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不起你,安杰。所有这些人里他没放在眼里的就是你。你那种生为平庸却向往天赋的精神力吸引了他,这是华生医生也没有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福尔摩斯需要这样一种坚信的力量,他自己不是没有,但是看到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也有,他会觉得心里安慰,即使这个人和他的水平天差地别,他也漠不关心。别高兴得太早所有这些都建构在同一个基础上,你只能获得他的同情和居高临下的鼓励,没有平等,至少在他那里,永远没有。你只是一个让人开心的玩物,现在是,当你白发苍苍的时候,依然还会是。”
说完这番话,教授微笑了一下,把那枚子弹放在茶几上轻轻一推,它打着转滑到了她面前,越转越慢,最后停住。它的光泽映照出南丁格尔的眼神,从惊愕变成空白,最后空白被猛然燃起的一把怒火烧尽。
将近一个半月的囚禁里她一直竭力拽住心里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不让它突破理智的控制范畴。随着教授的最后一个词落定,她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清脆地裂开了然后是冲破最后一道,疯狂的发作。她失去控制的手抓起黄油刀,向对面的莫里亚蒂掷了过去,没有一秒钟的迟疑。拿起茶壶倒茶的教授漫不经心地躲了一下,没有完全躲开,刀打在他肩膀上,在衣服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黄油印。教授放下茶壶,拿起餐巾,小心地擦去倒在杯口外的茶水,仿佛没听见对面“咚”的一声贴身保镖用苍劲有力的手抓住南丁格尔的后颈把她重重地按在餐桌上,她的下巴砸翻了盘子,脸压在抹了黄油的面包上。
“要理解她,莫兰,歇斯底里是女人的特质之一,不是她的错。”教授搅拌着茶水说。莫兰睨了一眼挣扎着要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的南丁格尔。
“我看早晚要玩过火的,教授。”
“放开她吧,她手里可以扔的东西只有黄油面包了。我以后说不定还会想把这场对话继续下去,你不要把她闷死了。”
莫兰上校用力碾了一下才松了手。南丁格尔坐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一片狼藉,揉了揉痛得像要断了一样的鼻子。
“我恨你。”她没等莫里亚蒂再次开口,“我会和你同归于尽,你记着。”
“我相信。”莫里亚蒂淡淡地说,“埃琳娜,夜莺小姐喝完茶了,送她回楼上去。记得锁门。”
南丁格尔被女仆带上楼的时候没有丝毫反抗,也许她终于可以放松了。莫里亚蒂向对面的莫兰比了一个“坐”的手势。
“根本不明白你在干什么,”莫兰冷冷地说,“她硬得像块石头,没有利用价值。”
“这可是很高的赞誉。”
“她还有什么优点值得你看重吗?除了我们用不上的这一点?”
“她不聪明,而且太乖。”教授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如果她真的具有危险性和攻击性,你猜会怎么办?她应该在埃琳娜端来水的时候假装失手把玻璃杯打碎,趁着收拾地上的玻璃碴在袖子里悄悄藏下一块。再见到我的时候,装作平常那副蠢样,然后抓住机会……”
他微微扬起下巴,用两根手指在自己的咽喉处做了一个扎进去划开的动作。
“疯子。”莫兰耸耸肩,忍不住微微一笑,但是教授的神情一本正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我倒要看看她后面该怎么办。”
“如果只是想同归于尽,到此就结束了。但是如果还想活着出去,就需要我的枪我总是随身带枪,她看得出来。用枕套把枪口蒙上,在房间里等着,哪儿也不要去,一有人进来,就干掉他。六颗子弹,近距离射击,运气好能把五个人依次解决。不过可能性不大,对不对?只要有两个人进去之后不出来,其他人就会警觉了。”
“她过不去我这关。”莫兰凝视着教授说。教授漫不经心地用餐巾揩着肩膀上黄油的痕迹。
“谁也没说她过得去。那五个人算上了埃琳娜。”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星期考了六门课交了两个论文的作者冒泡了。。。两天后还有一门核心课考试,之后还有两个论文,还不能掉以轻心,依旧不能回归正常更新频率,特此警告,哦不,通知_(:з」∠)_
☆、第七十八章 圣诞恐怖夜(一)
(上帝视角)
埃琳娜拿着一篮子淑女梳妆打扮的东西进来的时候,南丁格尔就知道,他们该准备参加那个包藏祸心的圣诞宴会去了。
埃琳娜一丝不苟地给南丁格尔打理了足足两个钟头。最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女仆居然还仔仔细细地染了她的头发,从黑色染成了褐色。埃琳娜少言寡语,动起手来毫不马虎,染完之后连南丁格尔自己看着镜子里都觉得好像头发就是这个颜色一样。
打扮完毕,埃琳娜陪同南丁格尔下楼,把她塞上一辆小小的,精致美丽的马车。一同前往的除了埃琳娜和莫里亚蒂,就只有顺便赶马车的莫兰。之后是一个小时的漫长车程,前往克劳斯学院。也许时间比这长,也许短,她没有地方看时间,而且马车帘子全放下了,她看不到外面的路。但即使是看不到,路边时常传来的笑语声,互道圣诞快乐的问候声和圣诞歌的声音还是洋溢着,透过马车的窗帘。南丁格尔不由自主地跟着路边商店里的唱片机默唱那首古老的圣诞颂歌:
God rest ye merry, gentlemen, let nothing you dismay
Remember Christ our Savior was born on Christmas day
To save us all from Satan's power when we were gone astray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Comfort and joy
O tidings of comfort and joy
这个时候南丁格尔突然觉得不太舒服,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她们对面的莫里亚蒂,果不其然,教授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二人目光相遇的时候,教授习惯性地微笑了一下,礼节性的,眼睛里没有温度。
“埃琳娜,直到今晚我们上回家的马车之前,你都可以和夜莺小姐说话,没有内容限制。”
“可是,教授……”
“你是夜莺小姐的保姆。整个晚上都不和她说话,太奇怪了。”教授微微向后靠了靠,把肩膀抵在椅背上,“夜莺小姐会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的。”
南丁格尔抬起眼睛,对上教授沉静的目光。
她当然知道莫里亚蒂这么快就把她带到外面来是不妥的做法,不妥得太明显。他希望她以为自己有机会逃跑,并且真的逃跑,当她以为终于彻底自由了的时候,再把她抓回来控制住,借此杀灭她仅剩的信心和希望。逃走的希望相当模糊。今天是平安夜,如果没有克劳斯学院的晚会,教授们和工作人员都会在家和家人团聚,所以今天他们都会把家眷尽可能地带来。客人众多,莫里亚蒂没有明目张胆地把手下都带来,只有莫兰和不怎么算数的埃琳娜两个,说不定就能混在人群中一走了之;从另一方面说,一个莫兰就已经够她受的了,而且埃琳娜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对环境不熟悉,身无分文,即使离开了这栋建筑物也难以逃到更远的地方去。她基本可以猜出来,如果按教授欲擒故纵的计划被抓个正着,之后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
南丁格尔在做决定之前经过了艰苦的思考,但是一旦拿定主意,一切就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只要不去求证它。她甚至困惑自己之前究竟在犹豫什么,居然连如此明显的事情都看不明白。至于理由,理由很简单,简单得她觉得甚至没必要解释。
其实一切只是在马车停靠在学院礼堂大门口,她由埃琳娜推着下车,第一眼看见礼堂一楼走廊的窗户上挂着一样东西的时候,坚定不移地确定了。莫里亚蒂一直没有把眼镜还给她,夜晚的路灯不足以让她确定那是她脑子里反应出来的东西,但是她很快用手肘顶了一下埃琳娜,指着那个方向:
“看,埃琳娜,那儿落了一只鸟。”
“那才不是鸟。”埃琳娜说,“小姐,你不怎么关心家务吧,那是警铃,挂在那里防止夜里有小偷从窗户进来的。”
“真想不通一个礼堂有什么可偷的。”
“还是有的,小姐。比方说,虽然这学院不大,但是仪式上用的一两套银烛台什么的,还是要有的。”女仆一边说,还一边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仿佛要确定没有小偷在附近偷听消息似的。
“我怀疑它真的好用吗。会不会只是挂在那里,根本不会响?”
“响啊,小姐,只需要窗框上轻轻一点震动,它就会像炸雷一样,响得六条街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你可别以为我夸张了。”
如果没有最后这句补充,南丁格尔还真不能确定她使用了夸张手法。
“要是它真的有用,为什么这世界上还有那么些盗窃案?”
“也不是谁家都用得起,小姐。再说,它也不是谁都挡得住。比方说,要是我们教授想进哪个有警铃的门,保证拦不住。”
“埃琳娜,你在说我什么呢?”
走在前面的莫里亚蒂突然高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