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一丝悲剧的气息转身把手伸向警铃。莫兰举起枪瞄准了她，枪栓发出“咔”的一声，但是在莫里亚蒂手掌一翻扣住上校的手腕压了下去。

“把枪收起来！”教授低声说。

“她马上就要……”

莫兰话音未落，几乎穿破耳膜的警铃啸叫声就响彻了整个礼堂。南丁格尔转过身向莫里亚蒂微笑了一下。教授站得还稳，但脸色发青，手有点发抖。莫兰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抓住南丁格尔的肩膀，另一只手向她的颈部切了下去。她不声不响地从窗台上滑落下来，上校接住了她。

“现在怎么办？”莫兰大声喊道。莫里亚蒂没回答，也许是铃声大作他没听见，也许是懒得理会。他表情如常，快步走上前，扳过她的脸，一言不发地把手里的半杯红酒浇在她的脸和头发上，然后把酒杯随手扔在地上。如果不是他们离警铃太近，一定会听见礼堂里的一片混乱，太太小姐们惊叫着“强盗，有强盗！”，玻璃器皿砸了一地，男士们也一片狼狈。可是明明什么也还没发生。

“把枪收起来。警察一会儿就到，南丁格尔小姐和埃琳娜两人都喝醉了，”教授厉声说，“你是听见警铃声才进来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的什么也不要说。”

莫兰点了点头。这时候礼堂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有侍者有教授，可能是因为喝了酒，都一副剑拔弩张要打群架的样子，可是他们出来看见的却是莫里亚蒂教授在窗边，用手帕安安静静地给倒在怀里的南丁格尔擦去脸上和衣服上的酒。莫兰上校站在一旁。

“莫里亚蒂教授，你们没事吧？”

“埃琳娜倒在门口，发生了什么？”

莫里亚蒂的手指拂过南丁格尔的眉际，仿佛对警铃声充耳不闻。教授们以为他没听见，又大声喊了一遍。

“埃琳娜喝多了。”莫里亚蒂高声回答，“莫兰，如果你会对付那个警铃，请把它关掉。如果不会，就等警察来解决。”

莫兰摇了摇头。

“教授，刚才没有贼进来吗？”一个年轻老师走近问。

“没有，不好意思，是我的侄女。”莫里亚蒂回答，“保姆喝醉了，居然让她一个人出来乱跑，碰响了警铃。看来她也喝了不少。可怜的孩子一定吓坏了，早就知道不应该完全信任女仆的。”

“教授，你的仆人是该好好管一管了，主人脾气太好，他们就得寸进尺。”

“这也不能全怪她等一下，先生们，我想警车来了。”

警局的马车停在大门口。两个警员进来查看情况。平安夜警铃大作想必不是好兆头，两位警员也没好气，在学院对教授们还比较客气，要是换了集市上的小贩们，非好好挨一顿教训不可。晕倒的女孩看不到脸，但是一头褐发，衣着美丽，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们联想起失踪的安杰拉南丁格尔。莫里亚蒂拼命赔礼道歉，教授们好言好语地做了解释，又盛情邀请警员们进来喝一杯，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拒绝了。警车走后，一切恢复正常，教授们又回礼堂去了。莫里亚蒂再次为搅了大家的兴致表示歉意，并且说，女佣人醉成这样，侄女的状态也欠佳，他还是尽早回家为好，不能在此通宵聚会，就此告辞。

“我说过你肯定要玩砸的，教授。”

莫兰把埃琳娜和南丁格尔都推上车，自己也爬上马车夫的座位，回头对莫里亚蒂说。

“你会懂的，莫兰。”

教授把衣领紧了紧。马车里昏迷中的南丁格尔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他又抬头望了一眼礼堂里的灯光可爱的人们，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他们的通宵晚宴了，明天又会有几位先生醉得整天爬不起来，甚至几天不见踪影。

教授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丝思虑沉重的笑容，无声地说了一句：

“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

钟声响了。那是1888年的圣诞节。

作者有话要说：　　期末前设计的思路经过一个月的兵荒马乱居然有点忘了。。。

☆、第八十章 一仆一主

（上帝视角）

“我当初怎么说的？”莫兰上校没好气地把午餐盘子推到莫里亚蒂面前。埃琳娜醉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整座房子里除了她再没一个人会做饭其实南丁格尔是可以的，但是莫里亚蒂绝对不会让一个有很大可能性二十四小时都在琢磨着怎么毒死自己的人做饭。莫兰上校熟悉一整套野外生存技巧，还能把食物做熟，只要吃不死就行了。

“你说什么了？”莫里亚蒂无动于衷地用刀叉对付着盘子里焦得能硌掉牙的肉排，没有请莫兰坐下。上校自己在餐桌对面坐下。

“我说她是个惹祸精。不仅如此，你还允许她惹祸。”

“这种级别的麻烦算不了什么。”教授说，“她现在在哪儿？”

“刚来时的牢房里。”

“给她午餐了吗？”

“没有。”

“断绝饮食以后都不会再用了。待会儿把午餐给她送进去。”

莫兰耸了耸肩。

“这种级别的麻烦本身就不应该出现。你为什么容许一只小麻雀在你面前又蹦又叫？”

“如果她那么让你瞧不起，随便叫两声也无伤大雅。再说她不是什么麻雀，是只夜莺。”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青睐福尔摩斯无聊的文字游戏了？”

“总得承认那个二流侦探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

听到这句口气严肃的回答，莫兰不确定地打量着低头摆弄刀叉的莫里亚蒂，直到教授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勉强对刚才那句嘲讽的话报以微笑。

“想想看，如果你没及时发现她……”

“不可能。”教授平淡地打断了他。

“如果你和那帮教授们聊得太专心……”

“我说过多少遍，和他们没什么可聊。”

“瞧，教授，其实我不过是想证明一件事。”莫兰换了个口气，“这姑娘也许不那么聪明，至少没聪明到成问题的地步，但是她有一样很麻烦，就是从来没放弃过惹麻烦。就算她每天出一个鬼主意，你又怎么能保证自己能把她脑子里的三百六十五个点子都想到？”

“其实我没太听明白你想证明什么。”

教授有点费劲地把餐刀从肉排里拔出来。多年伏案写作，和书本草稿纸打交道，在室内用铅笔演算，莫里亚蒂的一双手不漂亮也不怎么有力，颜色黯淡，布满皱纹，指甲剪得干净整齐，不像福尔摩斯或者莫兰上校那样关节健壮。

“我想说，她打警铃的主意，你恐怕就没有想到。事实上你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儿会有个警铃。”

“从一进门的时候我就看见警铃了。我知道她也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