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有点忧愁地站了一会儿,像接近一条表面平静但随时可能弹起来咬人的蛇一样,向南丁格尔靠近过去,抬起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最后落在她的肩膀上。感受到温度之后,他像终于确定了这是原来那个生命体一样,突然用力拉了一下南丁格尔的手臂。这个时候教授看见侦探眼睛里当真闪过一丝凶光,这个即将爆发的姿态如此逼真,就在他几乎以为福尔摩斯会把南丁格尔拉到身后并向莫兰发起进攻的时候,侦探突然以一个奇怪的动作甩了一下手松开南丁格尔,敏捷地向后跳开一步。南丁格尔晃了一下,表情有点无奈,甚至有点愧疚。福尔摩斯低下头,在指尖转了转一把小小的刀片。
“藏点小玩意儿以防万一,这是我教她的。看起来你已经教会她如何对亲近的人用这些东西了。”
“别想多了。我不认为现在的她真的会伤害你,但是也许她并不太愿意跟你走。”
“直截了当地告诉我,现在怎么办。”福尔摩斯把刀片放在桌子上。他知道教授不会大意到把它留在这儿的。
“你是我从教以来最糟糕的一个学生,但是她会成为著名的伦敦的夜莺,她的名声会在我们的社会里流传。你不再需要担心她了……”
“等等,教授,我不认为在这里把我解决掉是明智,或者有意思的事。”福尔摩斯说,“这里是伦敦东郊,对吧?淹没在无数细碎的犯罪里不会被发现的地方。现在全苏格兰场的人都在找我,而且我事先留过一些线索,志在必得。”
“我没有说要解决你。你早就给自己掘好了坟墓。亲爱的安杰告诉过我,没有□□你最多坚持不过一个星期。”
福尔摩斯的目光扫过南丁格尔,她转过脸躲开了。教授微笑了一下,伸手把她拉近自己。
“你就被安排在这间舒适的房间里,除了针管里的恶魔,一切必需品都有。我憎恨那种摧残人心智的东西,从来不允许它出现在我的视线当中。最多一个星期,歇洛克,无需我动手,你自己就该想要个解脱了。七天之后苏格兰场的人找到这里,会在这个废弃的旅馆里发现伦敦神探歇洛克福尔摩斯,以世人想象力所能及的最为悲惨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在此之前我们会尽职尽责地清理掉一切证明有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你让华生医生多么失望啊,他力图帮你戒掉药物至少有一年了,可是你百般敷衍,漠不关心。不过也许我能做到那位正直的军医做不到的事情。”
“劳你驾,教授。”福尔摩斯用富于渲染感情的声音说,“放心,这不算什么。你是个伟大的角色,伟大到能控制几个女孩子,把对手统统囚禁在自己眼前。”
“我不知道你也说这些无聊的废话。”莫里亚蒂叹了口气,“这和伟大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应该小看这个女孩子的。对吧,安杰?你会时常见到她。安杰负责你的饮食起居,免得你疑心太重。现在不让你们两个独处一会儿未免不近人情,莫兰,你在门口等安杰出来。把她的刀片拿走,我不放心这两个人和利器同时放在一个房间里。”
教授不耐烦地向福尔摩斯点了点头,从门口出去了。莫兰跟在他后面,带着一副阴森的神情关上了门,那对恐怖的眼睛在福尔摩斯和南丁格尔身上停留了很久。外面的门闩插上了。南丁格尔垂下头去,把手放在额头上。
福尔摩斯注视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本来妄想这个学期把这篇文结掉,以目前的龟速看来,确实只是个妄想_(:з」∠)_
☆、第八十九章 疑虑重重
(上帝视角)
“那么,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福尔摩斯清冷的声音。
“让我们好好看看这间屋子吧。毕竟教授为我精心布置过了。他没有给我留下一点金属,连尖锐的东西都没有。窗户是钉死的,不信你现在去看看,否则刚才教授会习惯性地拉开窗帘往外看。听起来门是用金属门闩固定的。原始物理措施是最可靠的,比最复杂的锁还让人放心得多。这门不是原来旅馆的门,特别加固了……莫里亚蒂的那个上校看起来非同凡响,但是他也不太信任这个老军人有十足把握能胜过我。上了年纪之后教授越发多虑了,只谈单打独斗我也许不一定打得过华生。”
南丁格尔的绝对沉默让福尔摩斯有一阵子无法说下去。他放下掀开的窗帘,回头望了她一眼,有点无奈,想了想,又蹲下来翻写字台的所有抽屉和柜子,尽管他也清楚,根本什么也不会发现。
“其实你还可以更漂亮一点的在这个问题上征求我的意见有点可笑,但如果征求教授的意见,他就逐渐把你变成一个高级交际花。如果你想,梅丽会教你怎么打扮自己,她一直就想教你。还有你那位唱歌剧的朋友,虽然不在伦敦常驻,总还可以帮上忙。那位刚刚结婚的朋友叫什么?吉英?你可能还不知道她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商人,现在姓詹姆斯。爱瑞斯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笑的,她善于千变万化。或者,如果这真的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真的不在意穿成这么样子,就把所有这些东西都抛开,和以前一样,随便什么样。再说,不管你看起来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不……”
福尔摩斯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没有把话说完。南丁格尔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注视着他。福尔摩斯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站住。两人互相凝视维持了大约五秒钟,出于某种默契,南丁格尔突然向福尔摩斯靠近一步的时候,他也伸出双手搭在了她的背上。她的高度刚好到他的肩膀。
“还好吗。”
福尔摩斯叹息一般地说。
没有回答。
“我只在没有难题可解的时候才借助那些东西,你应该了解。现在我手上正有一个旷世难题要解决,并不需要这种精神上的刺激。”
看见她南丁格尔疑惑的眼神,他用玩笑的口吻添了一句:
“我们如何从莫里亚蒂教授手里平安逃脱。”
她又把目光移开了。
“你在想也许不是‘我们’。”
沉默。
“我知道莫兰在外面,而且你也许并不想回答我任何问题。我只需要一个问题的答案。莫里亚蒂说小齐格派人来的那天,你打死了他们的一个人。不,听着,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情况和教授说的一样,属于正当防卫,那不是你的错。我想知道既然莫里亚蒂甚至不允许你在莫兰不在场的时候带刀,就更不可能给你枪。所以那天晚上你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南丁格尔半天没找到合适的话,最后勉强笑了一下。
“你确定是从那个人手里抢下来的?”
小齐格的人那天并不是失手,只是不是对手。那天晚上南丁格尔被楼下的噪音吵醒的时候,莫里亚蒂的人已经和来人交手了。她刚刚睁眼的时候还有点不清醒,但是几声怒吼让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睡意全无。她经历过一两次类似的风险,但几乎都和她搭不上关系。他们往往在冲上二楼的楼梯之前就被撂倒,但这次引起她注意的是刚刚那声打斗的惨叫离她的房间太近。莫里亚蒂已经把她安排在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房间,待遇也几乎和自己一样。也许是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培养对她有了基本的信任所谓的信任就是如果她的生存依赖于他的生存,只要她不节外生枝,他会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或者是因为他根本不绝对她有能力造成威胁。闯入者离她,或者莫里亚蒂这么近是第一次。她不相信有人能越过莫兰上校,也许是他们冒着目标过大的危险派来了足够多的人,把教授的手下全拖住了。只需要拖住几秒钟。
听见卧室门锁转动的声音,她把被子抛到了一边。听从埃琳娜的嘱咐,她晚上总是把卧室反锁上,但是不保证普通门锁能坚持多久。南丁格尔突然发现自己和教授用一样的房间还有一个之前没意识到的,也许是最重要的原因:即使闯入者真的冲上了二楼,他们也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先误入她的房间,为教授争取时间。至少二十秒之内不会有人来救她了。南丁格尔几乎在门被敲开的同时翻身滚下床去,趴在地板上。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冲了进来。小齐格的人是不会在发现自己瞄错了人之后径直转身离开去翻其他房间的。没人知道莫里亚蒂这里都有什么古怪的人,没人会冒险在瞄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之后,转身背对她提供一个把自己打成筛子的机会。他们会打掉一切出现在面前的活人。
床的四脚高到足够钻进一个人,床底下是空的。南丁格尔紧贴在地板上,能一直看到对方的脚踝。他没有看到人,虽然还算专业,但出于本能反应,还是愣了一秒。
就在这一秒钟里,床底下突然伸出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腕,一个用力转移了他的重心埃琳娜向来把地板擦得很好他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一个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一个鱼跃扑了上来,就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枪响的时候她抓住了他的手臂,第一枪落空了不,并非完全落空,他看见她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表情狰狞。他以为自己得手了,这是最大的失误。那个女孩不是要夺他的枪,而是在枪还在他手里的时候抓住了他扣扳机的手指。
然后是连续的五声枪响。他真的是在别人争取时间的时候冲了上来,六发子弹全满。
莫里亚蒂和莫兰冲进来的时候看见小齐格的手下仰面倒在地上,整个躯干部分被血浸透,床和门口之间的地板全是血。南丁格尔从一地的血里爬起来,仰头望着两个进来的人。
“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让她干掉了。”莫兰踢了一脚落在地上的左轮,它出乎意料地轻,直接滑到了房间角落,“都没教过她。六发全打光,自己中了一枪,给了这家伙五枪。我只能说够本。”
莫里亚蒂皱紧了眉头。
“把她留在这儿相当于把自己白送给苏格兰场,带走又是个难题。带着一个受伤的女人招摇过市,我们应该割掉她的舌头还是割喉咙?”
“然后埋在房子后面?”莫里亚蒂面无表情地说,也许是开了一句冷冰冰的玩笑。
上校干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向南丁格尔俯下身去。让他惊讶的是她没有向后躲开,反而又向前挣扎了一英尺距离向教授伸出手去,莫里亚蒂向后退了一步。
莫兰犹豫着看了一眼教授。
“教授,如果要改变主意就请快点,她现在还活着只是因为没伤到内脏,不久血也要流干的。”
“那就给她止血。我们带她一起走。”
“如果这是最终决定的话。”
“是最终决定,她和我一辆马车先走,我们不能把医生找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