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侄女我只见过一次,大约一两年以前,我有点记不清了,但肯定不是您说的那样。她个子不算高,大概是褐色头发,不怎么说话,我听说那可怜的孩子天生智力有点问题,她本来在我们这儿已经有了备案,但教授最终舍不得把她留在这儿,到底还是带走了。”
“那就稀奇了,因为我明明记得谁跟我说她叫吉英的。”
“她叫安。”嬷嬷耐心回答到这儿,也有点不耐烦了,“那天我们的一个姊妹拿药的时候从这里经过,听见教授叫她‘安杰’,还是‘安吉亚’?反正不是吉英。”
“哦,对,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安杰。谢谢你,嬷嬷。”
福尔摩斯说,转过头去向铁窗里望了一眼,背对嬷嬷,好像在关心里面那个蜷缩在床上的疯女人,事实上是为了她看不到他一瞬间控制不住变得冰冷起来的灰眼睛。
当你直接问别人一件事的时候,他们会因为怀疑而有所保留。但当你装作胸有成竹地说明显错误的话的时候,他们却会迫不及待地纠正你,并且说出你想要的信息。在这个问题上,有时候即使是嬷嬷也不是免俗。
离开疯人院之后,福尔摩斯顺路(其实不如说是故意绕路)去了华生的诊所。开门的是穿着整洁的梅丽,福尔摩斯想笑但是忍着没有笑出来,原来华生已经把雇护士的钱都省了。
福尔摩斯和病人一样在诊室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刚刚看完两个病人的华生才出来。
“看来你生意不错,老伙计。”福尔摩斯游戏一样把帽子在手上转了一圈,“让我等了这么久。”
“只要你那边没消息,生意就还不错。”医生严肃地说。
“现在我有消息了。”
“那么梅丽,我们可以关门了。”
“不,华生,现在才下午。”福尔摩斯有点伤脑筋地拦住笑得清新的军医,“只是有些事情要说。”
“去诊室说。梅丽,如果有病人来,只要不是急症,说有病人正在看,让他们稍等片刻。”
“那说是什么病人好呢?”
“得什么病随你便。”
“福尔摩斯先生是喜欢蛀牙还是崴脚?”
“谢谢,华生太太,我哪样也不喜欢。”
“我们居然忘了她还在疯人院里,”医生叹了口气,“更没想到教授还会去看她,我以为他早把她抛到脑后了。”
“看起来教授和你想的还并不一样。”福尔摩斯说,“其实这一趟除了确定了一些东西,收获并不大。”
“你决定自己行动了?”华生沉思着说,“也许这样更好,但是迈克罗夫特警告过,这样也更危险。”
“别无选择,华生。波尔洛克坦白的几处据点都一无所获,莫里亚蒂对他也留了后手,没有把所有的秘密住处都告诉他。他在克劳斯学院请的假还没有结束,不会回去上班。我们只知道他回到了英国,也许在伦敦。”
“如果波尔洛克这里没有线索,就几乎没有了。你要怎么找?”
福尔摩斯十指交叉,低头没有看医生。
“等到莫里亚蒂的证据都查清,苏格兰场就可以下手把整个网络搜出来,不需要你去冒险。”
“我知道。但是夜莺可能等不了那么久。”
“你担心她已经为教授……和多兰小姐一样?”
“希望她没有。不然教授会第一个让我知道。”
“迈克罗夫特说教授在为你下圈。”
“那不是更好。”
“更好?”医生皱起了眉头,“你不是说又要拿自己当诱饵吧。”
“最理想的情况是当诱饵。如果不理想,也许就是自寻死路。”
“没有别的办法?”
“没有。”
“我的天,那就想想办法。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不是别人,是福尔摩斯!”
“别的办法也有,但这是最快的。我们需要最快的。”
“有我可以帮忙的吗?”
“有。不算什么难题。”福尔摩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给华生,“如果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没有我的消息,让杰克麦克默多和苏格兰场合作,按这个地址去酒馆里找一个人,他的名字写在上面。必须是突然袭击,除非发生了我刚刚说的情况,否则绝对不要惊动这个人。”
“麦克默多?”
“艾德勒小姐的那位。”
“我知道,我只是惊讶你会求助于他不,我是说,你会信任他。”医生及时改了口。
“没什么,华生。他是个不错的职业侦探。”
华生在心里暗暗为福尔摩斯补了一句:虽然不如我。
“找这个人?”
“他也许会知道那个时候我在哪儿。”
“我不明白。”
“听着华生,莫里亚蒂把夜莺藏在连波尔洛克都不知道的据点,这个地方只有他贴身的人才知道,我们初步判断这个人是其中之一,在酒馆里作为莫里亚蒂和外界联系的媒介。但是现在抓住他会惊动教授。教授身边的人对他相当忠实,等到我们从这个人嘴里掏出地址来,他们也早已无影无踪了。”
“可是如果你被他们抓到了,再动那个人,结果还是一样的。我们也许连你也找不到了。”
“抓到我是最终目的。只要我落到他们手里,莫里亚蒂会像对付夜莺一样把那个地方封闭起来,只会比对她更严密,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自己的安全,绝对不敢带着我转移。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不能保证你们会及时得到答案。”
华生把那张纸小心地折成两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