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 / 1)

“我想除了女仆以外,据点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份写着自己名字的文件,如有意外,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临时作为替罪羊。”

“反应很快,福尔摩斯先生。”教授走到窗前整了整窗帘,这已经在福尔摩斯的攻击范围内了,但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

“换了据点之后,小齐格的人依旧能精准地跟上来我刚刚说了是为什么。有一两次相当凶险,好在你和苏格兰场都再也没有发现。考虑到国内情况有点紧,难以正常在学院继续工作,我就办了长假,以身体原因为理由去大陆休养。夜莺小姐随同去了大陆。那个时候你一定疯了一样在找她,也算情有可原,伦敦著名侦探的学生不知不觉地就被人绑架了,杳无音信,如果不能亲手破获这一案,歇洛克福尔摩斯只怕是要或者已经声名扫地了。”

说到这儿,教授回头向福尔摩斯笑了一下,他紧缩的眉头舒展开,突出的额头上的皱纹也没那么深了,从老谋深算的莫里亚蒂变成了温和的数学教授。

“想知道我是怎么驯化她的吧。你也应该知道。夜莺小姐不像她的名字那么温柔,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不可能。实际花费的努力比我预计的还多,他们甚至怀疑将来从她身上得到的回报够不够挽回这些付出。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越是烈马越值得你和它呕心沥血地周旋,因为它是最昂贵的。”

教授的措辞成功地最终激怒了福尔摩斯。他交握的双手分开,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莫兰上校警惕地靠近了一点,但是福尔摩斯并没采取什么措施。莫里亚蒂漫不经心地又看向了根本看不到的窗外。

“重要的是让她先放弃反抗我不是指反抗的念头,没人能制止她思考,我指的是强硬且愚蠢的物理反抗,尖叫,厮打,用牙齿咬,绝食,自杀,等等。这类人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过重要,好像只要他宣布放弃生命,别人就会小心翼翼地百依百顺,要是他们看清自己这条命对别人来说可有可无就好了。除了给我添点麻烦以外没有一点好处。好在她没像只野兽一样歇斯底里,不过就她的性格,为了不让我达到目的宁可自杀,也不是不可能。我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歇洛克,你说”

莫里亚蒂又回过头来。

“用什么办法让一个宁可死也不让你得逞的人言听计从地活着?”

福尔摩斯皱了皱眉头。

“好好想想,歇洛克。”

“只有在你的立场上才会遇到这种问题。”侦探回答。

“让他觉得你想弄死他。如此简单。”教授说最后两个词的时候放慢了速度,清辅音的气息被拉长,活像蛇吐信的声音。“夜莺只知道作对,越是在困境下。她反而越要挣扎。这样大有裨益。驯化完成之后,我会得到一个韧性极强的夜莺。不仅她熬得很苦,我也耗费心力,但她最后还是冷静下来了。去大陆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很听话,再也没轻举妄动,我知道她学会了等待一个有十足把握的机会。不过没关系,驯化才刚刚开始。请相信,没有一个人能够在长期幽闭只接受我影响的情况下,维持自己的人格和意志,更不要说一个年轻女人你心急如焚了吧,歇洛克?我知道你一直在担心什么。你想知道她在我手下做到什么程度,比如说……她是否杀过人了?”

福尔摩斯慢慢站了起来,灰色的眼睛冷得像一头伺机搏杀的狼。莫兰上校又相应逼近了一步,和莫里亚蒂保持福尔摩斯与教授之间相同的距离。教授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

“是的,你没猜错,她杀过人了。”

侦探听见自己全身的血液在血管里往上涌。他面色苍白,已经握紧的拳头又死死缩紧了一圈,三个人都听得见骨节咯咯作响的声音。莫里亚蒂端详着他,毫不客气地直接盯进福尔摩斯爆发出火星的眼睛里。

“但是不是我命令她去的。夜莺很谨慎,暂时拒绝做任何她认为会进监狱或上绞架的事。这是不能强迫的,我有耐心等到她自愿为我效劳。某天晚上小齐格的人又闯进了别墅,有一个误打误撞进了她的房间。她枪法不太好,都倒空了只中了一半,不过也够了。我们赶到的时候那个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满地是血,姑娘还死勾着空枪的扳机不放……好在都过去了。我都不知道她身上的血是她自己的还是被打死的人的。最后莫兰帮了那个家伙的忙。我费了很大劲也没法掰开她的手把枪拿下来,只好由她去。我见过比那惨百倍的景象,歇洛克。她滚了我一身的血,嘴唇咬得鲜血淋淋,但是一个音节也没发出。”

侦探松开双拳,不着痕迹地把发抖的十指藏在身后。莫里亚蒂转向他的目光变得凝重而深邃。

“她怎么样了。”福尔摩斯说。

莫里亚蒂望着他。

“你最好告诉我她现在平安无事。”

莫兰警惕地挡在了冷冰冰的福尔摩斯和莫里亚蒂中间。但是教授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回到原地。

“不,莫兰,不必担心。逃离这个房间对福尔摩斯先生来说根本不在话下,连你也不能保证拦住他。折断一个人的脖子不过是一秒钟的事,何况是对我这个年纪的人。但是我知道不论如何被激怒,他都不会这么做。他最后必须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束手就擒。你明白为什么吗?”

教授向福尔摩斯笑了一下。侦探微微仰起下巴,掩饰惊愕和担忧。

“因为他还没见到夜莺。他不知道她是完好无损的还是残废的。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就有一把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一旦我们这边传来不好的消息,就会轻轻地一扣。”

作者有话要说:  消失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先是同学从外地来玩,然后又忙开学,这一章写了一个星期又没时间校对_(:з」∠)_作者要抓点紧了本来挺紧的节奏都被拖慢了!

☆、第八十八章 雾都重逢

(上帝视角)

“你远算不上老年人,教授。不要在我这儿用你的那些把戏。”福尔摩斯用一句两人都熟悉的话回答。

“你有没有感觉到当初我没把他留下的那种惋惜?”莫里亚蒂回头望了一眼上校,“他当年就是个有趣的孩子。”

莫兰只是又打量了福尔摩斯一眼。

“她没有大碍,伤口愈合得很好,没留下疤,对年轻小姐来说是好事。你对她的影响比我想象的要深重。她从一开始就咬住一条对策,把你当作完全的精神支柱。听起来略有道理,可是我们都明白,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当成自己精神的全部,他自己就太容易崩溃了。你在她心目中建筑一个权威的形象应该不难,聪明果断的侦探正是姑娘们为之倾倒的对象,她还不反感你的古怪脾气。这个过程有多容易,让她的支柱垮塌也就有多容易。歇洛克,我很抱歉毁掉了一个为你着迷的学生对你的全心投入。但这样也许对她更好。”

“通过对我的诽谤吗。”福尔摩斯冷冷地说。

“我不屑于诽谤任何人。我只是逐渐提醒可怜的姑娘,她被崇拜之情迷惑了心神,很多东西从来没有注意过。你的那些刻骨伤人的暗示,让她丢人现眼的任务,在她对自己最失望的时候把她忽视掉……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故意要这样。女人关心的细节让人捉摸不定,你也从不为此费心。这是好事。但是对夜莺来说,她还是早点看清这一点为好。”

“很遗憾到目前为止这些都是你的意见,教授,我没有听到夜莺的一句话。”福尔摩斯说,他的眼神因为过于全神贯注地盯着教授的眼睛,反而看起来有点恍惚,“如果你有自信让她亲自出面,也许我们就能知道究竟是谁活在假象中了。”

莫里亚蒂看了一眼莫兰。

“确实,她把你引到这里来之后,我没有再派她去别的地方。让安杰进来吧。”

莫兰没来得及去开门。教授话音刚落,在门突然被推开了。教授略有点意外,但是没有说什么。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福尔摩斯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个子不高,浅色连衣裙,依旧朴素但还是比在贝克街的时候要华丽得多,盘着一头黑色的虽然因为一个自己熟识的女性而想起这个名字让侦探感到难受,但这确实是他的第一反应和艾德勒小姐一样在酒馆和饭店里才常见的的漂亮头发。那张在福尔摩斯半清醒之际出现的面孔重现,苍白,留着夜里的妆,没有补过,除了嘴唇的颜色还深,整张脸憔悴惨淡,只有眼睛亮得可怕,像一只觅食太久却一无所获的捕食者,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形销骨立,但一旦再见到可能滋润生命的营养,这副骨架还是会爆发出烈火一般灼人的杀意。两人的目光碰上的时候,福尔摩斯感觉有点被刺伤。如果他和夜莺一样看过同样多的文学作品,也许他会想到贴切的表达来形容这个感觉:像被捅了一刀,血像要流干一样流出来。

莫里亚蒂转向她,伸出一只手来。她犹豫了一会儿,也许是在躲开还是接受两个选项之间犹豫不决,最后隐忍地站在了教授旁边。他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动作轻柔。

“她一直在等你,除了等亲爱的老师来救她,什么也做不了。”教授慢慢地说,“开始她不太愿意跟她老师的老师待在一起。我有办法让她安下心来。现在你看到的是一只听话的夜莺,我刚刚说过,能够在金丝笼里自如地引吭高歌,不会在主人手里又抓又咬了。”

福尔摩斯直视着教授,四个人又都听见攥紧拳头时骨节发出的声音。

“歇洛克,你不会冲动行事。”莫里亚蒂安详地看着他,“我希望你能理解,这是个悖论。哈蒂多兰是我用过的最棘手的一枚子,不像波尔洛克那么游刃有余。我相信你也从来不信任女人。但我在某些女人身上发现了一点值得重视的优点,有时候是男性难以相比的,这让我难以放弃已经送上门来的棋子。只要用心培养,你有很大可能性能获得她们的绝对忠诚。安杰不能算是个孩子,但我纠正之前的表达方式,她也还不算女人。可惜你没有过孩子,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比得上看着一个孩子在自己的培养下成长,成为自己希望他成为的人。”

“她不会的。”

福尔摩斯的语气和教授一样平静。

“现在是你没有资格下这个结论了,歇洛克。”

侦探回头望了一眼南丁格尔。她没有作出反应。

“我们重新分析一下局势吧,歇洛克。”教授继续用聊闲天的轻松口气说,“现在你亲眼见到安杰在你面前了,也许你正盘算着自己一个人打倒莫兰,我自然不在话下。如果安杰已经被我‘蛊惑’我知道你会用这个词被我‘蛊惑’得很厉害了,你甚至不惜把她打晕然后拖出去带走。外面还有三个人需要对付,为了不和他们直接交锋,你选择破窗出去。这里是二楼。苏格兰场的人正在找你,联系上他们也不难。看起来没问题了。然后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我更愿意你直接回答。”

“你可以试试现在带她走。”教授说,松开了南丁格尔,退到莫兰旁边。

福尔摩斯有点困惑地又看了看南丁格尔,或者现在看来,简直更像一个南丁格尔的更艳丽的复制品。她慢慢把双手背到背后,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