的态度,“服用铃兰制剂导致死亡是什么感受,这还是个罕见的科学试验。如果当时喝了那杯酒的是你,我一定赶快叫人拿纸和笔来当场记录毒性发作的全过程,并且禁止医生打扰。”
“老实说,医生,根据我对植物毒药的了解,当时我估计你根本撑不过半个小时,谁知道居然拖了这么久。不得不承认我对自己的知识储备有点失望。”
侦探一本正经的态度着实让华生怔了一下,两秒钟后两个刚刚交锋一回合的老友就都笑了起来。
“我是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华生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不能死在小姐太太们的茶话会上。”
“你应该当时就发表这个意见,也许就连医生都不必找了。”
“福尔摩斯,我要以点三八口径的名义警告你了。”
“好好好,”福尔摩斯在胸前并排举起双手,手心向前,“我不想在非脑力的战斗力上和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