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在城西,杨家在城北,这一路上光嫁妆就过了三个时辰才完事。杨元戎在热孝期间,不能出府迎亲。为表诚意,杨夫人命杨元朗代弟迎亲。花轿在府门口停下,上来搀扶新娘的不是丫鬟,而是两个壮实的婆子。众人都感到惊讶,李家的人却浑不在意。扶着李小姐进了院子,一行人从碧溪桥走过。李家小姐却似发疯一般,甩开钳制她的婆子,掀了盖头下了桥,顺着荷花池边狂奔而去。婆子跑着追赶她,喊道:“小姐危险!”李家小姐一边跑一边喊:“周郎,我来了。”婆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跳进荷花池。杨元朗这边命人把新娘子捞上来,可惜人已经断气了。
原来这李家小姐早年曾定过一门亲事。男方文武双全,从军之后战死沙场。李家小姐忽听噩耗,竟然一病不起。李家是医药世家,虽救活了女儿的命,却也因高烧而烧坏了脑子。竟从此变的疯疯癫癫起来。
经过这两次娶亲,新娘都在成婚当天死去。杨元戎克妻的名声已经传遍益州城,在没有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杨夫人整日筹措不安,眼看百日孝期已经过来大半,若不能为杨元戎娶亲,就要在等上三年。她每日都梦见辛姨娘向她索命,看到杨元戎心里就发憷,是一刻也不想在见到他了。
杨夫人叫了马氏,商议道:“这件事变得越来越棘手了,这可怎么办是好?”马氏道:“我娘家有个堂妹,也是父母刚过世,正要许配人家。他们两个正好凑一对。”杨夫人点头道:“那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原来这马氏早年因为家中贫困,父母才将她买给杨夫人娘家做丫鬟。虽是活契,马氏嫁给秦牧之后,仍旧服侍杨夫人,帮忙料理杨府内务。她娘家住在三台县,家中父母已经亡故,哥嫂带着一双儿女过活。她这个堂妹是大伯家的小妹子,今年十五岁。大伯马原虽有一个儿子,头些年参军战死了。今夏得了重病,拖延到现在一命呜呼了。妻子因不满侄子三旺抢占租屋田地,连气带吓,竟也病死了。留下一个女儿马翠莲,这马翠莲还未许配人家。马旺只想着争夺家财,可不想平白多张嘴养着。更何况如今秋粮为下来,家中粮食多半高价卖出,守着银子没粮食,一家人陷入无粮危机。
这马翠莲在热孝期间,也无法议亲。两口子正为此事发愁,正好自家妹子马氏来访。说明来意,三个人商量之后,由马氏出面对马翠莲道:“好妹子,姐姐我给你找的这户人家,可是益州首富杨家的三公子。人品样貌是一流的,你嫁过去总比守着这座空房子要强。”这马翠莲的父母是被马旺间接逼死,又怎肯听他们的话乖乖嫁人。马氏见她不同意,也没了商量的意思。直接找了两个婆子把她绑了,赶着马车连夜进了杨府。杨夫人见了马翠莲的样貌,竟是个美人儿。马氏解释道:“奴婢家大伯早前是个教书先生,养出来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理的。”杨夫人皱眉道:“倒是便宜了他。”马翠莲看着杨夫人道:“翠莲看杨夫人也是个明理之人。翠莲有一事不得不如实相告。今秋,皇上命各州府选送良家子入京。家父已经把我的名字上报州府衙门,我已经是在册的良家子。若是夫人硬要我嫁给三公子,这强娶良家子的罪名,可不是花些银两就摆平的事情。”几句话说的杨夫人变了脸色,马翠莲继续道:“我劝夫人还是派人把我送去州府衙门为好。”杨夫人也知道轻重,立刻命人给马翠莲松绑,派了几个嬷嬷相陪,命二门小厮套了马车送马翠莲去州府衙门。原来马翠莲的父亲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害怕女儿被马旺夫妻祸害,才出此下策。将女儿送进内宫,依照女儿的聪明才智,必定能为自己找一个好的归宿。
杨夫人送走马翠莲,朝马氏责怪道:“你也不问清楚,幸好没有出什么大事。否则整个杨家都要被连累了。”马氏也后知忽觉道:“都是奴婢设想不周。”经过这几次给杨元戎娶亲失败,杨夫人更加心烦意乱。总觉得是辛姨娘在天有灵,阻拦着她一样。
你道马旺夫妻哪里来的胆子敢霸占马原家财?原来是马志坤给他们出的主意。这马志坤在京都投靠潘世杰,却遭到徐谦一党的诋毁。马原得知他没有遵照自己的意思投靠徐谦,多次写信叫他改投门派。并叫儿子马志贤向他施压。这马志贤正好随着宇文贺入京述职,得知了马志坤的所作所为,十分不耻!马志坤是表面应承,暗中却挑拨潘邵成和马志贤决斗。借潘邵成之手把他除去。为了防止马原知道真相,伺机报复。他借着回乡祭祖之名,挑拨马旺争夺马原家产。活活把马原夫妇气死,原想着叫马旺夫妇把马翠莲发卖了。马旺夫妇怕左邻右舍说长道短坏了名声,不好给儿子去媳妇。竟没有听从马志坤的提议。马志坤躲在暗处,看着马旺按照自己的计划把马原一家迫害干净。当天写了状纸给三台县衙,状告马旺夫妇抢夺家财,逼死人命。马旺夫妇后知后觉,悔不该听信马志坤的话,妄作刀剑之徒。马志坤朝着马旺夫妇说出自己的肺腑之言道:“这就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们有这样的下场,也是贪心不足所致。”马旺看着马志坤道:“你我好歹是兄弟,家中在穷也没有把你发卖为奴。你一点恩德也不念吗?”马志坤冷言道:“哥哥留下我,图的是多一个劳力。你当我真的不计前嫌,我可没有你们想的那样大度。”平常受够了他们的欺压,如今终于出了一口气。看着他们被关进牢房,等待处斩,马志坤心内一阵畅快。他把马旺、马原的房屋地契全部变卖,带着得来的银钱返回京都。
☆、姻缘自有天定
马氏知道自家哥哥惹上官司,忙叫秦牧出去打探缘故。秦牧打探之后,知道是马旺得罪马志坤所致。回去后只叫马氏准备吃食,好好送马旺夫妇一程,却只字不提救人之事。被马氏逼迫的狠了,秦牧才道:“他们自己造孽,就该想到天理报应。写状纸告他们的是在京都做参议的马志坤。自古有言,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我们是奴才,连良民都不是。”秦牧是杨家家生的奴才,不以为奴为耻。更何况杨严待他不错,吃喝用度和府里的半个主子没什么两样。马氏却是成年后被买为奴的,对为奴为婢被人轻视很是在意。听了秦牧的话,更加伤感起来。
撇开给杨元戎议亲的事情不提,到有一件喜事值得高兴。杨严按照陈展的交代找到潜藏在益州民间的马三良。这个马三良便是给徐若晴五石散的御医,在京都呆不下去了才会来益州。受陈展所托,给杨元靖开了治病药方。杨元靖吃了数日,身子渐渐好转。杨夫人见他脸色红润,身体也有了力气,不在绵软无力了。心下高兴,封了一千两的银子给马三良作为酬金。马三良在杨府住了数日,看着杨元靖身子已经好了大半,决定请辞。嘱咐杨夫人找方抓药,不出百日,杨元靖的病根便会清楚。杨夫人千恩万谢不在话下。
杨元靖知道自己的病有了好转,心情也好了起来。杨夫人想着杨元靖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把李宁叫到身边。含蓄的道:“这几年你住在杨府,姑母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你和元靖是一起长大的,姑母想你们永远在一起。”李宁低着头,手搅着手帕,沉默不言。杨夫人的话很明确,叫她嫁给元靖。可元靖是个病秧子,不是她的良配。虽有神医救治,难免旧病复发。若是回绝杨夫人,把她得罪了,吃亏的还是自个儿。不但杨家待不下去,回到京都也无亲人依靠,被叔伯胡乱嫁人,也非她所愿。她很是纠结,自幼父母双亡,若是活着的时候为她定下婚事到也罢了,如今可叫她怎么办才好?她的脑海中想起杨元戎,怎么把他给忘了。杨夫人得不到李宁回话,以为她默认了。看着李宁越发亲切道:“我个你姑父商量后,早早的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也好冲一冲这府里的晦气。”李宁依旧沉默不语,杨夫人又给了她一些头面首饰才叫她退下。
李宁出了杨夫人的正房一路来到钟翠楼。杨元戎正在院子里练武,看到她过来。收了剑道:“阿宁,你怎么过来了?”李宁朝杨元戎哭诉道:“姑母要我嫁给元靖,可我不喜欢他。”李宁在杨府多年,杨夫人都不曾委屈她分毫,目的早就昭然若揭了。那是把她当元靖未来媳妇培养。想到此处,又不由为她难过。同样是被杨夫人逼迫成婚,杨元戎生出同病相怜之感。他朝李宁开玩笑道:“若是不想嫁给元靖,那就嫁给我好了。”李宁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抓住他的手道;“此话当真?”杨元戎愣怔片刻道:“当然是假的。你嫁给我,跟我出府单过,那是半分银钱也捞不着。我怕…”李宁截断他的话道:“我愿意跟着你过苦日子。我会织布染丝,会绣花做针线,绝对不会拖累你。”杨元戎认真道:“莫说我如今落魄了,即便我还是以前那个万千宠爱的杨家三少爷,我也不能娶你。”李宁神色黯然道:“为什么?”杨元戎道:“我的心早就给了别人,不能在给你了。”李宁拦住他的去路道:“是因为放不下雪莹对吗?既然如此难以割舍,为何不娶她?”李宁一语道破杨元戎的苦衷。杨元戎却越过她,朝钟翠楼外而去。
他出了院子,漫无目的的走着。出了碧春园,却又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训他道:“三少爷叫奴婢好找,老夫人有请。”杨元戎眉头一皱,不知道老夫人找他何事?他一路到了老夫人的正房,不成想杨严也在。他朝老夫人和杨严请安道:“给祖母和父亲请安。”杨严吃着茶没说话,老夫人朝杨元戎道:“坐到祖母身边来。”杨元戎思量一下,在身侧的椅子上坐下。老夫人对他的举动没有意外,仍含笑道:“正和你父亲说起你的婚事。雪莹和你年龄相仿,你们又是青梅竹马,正好配成一对。”老夫人经不住王雪莹哭求,才说动杨严,叫来杨元戎好促成他们两人的婚事。杨元戎听了杨老夫人的的话,竟没有半点喜色,拒绝道:“守孝期间不能娶亲。若等上三年,怕是耽误了雪莹的青春。祖母还是为她另寻良人吧!”老夫人的脸色垮下来,为了王雪莹,她决定耐心规劝。忍下怒气。看向杨元戎道:“你和雪莹成婚,祖母允许你学着打理杨家产业。即使做继任家主也是有可能的。”杨元戎摇头道:“恕孙儿难以从命。”老夫人这边气的面色铁青,还未发作。杨严那边却摔了茶杯骂道:“糊涂东西!给你绿豆偏捡芝麻。今日非得教训教训你不可。”杨元戎跪在厅上,低着头等着杨严发火。杨严唤来秦牧拖着杨元戎去外面打板子。吩咐秦牧道:“给我往死里打。”要搁在以前,下人的板子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如今杨元戎落难了,都恨不得落井下石。那板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打在杨元戎身上,即使痛的心胆俱裂,他也咬牙挺着不发出一声喊叫。王雪莹刚才躲在屏风后面,知道听见杨严发火要打杨元戎板子,才从屏风后面出来朝老夫人和杨严求情。杨严绷着脸不说话,老夫人经不住王雪莹哭求,吩咐家仆停止廷杖。杨严也顺着台阶而下吩咐秦牧找人抬了杨元戎回钟翠楼,请郎中治伤。
杨元戎宁愿挨板子也不肯娶王雪莹,他是恨透了老夫人诬陷辛姨娘。连带着也恨上了王雪莹。王雪莹做了补汤来到周翠楼,却迟迟不肯进去。恰巧李宁过来探望杨元戎,王雪莹托李宁把补汤拿给杨元戎,并嘱咐她道:“你把补汤送进去只别提是我做的,免得他多心不肯喝。”李宁接过补汤道:“你的估计我都知道。你尽管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提的。”李宁目送王雪莹离开,才提着食盒进了钟翠楼。杨元戎没有想到第一个来看他的人是李宁。李宁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补汤走到杨元戎身边道:“这碗鸡汤是我亲自熬得,用文火炖了三个时辰。”杨元戎趴在榻上,接过李宁手里的汤碗,只喝一小口,就把汤碗放到一边了。这补汤的闻道一尝就知道是王雪莹所做。李宁知道瞒不过他,坦言道:“是她怕你不喝她给的东西,才托我送了来。”杨元戎不开补汤的事情不提,看着李宁道:“上午说的事还作数吗?”李宁微微一愣,只听杨元戎道:“我想娶你为妻。”是想尽快了断他和王雪莹之间的感情,也是帮李宁脱困。
李宁喜出望外道:“当然算数,我不介意你心里藏着她。只要你肯分一半的心给我。”似落水之人抓到浮木一般,她握住杨元戎泪流满面。
☆、身安不如心安
有李宁细心照顾,杨元戎的伤好的很快。七八日便可行走自如了。他和李宁穿戴齐整,一同来到杨夫人的正房。
杨夫人和杨严在正房用午饭,两人商量着杨元靖和李宁的婚事。却见杨元戎和李宁牵着手进来。朝他们跪下,杨严夫妇奇怪的看着他们。杨元戎开口道:“前些日子有劳夫人为我的婚事烦心了。我已经答应去阿宁为妻,请父亲和夫人成全。”两个人都低着头跪着。杨严愣怔的没有说话,杨夫人却变了脸色,朝杨元戎道:“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不知道阿宁已经许给元靖了吗?”李宁抢在杨元戎之前道:“阿宁和元靖表哥还未定亲,不能算数。阿宁喜欢的是元戎表哥,非他不嫁。”杨夫人指着他们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却没了下文。强咽下一口气道:“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就成全你们。也不必摆设香案,你们就在这里向老爷和我磕头拜堂吧!”杨严冷眼看着地上的二人,见他们拜了天地高堂,又相互对拜。他才朝杨元戎道:“成了亲就不是一个人了,要好好过日子。瓷窑那边的庄子有几间房子,你和阿宁搬过去住吧!”杨元戎朝杨严磕头道:“儿子谢父亲教导。”
杨元戎和李宁匆促拜堂成婚,消息传到王雪莹耳内,她先是惊讶,后又痛哭起来。老夫人宽慰道:“元戎迟早要成婚,你也给死心了。”王雪莹道:“我要告诉元戎真相,辛姨娘不是外祖母害死的。”老夫人阻止道:“你不能去!这件事摆明了是你舅母设下的连环计。目的是借处死辛姨娘之事,栽赃嫁祸给你我祖孙。内管家马氏和管家秦牧都是你舅母的亲信,闹开了也是你我吃亏。你舅舅是前头夫人所生,本就和我隔着心,就算不是你我祖孙所为,也会栽赃给你我祖孙两个。外祖母把这件事压下来,也是有难言之隐啊!”王雪莹哭倒在老夫人怀里。老夫人安慰她道:“外祖母以后就靠你了,一定会给你找一门好的亲事。”王雪莹哽咽着道:“雪莹不嫁人。”老夫人开解她道:“傻孩子,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若不是元丰早已定下婚事,你和他倒是般配。”老夫人叹口气道:“元琪这孩子倒是不错,只是还太小。”王雪莹收了哭声道:“外祖母不要为我操心了,我情愿守着祖母过一辈子。”老夫人责备道:“不许说傻话。”为了把王雪莹的注意力引开,老夫人道:“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你做来我吃。”王雪莹点头道:“我这就去做。”老夫人坐在榻上,想着她刚进入这做府邸之时,那时候她还是杨老爷子的妾室,愣是凭着聪明智慧坐上正妻的位子。三十多年如一日,她守着杨家,守着这份家业。若非手里捏着杨家各大商铺的印信,这杨家早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她想着自己没有儿子,两个女儿,一个远嫁在外,一个病逝多年。如今晚景凄凉,不免伤感起来。
王雪莹躲着刚做好的桂花糕进来,老夫人已经靠在榻上睡去。王雪莹拿过被子给她盖上,低声道:“最近外祖母越发贪睡了。”王雪莹坐在团凳上,吃着新做好的桂花糕,想着初见杨元戎之时,也是在秋天。那时候碧春园刚刚建成,老夫人还掌管着杨家各个商铺的产业,当真是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主儿。已经月上柳梢头,她却了无睡意。
自从辛姨娘死后,王雪莹在没有回过碧春园,她的东西也尽数搬到老夫人院子里。杨元淑也跟着冯昌去了京都。碧春园的诗社也取消了,一入夜格外冷清。杨元凤和杨元灵知道杨元戎和李宁成婚,带了礼物去贺喜。四个人吃了一顿酒菜,杨元凤和杨元灵起身告辞。两个人结伴出了钟翠楼,因她二人住的地方要经过明月楼。两个人走的格外紧张害怕,虽有丫鬟婆子相随,还是小跑着来到临仙居杨元凤的住所,都进了院子才松了口气。杨元灵却是打定主意在杨元凤的住处借宿一夜,明日回明了杨夫人搬到杨恪夫妻正房后面的小阁楼居住。
杨元戎和王雪莹一早就搬出了杨府,去城郊的别庄居住。两个人仅仅带着平常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金银。
城郊的别院,一进院落,三间正房,两间配房。院子里有一口井,几棵树,有一个石桌子,配着四个石凳。走进屋子,里面有几件简单的家具。两个人简单收拾一下,又置办了一些米粮。杨元戎看着李宁把房间里外收拾妥当,略带惭愧的道:“让你跟着我吃苦了。”李宁摇头道:“身安不如心安,屋宽不如心宽。这样的日子一点也不苦。”杨元戎感动莫名,因着杨元戎还在孝期,两人依旧分房睡。
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却也不能坐吃山空。光靠李宁做刺绣换些银两,也不是长久之计。杨元戎有一身好武艺,趁着县衙征召衙役之时,几场擂台下来,竟拔得头筹。当场被三台县令任命为捕快。
因着杨元戎做事勤快,为人豪爽。很快赢得三台县令罗福安的信任。出门赴宴也都愿意带着他。恰逢杨元靖娶妻,三台县令也受邀参加喜宴。杨元戎跟着罗福安进了杨府,先是杨严领着众人朝罗福安见礼,再是杨元戎朝杨严见礼。杨严虽厌弃杨元戎,当着罗福安的面也只得挂上三分笑,仍然当他是自己的爱子看待。众人进了宴客之所。杨元戎早已从宾客的交谈之中知道杨元靖娶得新妇就是王雪莹,他如五雷轰顶。飞快跑到落英楼,冲破丫鬟婆子的阻止,走到王雪莹面前质问道:“为什么要嫁给元靖。”王雪莹反问道:“为什么要娶阿宁?”两个人同时沉默,又同时回答道:“形势所迫。”王雪莹接着道:“”杨元戎道:“母亲死的蹊跷,不能叫她白死。”王雪莹透过红绸盖头看着杨元戎道:“我嫁给元靖,是为了外祖母可以安享晚年。不想她晚景凄凉,连个送终的人也没有。”杨元戎默默离开,落英楼外随风飘落的树叶也在为他们鸣唱哀歌。这样的结局,凄凄惨惨,倍感凄凉。
陈琦在江南逗留一个多月,终于在八月初七赶回京都。他风尘仆仆的来到御书房,向陈显交接圣旨。陈显看了他的折子,对他安置灾民,抢种秋粮,建造房屋的措施大加赞赏。司礼监总管冯昌从益州回来,向陈显复旨。和陈琦在廊下遇见,一个往外走,一个往内进。冯昌侧着身子跪下请安,陈琦越过他朝东宫而去。冯昌进了御书房,朝陈显道:“恭祝宓妃寿辰的瓷器已经存入内库。各州府官员和京都文武百官所送的礼品也相继入库。请皇上示下。”陈显头未抬,吩咐道:“和往年一样,交给宓妃处置吧!”冯昌微弓着身子退下。
☆、嫡尊庶卑古今同
萧如梅回到侯府,多数时间呆在梧桐苑内。虽不出门,也听说了许多有关潘邵煜的事情。奉旨安顿城外流民,他的处理方法有两种。愿意留在京都安家的,分配田宅安顿落户,将户籍上报府衙。愿意回乡安置的,分配银钱,助其返乡。这一个月来,她时刻关注潘邵煜的一举一动。并未听说他眠花宿柳的艳闻,可见坊间流传做不得真。她收到六顺拖忠叔交给秋兰的《千金方》,她翻开书册,里面熟悉的字体,看的她心里暖暖的。萧如梅不由暗喜道:“他竟然为我誊抄古本《千金方》,这份心意当真难得。”虽没有只言片语,这满满的情意早就倾负于笔端了。秋风吹过,梧桐树叶缓缓飘落下来。这凄惨的秋景也难掩她的喜悦和欢心。
八月半,人团圆。皇帝在内宫设宴,宫妃皇亲陆续到场,唯有太子陈琦没有到。这已经成了惯例,也没人在意这些。
陈琦换了便装,带着六顺来到和萧如梅约定的地点。两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萧如梅朝陈琦道:“出来久了,还真有些饿了。”陈琦道:“前面有家好馆子,你想吃什么尽管点。”萧如梅和陈琦并肩进入食为天酒楼,店小二把他们带到二楼靠墙的桌子道:“我给两位客官找一个安静之处,临街靠窗。晚上看烟花一目了然,也不用挤。”陈琦和萧如梅坐下,也没有接菜单,直接道:“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都上来吧!”店小二道:“客官您稍等,菜马上就到。”陈琦掉了茶给萧如梅道:“这里的蟹黄豆腐味道是京都一绝,保管你吃了终身难忘。”萧如梅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品尝一下。”
店小二陆续把几样招牌菜上来,萧如梅每样都吃,最爱的还是清蒸鲫鱼。陈琦颇为惊讶道:“原以为你会喜欢蟹黄豆腐的。”萧如梅道:“我喜欢吃清淡的菜,吃不惯太油腻的东西。”陈琦夹了素炒豌豆给她道:“这个菜清淡可口。”萧如梅没有接他的话茬,眼睛看了一眼楼梯口,又迅速站起,左右看看,最后扎进桌子底下去了。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瞬间完成。陈琦惊讶之余,只见萧鼎南带着子侄朝楼上走来。一行人朝陈琦走来,陈琦先开口道:“都在外面,没有那么多虚理。”萧鼎南上楼上看见一个绿色丽影扎进桌子底下去了,知道陈琦有佳人相伴,不便揭穿身份。一行几人没有说话,朝陈琦默默行礼退下。
萧如梅听着脚步声远了才从桌子下边爬出来。陈琦看着她心情紧张,面色惨白。伸手握住她的手道:“怎么吓成这样?”萧如梅道:“我没事。”陈琦扶着她坐下,给她倒杯茶压惊道:“还说没事,都出了一身冷汗。”萧如梅放下喝了一半的茶杯道:“若是叫父亲知道我在外面和人私下见面,一定轻饶不了我。”这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萧夫人一定会抓住她的错处,借机惩治她。轻则在黑夜里抄家规,不许点灯。重责藤条加身,跪瓷片。挨打受饿,那滋味犹如冬天掉入冰层之下,雪上加霜。陈琦眼睛毒辣,看得出她的恐惧并非为此。萧如梅突然趴在他怀里道:“表哥,我不想向一根浮萍一样飘荡,身在是非漩涡之中,却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陈琦初次见到另外一面的萧如梅,这样的她令人怜惜。萧如梅颤抖着身子道:“从小到大,我都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父亲和母亲都不愿见到我,嫡母却视我如眼中钉,经常刁难,克扣月例用度。我真的快受够了。”也许是压抑的太久了,才会情不自禁的把这些平日难以诉说的苦处告诉陈琦。陈琦默默的回抱着她,轻声安慰道:“不怕,有我保护你。”萧如梅的抽泣声时断时续,陈琦抱着她娇小的身子,肩膀上已经被她哭湿一片。陈琦用手抚摸她的乌发,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栀子花香。等着萧如梅心情平复了,陈琦才道:“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陈琦和萧如梅出了食为天,一路来街头的马车旁。秋兰、秋彤、忠叔、六顺坐在车旁玩着猜拳。见到他们回来,秋兰、秋彤忙迎上来,原本是想问她玩的开不开心。见到她双眼红肿,两人十分惊讶,对视一眼,秋兰开口道:“小姐怎么哭了?”萧如梅掩饰道:“沙子迷了眼。我们回府吧!”陈琦扶着萧如梅上马车,萧如梅掀着车帘挥手朝陈琦告别。马车走在官道上,平稳迅疾。
回到府内,时辰尚早。前院的戏班子还未散,隐隐有戏曲声传入耳内。秋彤道:“听说这次请的戏班子是京都最有名气的明春班。不如小姐也去看看?”萧如梅哪有心情听戏曲,摇头拒绝了。秋彤急切道:“小姐不稀罕,奴婢还想去看看热闹呢。”秋兰是知道秋彤心思的,也跟着附和道:“时辰还早,小姐过去看看吧!”萧如梅经不住二人劝说,终于点头道:“你们都说要去,那就去看看吧!”
主仆三人一路来到南阁楼,此时老夫人、萧鼎南、萧夫人已经回房歇着。只有萧延庆、萧延宁、萧如珍、萧如玉、萧如雪五人在阁楼内。戏台子搭在厅内,萧如梅主仆三人缓步入厅,在角落里坐下。萧如梅对戏曲一无所知,秋兰低声解说道:“这出戏叫《双凤记》,讲述燕朝时期,吕丞相府中有两个庶出的女儿,是双生子。姐姐叫金凤、妹妹叫银凤。这对姐妹自小遭到嫡母欺压,生活很艰辛。金凤性子娇弱,逆来顺受。在得知嫡母将自己许配花花公子张宽之后,竟一病不起。她拒不就医,含恨而终。妹妹银凤却懂得在逆境中为自己争取。在祖母六十寿诞之日,她结识了入府为祖母拜寿的表哥于韶。才子佳人,互诉衷情。于韶许诺迎娶银凤为妻,可最后却迫于父母的压力,而娶了北静王之女金华郡主。银凤悲愤欲绝,在姐姐墓前自尽而亡。”萧如梅耳边听着秋兰的叙述,也情不自禁的留下泪来。在看戏台上,竟是一个书生路过金凤、银凤墓前,感慨道:“朱门绣户女,命薄如草芥。一生多坎坷,难得有情郎。”戏文到此结束。紧接着是下一场戏,名叫《鸳鸯错》。秋兰怕萧如梅一时看不明白,细细讲述道:“这出戏也是燕朝时期的戏曲。讲述齐国公陆翔之女陆珠,是陆翔独女,才貌双全,父母视作掌上明珠。仕宦公子众多,她却一个也看不上。写出三个对子,扬言谁能对出她的对子,就嫁给谁。陆珠有一个表哥叫秦建,自幼习武,却不通文墨。秦建很喜欢陆珠,便请求书生江顾帮自己对出陆珠的三个对联。陆珠依诺嫁给秦建,婚后知道秦建是个不通文墨的武夫,夫妻决裂,遁入空门。”萧如梅细细听着秋兰的叙述,竟也是一出悲情戏曲。中秋团圆之夜,听这样的戏曲越发伤感。萧如梅起身要走,却发现秋彤不在身边。朝秋兰问道:“秋彤人呢?”秋兰摇头,故作不知。萧如梅正要吩咐秋兰去寻她回来,却看见秋彤和萧延宁一前一后的进来。秋彤若无其事的走到萧如梅身边,萧如梅心细如发,早就发现了她手腕上多了一只红玛瑙镯子。她的眼睛在萧延宁和秋彤身上来回扫视,心中豁然开朗。难怪秋彤要拉她来看戏曲,原来是要约会情郎。
萧如梅不动声色,接着看戏。一声碎响,将屋内所有的目光都聚到一处。原来是萧如玉摔了茶杯,溅了萧如雪一裙子茶水。但听萧如玉朝戏台上呵斥道:“中秋佳节,喜庆团圆之夜。唱这样悲情的戏曲过于不吉,还不快换了。”萧如雪站起来朝萧如玉道:“唱的好好地为何要换?我点的戏在悲情,也比不过你点的《双凤记》悲苦凄惨。”萧如玉挑明了道:“你点这出戏在影射谁?”萧如雪也挑明道:“这都是跟妹妹学的。”萧如玉分辨道:“我是在教导你嫡庶有别,尊卑有序。自古男子娶妻,都以妻族得力为荣。怎会娶一个累及自己前途的女人做妻子?痴心妄想,坑害的终归是自己。”萧如雪分辨道:“庶女怎么了?庶女就不是爹生娘养的吗?我只知道血谏昏君云帝的丁皇后是庶女,拒上龙撵,劝谏燕后主少女色,多勤政的董贵妃是庶女;本朝退位让贤、甘居侧妃之位,帮助建平帝成就帝业的恭哀皇后是庶女;扶住幼君、垂帘听政的恭顺皇后是庶女;庶女又如何,扬名称颂的人比比皆是。”她这番长篇大论说下来,满屋子的人都愣怔的盯着她。想不到自幼文墨浅薄的萧如雪也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出来。连一向能言善辩的萧如珍都不禁佩服起她来了。更别说萧如玉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却无话可对。
两个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打起来。萧如珍出来解劝道:“嫡庶之别抵不过血脉亲情,都是自家姐妹,哪里需要分的这样清楚。不管是引古据典还是引史推今,你们两个不分伯仲。说了这么久的话,也累了渴了,都回去喝杯水歇了吧!”萧延宁也怕他们打起来,惊动萧鼎南和萧夫人事情就不好办了。他把两人分开,吩咐丫鬟婆子好生送回住所。经过她们一闹腾,大家都没了看戏的兴致,纷纷起身离去。
萧如梅回到梧桐苑,脑海中依然想着那出《双凤记》。竟是所有豪门庶女的生活缩影。要么逆来顺受,要么拼死一搏。嫡庶之别,就好比一座大山,压在所有庶出子弟的头顶。萧如梅拿起那本《千金方》抱在怀中,暗暗道:“他可是我能托付终身的良人?”萧如梅一向逆来顺受,今日受到《双凤记》的触动,竟也生出拼死一搏的悲壮之感出来。嫡出如萧延庆、萧如珍,因为父母双亡,自小受寄人篱下。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庶出如萧延宁,因着是萧鼎南仅存的儿子,俨然成为侯府内赤手可热的人物,连萧夫人也要忍让三分,连带着胞妹萧如雪都和萧如玉享受同等待遇。反倒是萧如玉处处受到萧如雪的言语攻击。两个人因着嫡庶之差,明争暗斗这么些年。各有各的说辞,各有各的难处,竟是一笔糊涂账。有些事情她不去深想,并不代表她鲁笨不知。她走到桌前,提笔写道:“嫡尊庶卑古今同,庶女位卑不自贱。犹记丁后血谏死,董妃拒撵谏君王。徐后让位成帝业,洛后垂帘扶幼君。胸怀坦荡心自宽,无需恶语怪他人。”
☆、杨元淑初入宫闱
八月中秋过后,各州府选送的家人子已经抵达皇宫。所有人都安置在储秀宫内。每两人一间屋子,按照每州府十人的名额,选送宫中的家人子算起来也有一百二十人。这一百二十人由教习嬷嬷教导宫规。准备在宓妃寿辰当日献舞御前,或获得龙宠,或被亲王百官相中都是有可能的。人人都知道,命运的转折就在九月初一。所有人都牟足了劲儿学习舞艺。
杨元淑有冯昌做后台,走到哪里都是一群人跟着,都想借她的身份巴结上有权有势的冯昌。马翠莲却是个特别的,每日除了练习技艺,大多时候窝在屋子里做针线。她的目标不是飞上枝头做皇妃,而是冲着内工局的女官而努力。她有一手绝佳的针线技艺,若是能被选入针工局,为宫内主子制衣,要做针工局的尚宫也不是难事。她来到宫内这些日子,从宫人口中得知宓妃恩宠无双,潘后权霸内宫,宫中嫔妃众多却都是无权无宠之人。可见谋求帝宠并非明智之举。她有自知之明,自然要趋利避害。
十月初三是宓妃的寿辰,原本因着国库吃紧不与大操大办。即便简单办理,那铺张奢靡的席面也令不少人瞠目了。文武百官齐聚同辉殿为宓妃庆生。各州府进献的良家子每十人一队,分批献艺御前。宓妃和皇帝同坐龙榻,潘后独坐凤椅。杨元淑和马翠莲都是益州人,排在出场名单之末。杨元淑作为领舞,第一个入场。马翠莲最后一个进来,一行十人列队站好。随着音乐缓缓起舞,杨元淑的目光一直凝视着陈展。陈展的目光却被宇文馨所吸引,两个人已经多日未见,音信不通,也不知道她过得如何?
马翠莲的目光落在锦衣华服的陈琦身上,他作为储君出席,按规矩穿着太子朝服。潘玉莲在他身边陪坐,同样一套华服衣裙。陈琦鲜少参加这样的宴会,此次过来也是被潘后胁迫而至。目的是叫他多见见这些良家子,好选几个做侍妾。陈琦的心不在此处,目光望着萧鼎南的坐席。萧鼎南夫妇带着女儿萧如玉坐在左边第一排末席。陈琦收回视线,低头喝酒。
飞天舞越到精彩之处,舞步旋转越快。十一个伴舞围着她,遍洒花瓣。当真是舞衣飞旋,落花成阵了。杨元淑已经跳到紧要关头,脚下突然滑倒,竟是舞鞋破裂,脚步错乱,踩住裙角,摔翻在地。杨元淑顾不得起身,先朝陈显叩拜道:“请皇上宽恕奴婢殿前失仪之罪。”所有的人都看到杨元淑摔倒全因舞鞋破损所致,并非她存心殿前失仪。都不禁怪针工局做事太敷衍。又可惜没能看完整段飞天舞。冯昌先是皱眉,后又见陈显挥手。他立刻会意,令人把杨元淑扶了出去。十一个美人也跪拜退出大殿。
几轮歌舞之后,谴夏使博彦朝陈显献上北国三宝,鹿茸、人生、珊瑚。并依照博安的交代朝陈显请婚道:“我国陛下思慕敝国永宁公主日久,诚意求婚。今日献上三宝,恳请陛下允婚。”陈显朝潘后看去,潘后哪里舍得将女儿下嫁北国。她言辞拒绝道:“公主体弱多病,已经出家为道姑。恐怕不能下嫁敝国皇帝了。”永宁公主养在道观多年,潘后说的话没有错处。博彦也无话可说。谁不知道永宁公主是潘后爱女,潘后又怎会叫她外嫁?
潘后这边拒绝了博彦求婚,陈琦那边却又暗暗担心起来。散了宴席,他私下向陈显进言道:“母后严词拒婚,怕北国会怀恨在心,举兵讨伐。”陈显也有这样的顾虑,随后又摇头道:“北卫刚刚经历一场内乱,人心未稳,国力匮乏,眼看就要进入秋季了,不是出兵的时机。按照常理北卫是不会在此时出兵的。”陈琦也觉得陈显分析的透彻,陈显继续道:“此事也不得不防,可叫宇文贺多加留心。”说到宇文贺,陈琦不由皱眉道:“因着江南的灾情,国内的粮食都拿去赈济灾民了。家家户户都没有余粮,送去边境的军资渐渐跟不上,倒是一大难题。”陈显思索道:“藏兵于山,狩猎捕鱼,也可以解决部分军粮短缺问题。”父子两人一语一答,聊了大半个时辰才散去。
自古美人配英才,哪有佳人伴老翁?杨元凤的心早在陈展带兵入杨府,盛气凌人的气势所折服。她有争夺名利之心,却愿意为陈展止步不前。只要他一声召唤,她便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她上殿之时已经在舞鞋上做了手脚,只要剧烈旋转,鞋子必会破损,自己也会扭伤脚踝。
陈显虽未怪罪她殿前失仪,却下旨罚了针工局所有人等一月俸银。杨元淑和针工局的梁子结定了,她却浑然不觉,自以为心思缜密。没想到连马翠莲都没有瞒过。
马翠莲从同辉殿回到住所,杨元淑躺在榻上,左脚已经包裹好了,只是无法下床走动。马翠莲领了晚饭进来,给她端到身边道:“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穿的人知道。姐姐如此精明的人怎么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杨元淑故作不知道:“妹妹的话我听不懂。”马翠莲也不在和她废话,只告诉她道:“冯总管让我传话给你,你的脚受伤了,再也不能跳舞了。明日就去针工局当差吧!”杨元淑心里咯噔一声,她颤声道:“是冯总管亲自吩咐的吗?”马翠莲点头道:“原本是要安排你去浣衣局的。可针工局那边点命要你,冯总管也是买、卖个人情而已。”马翠莲的话把她从天堂带到地狱。虽逃过以色侍君的命运,却落入仇家手里。当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