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医生,现在可以进入正题了。”迈克罗夫特放下一直在手里转动的茶杯,“教授目前还没对歇洛克下手。你现在担心的是什么?”
“你这么问是因为你本来就知道吗?”我说,“他根本就没戒掉可/卡因,教授不需要采取任何措施就能置他于死地。我现在没法相信苏格兰场的速度。除非你比我还了解,并且相信福尔摩斯的毅力。但是恕我冒犯,我更了解并且相信药物的作用。”
“我明白,医生。但是我们换个角度。我知道你把歇洛克给你的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了苏格兰场,也告诉他们行动的时候要绝对秘密,他们依然什么也没找到。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名字。我不认为苏格兰场被发现了。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人。”
“对。我到现在才告诉你们,也是为了减少泄露的可能。抱歉,不是不相信你们,但是有些时候泄密都是身不由己。麦克默多先生,哦,杰克,这是那个人的名字。福尔摩斯说必须你去,而且是在其他一切办法都不成功的时候。”
我把那张纸给了麦克默多。平克顿的侦探懒洋洋地用一个夹香烟的手势夹住了那张纸,送到眼前看了一眼。就在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的时候,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杰克麦克默多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的老天,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命主’杰克麦金蒂!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位仁兄,医生,你那位侦探先生简直就是魔鬼撒旦!”
如果在场的唯一一位女士是全伦敦除爱瑞斯艾德勒以外的任何一个女性,哪怕同样是交际花,麦克默多也要因为这种言辞而道歉。但是我们的艾德勒小姐只是露出了一个放肆的笑容。
“麦克默多先生,我想我们需要你解释一下这位苏格兰场也束手无策的先生是谁。”
“当然,医生,当然!”麦克默多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把那个名字从第一个字母查到最后一个字母,如此反复了几遍,“上帝,这真是绝妙。我保证全英国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杰克麦金蒂这名字,如果不是杰克麦克默多碰巧在伦敦,全伦敦也不会有一个人知道他。简直无法想象福尔摩斯是怎么找到他的,不,而且还知道我和他的那档子事。可惜福尔摩斯现在不在这儿,不然我现在可要承认他是所有侦探中最伟大的一个了!”
“杰克亲爱的,你能不能先说正事再发感慨?”
美人的话比我有效果。麦克默多重整精神,随手把那张纸放在会客厅的茶几上,神情正经了一些。只要不那么神采飞扬,他说话时嘴唇划伤造成的不便也就不那么明显了。
“这个杰克麦金蒂,或者,我们在芝加哥的时候叫他‘命主’,曾经和我在维尔米萨山谷照过一面,是个死酷党,穷凶极恶,但是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掩饰得十分巧妙。我化用了身份在山谷做了一段时间的卧底把他的同伙一网打尽,只跑了他一个。他只是个小头目,警方最后没有挖空心思追根究底,从此这个人就从美国消失了。如果他再出现,我有十足把握他会上绞架。麦金蒂这个名字不为人知,他最出名的是‘命主’的名号,意思是此人杀人不眨眼,只要和他照面,你的命就是他的。后来这名声算是毁在我手里。他用过无数个化名,除我以外,这世界上知道他本名的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福尔摩斯先生这种变数以外,只有他两肋插刀的弟兄才知道。”说到这儿,麦克默多脸上的笑容带了点痞气,“我不想吹嘘什么,但是想当年在芝加哥和维尔米萨死酷党混得还不错。没这点硬气的男人可镇不住这个宝贝……”
“麦克默多先生,在你决定好对艾德勒小姐采取任何措施之前,请考虑一下在场其他人的感受。”
“抱歉。我是想说,没想到‘命主’这家伙跑到英国来给教授卖命。苏格兰场都没发现那里有美国人,想必这些年口音改得彻底。我以为一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这个冤家对头了呢,看来我和莫里亚蒂教授是命中注定了。”
“你有办法让他坦白福尔摩斯在什么地方?”
“我有办法让他明白在美国该上绞架的人,到了英国也不会改成终身监禁。但最好也还是多用一点时间和他单独谈谈。他也许不知道福尔摩斯在什么地方,不过有很大可能性知道教授在什么地方。目前看来这二者是一回事。或者也许他只知道跟他接头的人是谁,从哪里来,但那个人一定是莫里亚蒂最核心的人物,现在他可是把他的亲信全部集中在自己身边了。”
麦克默多咧开嘴笑的样子有点像狞笑,嘴唇还是有一半不能动。
“好极了,麦克默多先生。最后再商量一下细节。明天你去把这位麦金蒂先生请回来,如果担心一个人抵挡不住,虽然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随时准备增援。得到他的消息之后还要花费一点时间才能追查到福尔摩斯,就可以通知苏格兰场动手了。不过为了防止‘命主’第一眼看见你就落荒而逃或者鱼死网破需要艾德勒小姐随同协助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中杰克?麦金蒂是恐怖谷里的那个,“命主”(有的版本翻成“身主”)也不是这个意思,本章里的定义是我编的。原著中的麦克默多就是化名,他在维尔米萨做长期卧底,后来被绞死的是麦金蒂,漏网之鱼是鲍德温,也就是后来跑到英国追杀麦克默多的人。本文完全给改了。
☆、第九十一章 生吻
(上帝视角)
于是南丁格尔每天在莫兰的监护下端着餐盘走下阴暗的楼梯,一直到那间可怕的房间门口,放下门闩。尽管唯一的出口长时间有人把守,莫里亚蒂还是顾虑她会成为福尔摩斯逃跑的突破口。然后莫兰在她身后把门关上,顺便听一听他们都说了什么。屋里很暗,因为窗户都钉死了。每次她都看见福尔摩斯站在房间中间,静默地面对着门口,白衬衫,贴身的黑色外套,没系纽扣,和猫一样干净利落,眼神明亮。她总有一种自己推开了221B房间门的错觉。他们从来没有试过窃窃私语。
她依旧每天给莫里亚蒂送下午茶。尽管在她看来教授始终立于不败之地,事实上,这个时候詹姆斯莫里亚蒂正经历着人生中最大的一次危机。他在伦敦各方面的线路以超出他预计的速度纷纷消失。波尔洛克同意合作,苏格兰场的行事速度突破了历史记录。莫里亚蒂相当专业,高层人员也不逊色,但是有了精确的情报之后,事情大不一样了。核心成员再下一层的几乎一切人员都在波尔洛克的管辖之下,这下是一网打尽。之后的行动中,教授严苛的纪律造成了不少麻烦,一方面大部分中高层对组织忠心耿耿,另一方面因为严格遵守纪律,有些人即使妥协,也因为不知道和自己联系的人的身份无法提供太多可靠信息。苏格兰场在指向性极强的情报下依旧觉得自进度太慢,雷斯垂德一怒之下发动了一场遍及全伦敦的大规模无硝烟战争,把一切可能挖出的线索全挖出来,拒绝承受任何损失,并且允许所有警员使用任何暴力的取证方式。不带暴力色彩的审讯都是幻想,现在才是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候。当线路延伸到下层的时候成员素质远不如上层,为了能够遍布伦敦的每个角度,莫里亚蒂也只能在这个问题上妥协。老道的苏格兰场擅长对付这号人,知情人幼稚的隐瞒和反抗不堪一击。他们需要的是找到一条线路的一样点,然后通过软磨硬泡连哄带骗威逼利诱拳脚相向等等办法一个一个地把他们揪出来。后来警员们一致同意,那是苏格兰场刑侦史上最痛快的一个月。至于有没有几个被他们打错了的,我们只能说,那就全看苏格兰场查证的本事了。如果一个外人直接这么和雷斯垂德说话一定会遭到严肃的反驳,但是如果放在他们内部,这些就只是有点自豪的插科打诨。莫里亚蒂随便一想,脑海就就出现了这么一个画面:他的小卒子在苏格兰场熬了几天几夜坚决不供出自己的同伙,警员们无奈地对雷斯垂德说:“这家伙只说他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
“那他可能需要治治耳朵,对吧。”雷斯垂德说,上前两步给了那位实实在在的两拳。
“可是,探长……”
“今天下午我要听见他开口。”
于是下午那个人就开口了。
莫里亚蒂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笑容,从南丁格尔手里接过茶杯。
“苏格兰场是一群混蛋。”
她露出一丝几乎不可见的笑意。
“你在想什么?”教授用搅了搅茶,“谢天谢地,这次没把药匙当成调羹。”
“我在想,如果你想达到同样的目的,会用比苏格兰场文雅得多的办法。”
“但愿你这话是不带讽刺意味的,安杰。我喜欢幽默感,但是不喜欢恶意。”
“也许是因为你是学数学的,我学文学吧。”
“这一点我很欣赏。”
南丁格尔有意无意地向门外瞟了一眼。莫里亚蒂知道她在想自己之前待过的房间。
“苏格兰场擅长使用暴力,而我们的习惯是使用头脑,这就是区别。究竟哪一种更有效还有待考证。”
“这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同行梦寐以求苏格兰场的头脑呢,教授。”南丁格尔接话道。
“真高兴你没受福尔摩斯家可厌的自傲脾气影响。”教授冷冷地说,“不知道这么长时间你想明白了没有,歇洛克之所以随意对苏格兰场出言不逊,无非是因为他们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若是我以前也这么随便说话,现如今遇到这种损失,莫兰他们就要笑话我一辈子了。”
南丁格尔好像要说什么,但是想了想,又咽回去了。
“依旧不愿意听福尔摩斯的任何缺点?或者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连他的缺点都崇拜过?”
她没有回答,把脸别过去了。
教授微笑了一下。
8日早上,她开门进来的时候,他正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始终背对门口,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有人进来,也没有作出反应。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因为她看见窗台,写字台和床都遭到过不同程度的物理损害,好像这个房间里关过一个精神异常的人。南丁格尔想起近几天晚上听见房子里有人摔东西和挣扎的声音。她隐约记得医生曾经不祥地暗示过,药物成瘾的人最危险的有两种状态:刚刚服用过药的时候和需要服用但没有药的时候。
“夜莺。”福尔摩斯终于停了下来,但是依旧没有看她,“没有事就走吧。”
她没有马上行动。
“他没问过你什么关于我的事吗?”
“没有。我想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