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困惑地望着莫里亚蒂。教授也看着他的方向，但是看见的不是侦探福尔摩斯。

莫里亚蒂又看见了那个男孩。在福尔摩斯身边。面孔带着孩子气，很硬，很漂亮。他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激动，尽管努力想低下头去掩饰，目光却控制不住向上，就像他最后问他要不要去伦敦的时候一样。莫里亚蒂睁大了双眼，但幻象在他眼前越发清晰，甚至比真实站在那里的福尔摩斯更明亮起来。

“一切都是为了你。”教授说，“你本应是我的。”

福尔摩斯皱起了眉头。但教授不是对他说的，是对他旁边的那个影子说的。

莫里亚蒂慢慢向后迈出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他看见男孩深吸了一口气。

“不。这不可能。”

莫里亚蒂看见歇洛克的口型在这么说。他没有停下脚步。男孩合上线条坚毅的嘴唇，离开福尔摩斯向他冲了过来，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惊恐的神色。就在莫里亚蒂几乎认定他会跑到面前拦住自己的时候，男孩突然停住了脚步，因为刹得太急踉跄了一下。他站在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之间不动了，维持着一个克制的姿态，凝视着教授。他眼睛里激动的光芒一点点褪去，然后冷下去，仿佛从一头热血沸腾的野兽变成了冷漠，镇静，果决，立在高处俯视造物的

鹰。

“对不起，教授。我不能。”

年轻的声音在莫里亚蒂脑海里冷冰冰地响了起来，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幻影一点点黯淡下去，最后那双眼睛和真实的福尔摩斯重合在一起，只剩下一对清冷的目光。

二十年的追逐宣告结束。詹姆斯莫里亚蒂失败了。

教授的目光复归平静。

“再见，歇洛克。”

福尔摩斯没有说话。

莫里亚蒂沉着地向后迈出了最后一步。

福尔摩斯站在悬崖边向下望的时候，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莱辛巴赫瀑布如雷的水声了。

那是莫里亚蒂最后的阴谋。教授厌恶低级暴力，他最后还要玩一次。莫兰和他的势力还在伦敦。他一定会坚信福尔摩斯杀了教授，为了复仇，他会不惜找上福尔摩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华生，夜莺，梅丽，哈德森太太，迈克罗夫特，雷斯垂德……还有什么能让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放弃？还有可能吗？

福尔摩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把头上的猎帽摘下来丢在了脚边。

有可能。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同归于尽。死人是不需要负责的。

看来真正的奔波才刚刚开始。

（华生医生的手稿）

我和雷斯垂德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南丁格尔从桌边站了起来。

我们互相对视了一下，有那么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同时又清楚地知道对方无法开口。我感到自己一开口可能就会失态，雷斯垂德大概是察觉到了，让我宣布这个消息根本不可能。

“莫里亚蒂教授在莱辛巴赫摔下了悬崖，我们肯定他死了。但是福尔摩斯先生……”

夜莺有意无意地微微抬起了下巴，这个动作让她凝视的目光从雷斯垂德脸上移开，投向了上方的某个虚空的方向。这个眺望的眼神显然让警官觉得继续发出任何一个词都十分艰难。

“福尔摩斯先生……我很遗憾。”

雷斯垂德最后一个单词的回声迅速消散在苏格兰场的办公室里，天花板上，四周的墙壁上，地板上，在夜莺四下的空间里，仿佛有什么一直凝聚着的东西在同一时刻消散了。夜莺深吸了一口气。一点湿润的波澜涌上了她凝固不动的眼睛，但是没有眼泪。她没有哭。

事实上从这一天开始，我从来没看见她为此流过一滴眼泪。

（插叙）

“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停留太久了。”医生说，“你们已经都知道了，福尔摩斯是假死，三年之后才回来。”

“而且吓了周围人一跳。”年轻作家微微一笑。

“对。”

“在这期间夜莺怎么样了？”

“哦……她去了曼彻斯特。”

“没有留在伦敦？”

“没有。福尔摩斯的消息落实了之后，她坚决要去曼彻斯特自己起事。麦克默多和爱瑞斯决定和她一起去。他们在那儿合办了一家侦探事务所，除了资金上是合作，基本上是分头接案子。因为麦克默多擅长的是跟踪和提供人身保护，夜莺师从福尔摩斯专会抽丝剥茧，完全走不到一起，除非他们认为案子危险性较大需要互相保护，有时候两个人，有时候三个一起。她在曼彻斯特的名号是‘伦敦的夜莺’对，有时候和希尔达霍普金斯有点混淆，但是领域不同也不算太麻烦。”

“她什么时候知道福尔摩斯归来的？”

“这就有意思了。福尔摩斯和我们见面之后，又试图在她那儿重复吓我的那一手。”

“怎么样？”

“砸得一塌糊涂。”

作者有话要说：　　贴完之后突然默默地觉得，怎么略像神夏……一直这么打算的，也许自己也没注意吧，不想改了。伙计们注意，拖沓了这么久从下卷开始终于要帅了！

☆、第九十六章 侦探归来（一）

（上帝视角）

“所以说，我的小技俩也不是那么小技俩，曼弗雷德先生？”

一身深蓝色大衣的黑发女人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得挺拔，目光笔直地看着比她高了两头的男人。曼弗雷德愣了一秒，仓皇从怀里掏出枪来，举到她眼前。

“我不愿意打女人，南丁格尔小姐，请你把嘴闭上，不要多管闲事。”

一直打量着他那套笨拙动作的年轻女人未能掩饰自己斜了一下黑色的眼睛。

“曼弗雷德先生，允许我问这个问题：你对别人开过枪吗？”

曼弗雷德本来就有点拿不稳枪，听了这个问题越发拿不住。女人露出一个象牙一样温润的笑容。

“曼弗雷德先生，只是一个盗窃罪而已，虽然在我接过的案子里算是比较聪明的一个，高效，没留下什么痕迹。我们佩服这样的头脑。你是否明白我不是来给任何人找麻烦的，而只是找出罪犯，希望所有人受到的伤害减到最小尤其是根据我现在获得的消息，被你拿走的这笔钱还可以追回，没必要升级为暴力和谋杀，然后导致你在监狱里待一辈子。曼弗雷德先生，我能信任你把枪放下且不走火吗？因为如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