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上校打断了莫里亚蒂的话。教授完全不意外地停下了。“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应该分开?”
“有什么不对吗。”
“你很清楚我不可能放任他们抓到你。”
“看来又要说点老一套了。”莫里亚蒂说,这次他的平静里有点无奈,“莫兰,在伦敦建立一个之前那样的帝国我用了二十年。要重建它至少还需要二十年,即使再给我足够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条件。如果我们安全逃出,后半生也只能在国外隐姓埋名,悄无声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如果你问我,这已经相当于死了。”
“这和死不一样。”
“我没有上过战场,莫兰,也许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无法达成共识。但是我现在需要你尽力理解这件事。我不能像那样活着。”
“我的人都是你的。”上校说。
“你知道那行不通。”
莫兰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岩石上的莫里亚蒂抬头望了他一眼,一如以往的平静。这个眼神突然让上校决定放弃一切反驳和努力,虽然它们已经到了嘴边,虽然他一度觉得它们足够有说服力。他把枪放回了口袋里。
“如果瑞士警方抓住你还有一段时间的缓冲。如果福尔摩斯单独发现了你,他会采取暴力的。”
“他不屑于对落于下风的对手落井下石。你可以把灯带走,我坐在这里是不需要灯的。他们一门心思只想把我捉拿归案,你还有机会蒙混过关。”
上校本不想拿走那盏灯,但是教授直接把它提起来递给了他。
“那么我想这是告别了。”
“对。我从来没后悔过信任你,塞巴斯蒂安。”
“好运,詹姆斯。”
“再见。”
莫兰转身走进了山林中。他的灯光在枝叶间闪了几闪,就再也看不到了。铺天盖地的黑暗沉了下来。
莫里亚蒂静静地坐着,在他面前,莱辛巴赫瀑布雷鸣般地咆哮着。
再看见一点灯光从山下摇摇晃晃地升上来的时候,几乎在单调的水声中睡着的莫里亚蒂重新坐直。
“只有你会在夜里执意到瀑布这儿来,只为了抓住一个罪犯。”
福尔摩斯的灯光近了。侦探在离教授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把灯放在了地上。
“感谢你依然这么了解我,教授。”
“没什么,歇洛克。将近二十年来我一直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不是迈克罗夫特阻拦,你会怎么回答我。”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弄明白吗?”
“在伦敦和大陆阻挠我们的人,我很怀疑他们的身份。”福尔摩斯平静地说,“你在伦敦的势力网已经七零八落,很难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来。警方在瑞士抓到的那几个人很程式化地在衣服上都缝着一个‘M’字母,有的在袖口上,有的在领子上。你从来不做这种感情泛滥的表面文章。”
“听口气你已经知道是谁了。”莫里亚蒂低头看了看自己周围,仿佛在惋惜现在的场合没有一套茶具用于叙旧。
“莫兰上校,对吗。”
“你本来也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判断。”
福尔摩斯凝视着教授。
“没有你,铲除他们会容易很多。”
“你其实并不在乎。只要击败我,其他的一切你都不在乎。你甚至不关心从今往后伦敦的安危。”
“我需要你进一步解释一下。”
“我希望你面对现实。你抓我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证明自己在智力上胜过我。”
“我们都清楚自己的小技俩在对方身上没有用。”
莫里亚蒂站了起来。福尔摩斯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教授没有理睬他,而是向瀑布走了几步,停下,再转身面向他。
“我承认这一回合我输了。如果你足够了解我就应该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愿。”
“没有下一回合了。”福尔摩斯回答。
“也许对我来说没有了。对你来说还没结束。”
“什么。”
也许教授低声回答了什么,但是被瀑布的声音淹没了,也许没有。他微微低了一会儿头,福尔摩斯没有看清他的口型。
“你似乎不奇怪莫兰不在这里。”
“你让他走了。”
“对。他本来打算用武力和你决一死战,我制止了他。垂死挣扎没有意义。如果我表示希望他为我报仇他无论如何不会走,会和你同归于尽。我不欣赏这样。但是我知道他还会违背我的意愿回到伦敦,并且违背我的意愿和你做个了结。””
“像你这样的人还能有一个无条件信任的人。”福尔摩斯没把话说完。
“那个人本来可以是你。”
侦探嘲讽地笑了一下。
“明天报纸上就会刊登我的死讯。莫兰会知道你杀了我。”
“我没打算和你私了。你会被带回伦敦,经过审判,光明正大地上绞刑。”
“我没打算让你如愿。听着,歇洛克,明天报纸上会说我在追捕过程中意外死亡。但是莫兰不会相信。他是个古怪的人。如果我被苏格兰场抓获,他真的会从此消失,用余下的时间怀念我们。但如果是你杀了我,他会用余下的时间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