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裸着胸膛披着一件外衫出来时，狄玉生叫来了红昭宫里的宫人：“今天早些时候有谁来了。”

宫人低着头：“是梅大人……同陛下说了会儿子话。”

狄玉生轻声“哦”了一声，脸上却冷淡了下来，他的眉微微皱了一会儿，像是在回想：“梅……是新上任的大理寺丞吗……梅太傅家的小儿子，殿试时陛下说字写得好的那个状元郎。”狄玉生闭眸思索着，自言自语似的，“他也想爬龙床吗？”

这样大不敬的话宫人自然不敢回他，狄玉生睁开眼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狄玉生走回内室，他坐在塌边低下头，便见红昭已经闭着眼睡去了。狄玉生看了一会儿，伸手替红昭拨开面上的乱发，叹息似的：“夫人啊……”他俯下头去，薄唇蹭着红昭柔软的面颊呢喃自语般低声开口，“我对夫人而言，是有用还是无用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蒋漱清（上）

01

冬去春来，事情便更多。蒋漱清卸了大理寺的差事，挂了个尚书令的名头替红昭处理政务，才忙活了几日便又听闻红昭宫中出了事：狄玉生同进宫的臣子起了争执，剑气伤了对方的脸。

蒋漱清叹了一口气，匆匆随宫人赶了过去，刚进殿便看见了脸色阴沉的狄玉生与吓得不轻的红昭。他视线一移，便又看见了那与狄玉生起争执的臣子。

蒋漱清记得这张脸，是在大理寺任职的新状元郎、梅太傅家的小儿子，名唤梅行光。细论起来，当日殿试红昭不懂文章，这还是蒋漱清亲点的状元。他记得此人虽人有些自傲自矜，却很有才华……也是京中有名的美男子。

只是此刻这张清冷俊雅的面庞却横了一道血痕，眉也皱着，平白生了几分艳与狠。

蒋漱清只知道二人起了争执，却不知具体是为何。他抿了一下唇：“梅大人，你先回去吧。”顿了一下他又想起点什么，心中疑惑，“大理寺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来请圣意么？”

梅行光抬起一双泛着冷光的眸，语气不卑不亢：“下臣时刻挂念陛下，自然常来请陛下安。”

蒋漱清听出了一点端倪，他脸色逐渐冷了下来，语气也生硬了：“梅大人请回吧。”

梅行光张口还要说话，红昭连忙劝他：“你先回去吧，再吹冷风脸上便要落疤了。”

红昭这样说，梅行光便抿了一下唇低下头：“是。”他冷冷看了一眼脸色发冷的狄玉生，站直了身子离开了。

蒋漱清看了半晌才开口：“又是怎么了，这样闹起来若是传出去了怎么好看。”

狄玉生大概还在气头上，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张嘴似剑一般字字诛人心：“你还怕外面传什么？蒋漱清，你爬龙床的时候可想到外面如何说你以色侍君？如今便又来了一个要学你的！”他讽笑一声，“真是你点出来的好状元郎，同你一样都把圣贤书读进了狗肚子里！”

蒋漱清脸色冷了下来，红昭连忙抓他的手：“清石，他说气话呢。”他声音低了、语气埋怨，却是对着狄玉生说的，“没头没尾的事情，你却要划人家的脸。”

见狄玉生捂着胸口脸色越来越难看，红昭怕他心口痛，又不情不愿开口：“好嘛……我下次不叫他来请安了。”这样说了，红昭却又有些沮丧，“梅大人说……”

梅行光说了什么，红昭却又不肯往下说了。

蒋漱清望着他：“梅大人说什么？”

红昭抬眼看他一眼，他支支吾吾的：“梅大人说、说没有我这样做皇帝的，什么事也不管……只有昏君才这样做呢。”

蒋漱清心头跳了一下，他坐到红昭身边：“怎么会，你细细想想，御史可有奏过你的不是？”

红昭靠近了蒋漱清怀里，他轻声“哼”了一声：“我都没摸过奏折，哪里知道那些人骂没骂我……说不定就是他们说我坏话。”

蒋漱清不动声色抬眼和狄玉生对视了一眼：“无人说你的不是，你问问蘅王，可有人奏你的不是？”

红昭抬眼去望狄玉生，他睁着一双圆眼睛：“玉郎，有人说我坏话吗？”

狄玉生挨到红昭身边，他似乎不生气了，反倒细细哄着红昭：“夫人多心了，怎会有人说夫人的不是？开年减税的折子还是夫人勾的红，夫人忘了吗？”

红昭顺着想了想：“是呢。”当时狄玉生哄他玩，便握着他的手批了奏折。

红昭逐渐放下心来，他小声嘀咕着：“我又没有做坏事情，才不是昏君呢。”他又想起了梅行光，有些生气地开口，“不要叫他再来了，我不想见他。”

蒋漱清松了口气：“我叫宫人看着些，不会叫你再见到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蒋漱清（下）

02

因着梅行光的事情，蒋漱清留了点心眼：若再有旁的人要见红昭，须先递帖子先叫他瞧一遍。但这样行事，倒叫梅行光捉住了当做由头在殿上奏了他一道折子，说他昧上欺下、堵塞圣听。

以蒋漱清如今的权势，这一道折子还不能耐他如何但也实在叫人难堪。

狄玉生说得不错，皇宫里的消息再如何密不透风，也难抵得住大臣私下里的猜测与风言风语……更何况蒋漱清也确实以色侍君。

蒋漱清虽不是什么古板的书生，但他从来耳濡目染、身体力行的都是君子行径，也在乎自己的名声除了同红昭的私情。蒋漱清心中有些郁郁，一路走回了红昭的殿中。

天冷，退朝时时候又还早，红昭人虽醒了却依旧窝在被窝里。蒋漱清进去了便瞧见了红昭正趴在床上玩九连环，他站着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坐到床边：“昨日夜里不是替你解开了，怎么又缠在一起了。”

红昭哼哼着，很不高兴：“谁知道？总是解不开。”

蒋漱清伸过手要替他重新解开，却被红昭捉住了手。

红昭面上惊讶：“清石，你的手好冰，你走回来的吗？”红昭把蒋漱清的手压在被子里捂住，又抬起脸望了望他，“你怎么闷闷不乐的？上朝不开心吗？”

蒋漱清抿了一下唇将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最终他只轻轻叹了一声：“无事。”他低垂着眼盯着红昭看了一会儿，“帝王总是多情，你也多情吗？”

红昭眨了一下眼：“什么多情？”

蒋漱清伸手按在自己的额前，他闭上了眼：“倒是我糊涂了，竟问你这种问题。”

红昭拉着他的手：“清石，到床上来待着吧。”

蒋漱清抿了一下嘴唇，还是把鞋袜褪了爬上了床。

红昭钻进他怀里，仰面望着他：“谁惹你了？”

蒋漱清垂着眼，半晌才有些别扭地开口：“……梅行光。”

红昭脸上有些疑惑：“梅大人吗？为了什么？”

被红昭这样追问，蒋漱清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他移开脸：“没什么，总归是官场上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不必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