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1 / 1)

“它已经直接间接地夺走了我四个亲人。如果现在接受它,此后的一生我每碰一枚硬币,都是在使用我家人的生命。我不想问乔达他们当初是怎么得到这些的,可以肯定在那种情况下不会是什么光彩的手段,也许流的血比我承受的还多。没有人不愿意继承大笔财产,但没有人想继承罪恶这些本来就不属于我,因为强行索取而带来了苦难的东西。”

她环视四周,最后把目光定在福尔摩斯明亮的眼睛上:“先生们,很抱歉。因为我,你们也卷进了这场麻烦里,而且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福尔摩斯先生,既然我名义上有资格处置这份宝藏,而且如果它真的是难得的古董,我想博物馆应该是最妥当的保管之处。”

全场沉默了很久。福尔摩斯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不是对女士专用的那种礼节,而是发自内心的。

“如果你真的下定了决心,梅丽小姐,我的意见是没有任何意见。我建议你和警方合作会更安全些,因为明天爱丁堡各大报纸都会公布价值四十万英镑的新闻,会有比记者多一百倍的眼睛盯着这个你不在意的小盒子。”

梅丽露出了一个悲苦的笑容。我无法形容看到这个场面时难过和希望混合涌上心头的感情,走上前用力拥抱了她一下。她也像要抓住自己最后扣在盒子里的希望一样拥抱了我。

“舒尔托小姐,”警员迟疑着说,“我们是不是可以……”

“我提一个小小的请求,”梅丽说,“请叫我摩斯坦。梅丽摩斯坦。舒尔托家已经不存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是这么写,但是在这里说几句情节以外的话。殖民者掠夺殖民地的文化遗产作为战利品是卑鄙的行为,虽然道义上的谴责对强权无能为力,但是事情的性质就是这样。不否认某博物馆是人类文明的瑰宝,但也不妨碍我们对其中一部分东西的来源表示呵呵。

☆、第六十七章 可怜的侦探先生

(南丁格尔的日记)

事情在法庭上了结之前我们不能离开爱丁堡。由于每天往警局跑,福尔摩斯已经跟爱丁堡警方熟得不能再熟,直接导致苏格兰场那边的故事爱丁堡差不多都听说了。华生和梅丽因为一起经历过的磨难,比以前更加亲切。负责这件案子的几双犀利的专业侦察眼睛早就看出来我们当中一些意味深长的东西。我发誓有一天午餐时间听见两个值班的警员说了这样的话:

“我赌两个先令,那个医生会求婚的。”

“你跟魔鬼赌去吧,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期间福尔摩斯在心情好的时候会断断续续地和我们解释案情。有一天在马车上(只有我和福尔摩斯在这辆车上,华生和梅丽乘另一辆)他声称早就知道拉尔乔达是我们要找的人,他的红头发一看就知道是为伪装才染的,技术拙劣,让人觉得别扭。其余的推理过程和我那天说的基本一致。乔达留下的正常生活一样的现场也未必就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绑架的现场,完全有可能是他正常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自行离开留下的,但是一般人不会往这个方向想。所以,其实在梅丽和塞迪厄斯分头逃跑之后,他们忠实的仆人很快就带着自己的小帮手跟到了伦敦,用在印度服役时学到的原始但有奇效的□□杀了塞迪厄斯,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福尔摩斯这番得意的话让我当时就火冒三丈。

“你现在还有什么理由吗?”

“理由?”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梅丽?”我愤怒地说,“你知道她心脏的问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直接面对这个真相,很有可能会害死她!”

“很遗憾,我没有别的办法。”福尔摩斯柔和地说,“这是最有效的。有当事人,有证人,凶手本人详细的口供,当场抓获。还有比较麻烦的一点,凶手和当事人关系非同一般,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恕我直言,我怀疑无论我们拿出多呢有力的证明,哪怕通过正常的法律手段定罪判决完毕,梅丽小姐也永远不会相信乔达是凶手。”

“我们已经和梅丽一起这么久了,你不会真的认为她是这样的傻瓜吧?”我绝望地大喊起来,忘记了自己现在坐在马车里,马车还行驶在街上。戴着高筒礼帽,一身灰色的福尔摩斯抬起食指贴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动作优雅,好像故意对比突出我的一惊一乍似的。我哑了两秒钟,无言以对地举双手做了一个绝望的动作。福尔摩斯抬手经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抓住我的一只手压了下去,目光从我们相扣的两只手上抬起来。雨雾一般的眼神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平静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看进那双眼睛的时候,思维只混乱了一秒。我把手抽了回来。

“你乐意放下架子安慰我,我领情。”我说,“但是如果以后不再出这种事算了,我知道说也没有用。”

“我尽量,”福尔摩斯说,“回伦敦以后还有事在等着我们,不会太枯燥。”

“什么?”

“你还记得白教堂吧。”

“记得。”我说,“我在你的剪报册上见过。”

“你动过我的剪报册?”

“呃……”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我们四个站在警局的大门口,一切处理完毕,恶梦就此结束了。松了口气的同时,我们都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一种尴尬的情绪。

“就是这样了。”华生勉强提起话题,“说真的,爱丁堡的天气比伦敦好些。”

“其实差不多。”梅丽用同样干巴巴的口气回答。

“不,伦敦雨下得多。”

“这边也不少。而且风更大。”

我无法在这段陌生人搭讪一样的没话找话里插上话。福尔摩斯懒洋洋地和一个警官说着客套话,没注意我们。医生反复在两脚之前移动重心,不自觉地用手杖点着地面,眼睛不敢看梅丽,谁都能看出来他有话想说。

“我现在要好好想想我以后该怎么办了。”梅丽带有暗示性地说,“我没法再回到那所房子里去。”

“呃……说得对。”

“但是我能去哪儿呢。”

“你没有亲戚可以投奔了?”

“我说过的,他们都在印度。”

又是一阵沉默。华生显然意识到了这是他的机会,而且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们马上就要去车站启程回伦敦,至于旅客是是三个人还是四个人全在此一举。可怜的医生在这个关键时刻卡壳,我也并不惊讶。就在他怔怔地盯着梅丽温柔的海蓝色眼睛张口结舌的时候,我咳嗽了一声,小声在他背后说:

“戒指来得不容易。”

医生如梦初醒,在两边大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最后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就在这个时候,医生因为恋爱变得有些错乱的头脑里,潜伏了太久的文学情思终于适时地苏醒了。

“梅丽,我只是个退伍军医。”华生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平静,他自身的气质重新沉淀下来,反映在蓝色的眼睛里。

“我诊所的收入够交房租和糊口,为了在伦敦活下去,还要和两个侦探拼租。除了221B的伙伴们,就再没有什么朋友了。我知道,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你不需要我给你什么。但是只要我在,这儿永远有一个家等着你来。”

梅丽本来清澈如水的眼睛现在和深海一样幽深。她微微站直,双手交叠在身前,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手提袋。

医生沉着地在她面前打开了盒子。

“梅丽,你愿意嫁给我吗?”

朴素的深色小盒里躺着一枚璀璨的钻戒,普通的天色并没影响它单纯的美丽。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感觉到,它蕴含着真诚和热情的质地和梅丽如此相配。

梅丽海蓝的眼睛掀起了柔波。

爱丁堡的警局神奇地见证了这场具有传奇色彩,甚至喜剧效果的爱情。在警局门口求婚,疯狂的举动在贝克街的房客身上变成了理所当然。

“愿意!我当然愿意!我的上帝,差点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说句话了!”

梅丽突然扑上来拥抱着华生喊道,医生在差点被勒得缺氧的情况下伸出手来轻轻放在她的金发上。这个场景很滑稽且不符合礼仪,但有幸亲眼目睹这一场面的人都只是报以了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