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步步高嫁 萧如梅徐子航 10529 字 5个月前

一连十几日,每日早朝都有朝臣上奏陈展罪行,陈显都不予理会。这次御史台将陈展争夺花魁,打伤人命的奏折上奏。陈显的脸色凝重,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徐家这是要把陈展往死里整。陈显朝三大柱石之一的萧鼎南看去道:“萧爱卿掌管京畿治安多年,此事就交由你处置吧!朕赐你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萧鼎南跪在地上硬着头皮接了圣旨。手里拖着陈显赐予他的尚方宝剑,心里却思索着皇帝的话。

陈显叫萧鼎南去庆郡王府拿人法办。萧鼎南接了圣旨,坐着轿子到了庆郡王府。陈展和洛如云在正门跪接圣旨,萧鼎南一路上早有了计较。皇帝没有直接下旨斩杀陈展,那是不想杀他。护犊之心人人都有,皇帝也不例外。自古有割发代首一说,不如效法古人。想到这里,萧鼎南朝陈展道:“奉皇上旨意,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话音刚落,尚方宝剑已经斩下,洛如云已经吓得瘫在地上,陈展的头发落在地上。萧鼎南拾起地上的一缕头发朝陈展道:“古有割发代首,殿下受惊了。”陈展扶着洛如云站起来,看着萧鼎南带着禁卫军离开。刚才惊险一幕,连陈展也捏了一把汗。

萧鼎南回到宣正殿交旨,将一缕头发呈献陈显道:“微臣奉旨处斩庆郡王,一剑斩下,却有一股劲风迫使剑偏了方向,只斩下这一缕发丝。庆郡王虽触犯法纪,毕竟是龙子。这是上天体贴陛下造福百姓,不忍心叫陛下老年失子啊。臣遵照上天指令,割发代首,特来向陛下交旨。”这番说辞虽牵强,众人都揣摩透漏皇帝心思,纷纷揣着明白装糊涂。众臣纷纷叩拜道:“皇上功盖千秋,福胤子孙。南夏昌盛,万世流芳。”一番歌功颂德之后,陈显看着御史台的几个人,将一摞奏折推到龙案之下道:“御史台的人成天就盯着一个人,谈何体查民生,为国效力?”龙颜震怒,几位御史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徐谦父子三人回到府内,也不敢在动陈展分豪。徐子航拜别父亲往同春堂而来,人未走进正堂,先听见木鱼的响声。他走进去,将精心挑选的一支凤钗送到她面前道:“这是我为你挑选的生辰贺礼。”潘英莲手里的木鱼未停,闭着眼睛道:“我不爱这些东西,你送给别人吧!”徐子航压抑多日的不满终于爆发了,朝潘英莲道:“就算是一颗石头,这么些日子也该捂热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对你的好?难道你要守着佛堂过一辈子?”潘英莲站起来道:“守着佛堂过一辈子,也比守着你这个病秧子强。”一语道破徐子航的痛处,徐子航愣怔着竟然无力反驳。身后木鱼再次响起,徐子航出了同春堂,看着外面绿树如茵,繁花似锦,□□无边,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次风波之后,徐家再不敢搜罗罪证打压陈展。陈展也一改往日行径,专心跟着洛晋练习弓马骑射。陈显说得对,文不成武不就,不堪重用。要想成为国家栋梁,唯有夜读书,昼练武。他改变命运,必须先从改变自身开始。

☆、佛缘庵琴箫合奏

春去夏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南阳候府内,一早就有丫鬟婆子抬着水洒扫庭院了,所到之处一阵清凉之感。萧如梅来到萧夫人的正房外停下,因要去佛缘庵探望生母,特来请示嫡母示下。门前有婆子陆续进出回禀府内事务,她不敢冒然闯进去,站在廊下耐心的等候。

已经日上中天,外面热的烤人。主仆三人早就汗如雨下,萧如梅用帕子擦着汗水。看着屋内回禀事务的婆子都出来了,厨房的丫鬟送来午饭。萧夫人还没有叫她进去的意思。萧如梅朝门边的嬷嬷道:“烦请嬷嬷通报,说我有事情要请夫人示下。”守门的婆子也是势利眼,拜高踩底的主儿,敷衍她道:“夫人用饭的时候不见客。二小姐吃了午饭在过来吧!”萧如梅不由得恼了,道:“夫人见不见我是夫人的事情,容不得你一个奴才来敷衍我。”萧如梅骤然发怒,故意提高了声音,好叫屋子里的人听到。

透过轻纱门帘可以看到萧夫人正吃着午饭。她今日穿着绛紫色的衣裙。云鬓高梳,满头珠翠,容色不怒含威。

听到外面的的争吵声,萧夫人眉头紧皱。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萧如梅在外面,将筷子放下道:“真是我的克星,连个饭都吃不素净!”她朝身边的秋菊道:“快去看看二小姐又在闹腾什么?”这秋菊是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穿着青绿色的罗裙,梳着单环鬓,斜插一支素银簪子。圆脸细眉,容貌俏丽,身材微丰。她走出去问明原因,把萧如梅带进来。萧夫人看着她道:“怎么这会子才过来?”萧如梅也是满腹委屈,如实回禀道:“一早就来了,门外的婆子不给通报。”萧夫人不以为然道:“这话倒也古怪,凭她一个奴才怎敢慢待主子?你是故意挑了这个时辰过来,拿着奴才们说事吧!”萧如梅知道在她这里自己一向占不到上风,她也不在分辨。放软了话道:“夫人教训的是,如梅知错了。”萧夫人看她服软,也消了大半道:“你来有什么事?”萧如梅道:“如梅想去佛缘庵看望母亲,来请夫人示下。”萧夫人巴不得永远也见不到她,出奇的没有反对道:“叫忠叔套上马车去吧!”得了批准,萧如梅才欠身退下。

萧如梅出了正房,带着秋兰、秋彤走到后门,忠叔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主仆四人上了马车,萧如梅思索着,先去市集把秀好的绣品卖了,在去乐器行把相中的凤尾琴买了,然后再去佛缘庵求签,晚上在去母亲的住处歇下。

车子行在宽阔的官道上,平稳迅速。忠叔把马车停在绣庄门前,秋兰拿着一包裹绣品出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包凉糕,几个人分着吃了,算是午饭。

忠叔赶着马车到了乐器行停下,萧如梅和秋兰、秋彤下车,主仆四人进了乐器行。因天气炎热,店内几乎没有客人。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留着两撇胡子,脸型消瘦,身材矮瘦,穿着葛布青袍,站在柜台后面。他抬眼见到萧如梅都进来,也不去招呼,知道她常来,却只看不买。萧如梅走到哪把琴边,朝老板道:“这把琴我要了。”老板喜出望外,朝萧如梅走来道:“三百两银子,这把琴你拿去。”萧如梅惊讶道:“上次不是说一百两吗?”无商不奸,老板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上次姑娘来的时候是一年以前。那时候这把琴还没有被京都画仙潘二公子提笔留名。如今这把琴涨价了。”萧如梅觉三百两买一把琴不值得,转身出了店门。秋兰提醒道:“斜对面有一家周记乐器行,是新开的,小姐不如去哪里看看。”萧如梅也动了心思,主仆四人来了周记乐器行。门上的匾额是新的,主仆四人进去,只见老板是个年轻的公子,一脸书生气息。萧如梅停在一把七弦琴边,老板走过来殷勤招待。萧如梅用手拨弄着琴弦,音色纯正,虽不是上好的槟榔木做的琴身,好在琴弦是上好的马尾做的。萧如梅朝老板道:“这琴怎么卖?”老板道:“五十两银子。”萧如梅令秋兰付了钱,老板把琴装在琴套内递给秋兰。主仆四人出了周记乐器行。

马车一路来到佛缘庵山下,忠叔把车子停靠在路边,交给看车子的老汉看管。主仆四人沿着台阶向佛缘庵正门走来。被山里的凉风一吹,身上清爽无比,山里的空气也新鲜。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前走,但见翠柳夹道,眼前一片翠绿之色。往前走玉带拱桥横跨碧水溪,溪水潺潺,缓缓流入寺外的护城河。正在拱桥最高处,翘望亭台榭苑,楼宇殿阁参差林立。俯瞰溪水潺潺,金鱼嘻戏。再往前走,便到了佛缘庵正殿。萧如梅主仆四人走进殿内,捐了香油钱,萧如梅拿起竹筒摇晃着,一根竹签应声落地,她捡起来细看,不由的皱眉,但见前文上写着:‘一生孤苦如浮萍,几段情缘半世伤。半老徐娘半世缘,回归田园才是真。’是一波三折的命运,萧如梅不信,将竹签放回竹筒继续摇,等到竹签落地,她快速的捡起来一看,签文写道:‘身自风流貌自端,命若杨花随水流。几番坎坷苦寻觅,终得佳婿伴余生。’杨花落水为浮萍,萧如梅眉头紧蹙,萧如梅暗道:“三选一,我还有一次机会。”她把竹签放回去重新摇过这次她摇了很久,竹签落地却没有急着去开签文。沉默了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只见签文写道:“貌若丹桂性如梅,命途多舛如飞絮。随风飘来随风去,自有知音握手中。”飞絮贴水为浮萍,她不由恼怒,将所有的签文都散在地上,心里暗道:“难道真的是天意?”是问自己,也是问上天。她把签文重新装回竹筒吗,站起身往外走。

主仆四人走上玉带拱桥,萧如梅心情极差,也无意观看四周景象。秋兰、秋彤也看出了自家小姐不高兴。秋兰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指着左前方的姻缘树道:“小姐快看!是姻缘树。”萧如梅朝着姻缘树走去,那树叶也被骄阳晒得蔫了,毫无生机的挂在树上。她将早就准备好的金、红双色的手链挂在树上。人都说挂的越高越好,一定会得到一份美好的姻缘。她踮着脚够到一个高枝,把一对手链费力的系在树枝上。额头有微微的细汗流下,她看向斜对面的凉亭。此时寺内几乎没有香客走动,也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萧如梅朝亭子内走去,那亭子建造精妙,绿瓦红柱,亭子里摆着石桌石凳。亭子上悬挂的匾额却十分怪异,叫风波亭。萧如梅在亭子里坐下,秋兰摆琴,秋彤焚香。萧如梅缓缓弹起记忆中的曲子《秋水》,这首曲子只在年少的时候听母亲弹过,那时候父母都很宠爱她。只是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这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到悲苦之处她的琴声也越来越悲戚!远处的箫声传来,竟缓缓跟着她的琴声吹着箫曲,琴箫和鸣,竟有惺惺相惜之感。一曲终了,萧如梅抬头四处张望,寻找吹箫之人,却连半个影子也没见到。

主仆四人来到孟姨娘住的院子,原来孟姨娘是这里的常客,有固定的礼佛下榻之处,名叫静心苑。四合院里面种着几棵梧桐树,还有一口井。井边长着翠绿的青草,朝颜花攀爬在井边。进了院子却没有见到孟姨娘,萧如梅扑了个空。问了寺内的姑子才知道孟姨娘和净空师太在闭关,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关。萧如梅也不想立刻回萧府,吩咐了忠叔去府里禀报,说要在佛缘庵住些日子。这也是常事,萧夫人想来不会反对。

建安十九年,江南连日大雨,农田尽数淹没,房屋也冲塌过半。国库却没有余粮赈济灾民,皇帝陈显下令在官宦富户家中征粮。这是一个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有粮食的人都想着等到粮食涨价是好卖出去挣钱,又有谁会把自家的粮食上交国库呢?陈显已经多日睡眠不足,精神也憔悴了。

潘府书房里,潘邵煜左手里端着冰镇莲子汤喝了小半碗,却依然觉得身子燥热。右手一把折扇几乎没有停止过。他朝陈琦看去,不知道陈琦在画什么画?心里好奇,他搁下喝了一半的冰镇酸梅汤,走到书案前一看,原来是幅美人图。他不由的惊讶道:“我以为你在画《山居农耕图》,不想却是位美人?”陈琦搁下笔道:“从没有画过美人图,一时兴起而作。”潘邵煜细看那张美人图,竟是一个坐在亭子内抚琴的美貌女子,青涩稚气未退,那双眼睛却极为晶亮,仿若繁星。潘邵煜目露探究之色道:“此女子可是殿下心仪之人?”陈琦坦言相告道:“一面之缘,并不认识。与她琴箫合奏,竟有惺惺相惜之感,堪为知己!”潘邵煜好笑道:“殿下这话说得倒也糊涂,只是一面之缘你就引为知己,未免太夸张了吧!况且殿下也不是轻易付出感情之人。”陈琦把画仔细卷起来道:“知己与相识早晚无关,重在性情相投!我现在才体会到一见倾心的含义。”此话说进潘邵煜心里,对画中之人也起了好奇之心。陈琦把画递给潘邵煜道:“替我收好,哪天我想看了就来你这里看看。”潘邵煜颇为不理解道:“一幅画还藏着掖着的,害怕人抢了去不成?这可不像殿下的性子。”陈琦解释道:“放到东宫又要无端惹出不少是非。我可不想心爱的女人没有娶到手,她就平白葬送了性命。”潘邵煜颇为理解,接过画像道:“看来殿下是真心在意画中之人了。”陈琦说完私事,又转到正事上道:“父皇委派的几个征粮官,都是些怕事的无用之徒。都五六日了,也没有征收上来一旦粮食。我想上奏父皇,担任征粮官一职,你觉得如何?”潘邵煜摇头道:“断人财路的事不能干。太子若是接下这个差事,不定会寒了满朝文武的心。”陈琦不以为然道:“就算是得罪文武百官,落个万人唾骂之名,能救助万千百姓脱离苦海也是值得的!”潘邵煜知道他主意已定也不在规劝。又想有潘后这样精明的母后在,太子想接下征粮官的差事门儿都没有。他也不点破,等着看好戏。

☆、施粥义诊为难民

陈展赋闲在家多日,今日奉旨上朝。虽知皇帝为征粮之事伤透脑筋,也不敢轻意接下这个棘手的差事。宣正殿内,文武百官齐齐跪在地上,等着陈显雷霆之怒停息。陈显看着满朝文武,目光落到庆郡王陈展身上,想要把这个征粮官的差事交给他。话未出口,却听见左前方的陈琦启奏道:“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担任征粮官一职。”陈显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看着陈琦却未应允。陈琦的秉性他是知道的,自幼聪慧过人,不与潘后同流合污,做事以民为本,这些年倒是做了许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国家交给他陈显也放心。转头再看陈展,工于心计,拉帮结派,重名重利,却叫他心生芥蒂。陈琦仁厚沉稳,却缺少精明善断只能,不如陈展许多。陈显看着陈琦摇头,又想有潘后在,一定会设法把陈琦征粮官的差事给推掉,他暗暗放下心来道:“就交给太子吧!”陈琦谢恩道:“儿臣谢父皇恩准!”

陈琦主动担任征粮官一职,潘世杰不由得皱眉。暗道陈琦心智不足,不如陈展许多。下朝之后把朝堂上的事情拖小太监传给潘后知道。

凤仪宫,潘皇后听了宦官的回禀,气的摔了茶杯,把陈琦叫到身边痛骂一顿。直接把他软禁了,交由太子妃看管。又命小太监回禀陈显,说陈琦得了急病,不能担任征粮官一职了。陈显早有所料,写了圣旨,命心腹太监冯昌去庆郡王府传旨。陈展下朝回家,茶水还没有喝上一口,皇帝委派他做征粮管的圣旨就到了。这个满朝文武都不愿接的烫手山芋落在了陈展的手上。陈展却不能想太子一样推脱有病,咬牙接了差事,带着禁卫军四处征粮,搞得京都城鸡飞狗跳!

陈琦被潘后软禁在宁安殿内,数次出宫都被太子妃潘玉莲给拦下。他气呼呼的道:“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转身走进内点,倒在榻上看书。潘玉莲坐在外殿的榻上,宫女素秋拿着宫扇给她扇风。潘玉莲喝着一碗冰镇莲子汤,身上的燥热却为消散。素秋殷勤道:“奴婢一早就把西瓜放进太液池了,现在吃正好,清凉解暑。”潘玉莲懒懒的道:“拿来两个尝尝吧!”

不到片刻功夫,东宫太监总管福安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翠绿的瓜皮,殷红的瓜瓤,周围围着一圈晶莹透亮的冰块。看一眼都觉得清凉无比。潘玉莲开解他道:“殿下和幕后怄气吃亏的总是自己,向我最听母后的话,要什么就有什么。你真该和我学学。”潘玉莲吃着西瓜朝内殿道:“这瓜可甜了,殿下也吃几块吧!”陈琦没有应声,依旧躺着看书,额头上隐隐有汗珠滑下。他轻声道:“小心吃多了拉肚子。”陈琦这边刚说完,潘玉莲这边就捂着肚子出去了。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福安走近内殿和陈琦互换了衣服道:“太子下手可轻一点儿,奴才的脖子不经打。”早在西瓜上做手脚的时候,他就知道太子要出宫。他这边话音刚落,下一刻就倒在了地上,陈琦拉着他放在榻上,将他面朝里唐泽,将一本书扣在他脸上。他才穿着太监服大摇大摆的出了宁安殿,外面依旧骄阳似火,守在殿外的宫人早躲在手下凉快去了。看见一个宦官从里面出来,都没有留意。

潘、徐、萧三大氏族是京都城内有名的仕宦之家,以潘府为尊。骨头就要捡硬的啃,下面的人才会服从。他征粮的第一家就是潘家,已经打听到他家庄子上刚收上来两千单粮食,潘丞相却拿一小部分的粮食糊弄过他,陈展岂是软弱怕是的主儿。趁着下朝之机把潘世杰堵在宣正殿门口,两人剑拔弩张,争辩四起。潘世杰被陈展抢白几句,竟然仰躺在地不起了。陈展明知道潘世杰使诈,竟然一点也奈何不了他。

陈琦出宫后,从盘府后门进去,直接去了潘邵煜的书房。他换了一套潘邵煜的家常衣服道:“我叫你打听的事情,你打听的如何了?”潘邵煜道:“已经打听清楚了,就在城外别庄里。”陈琦凝视着潘邵煜道:“你可愿意冒着被丞相责罚的危险,把粮食交给朝廷?”潘邵煜道:“知己之间何须相问?”陈琦拍着他的肩膀道:“我若成事必不相负!”

陈展带着禁卫军守在潘府门外,日头毒辣难耐,他坐在潘家耳房暗暗思索计策。潘老狐狸称病不见他,他又不知道潘家屯粮之所,这件事僵持下去,对他十分不利。他把一壶带着咸味的茶水,那茶色暗淡,他却喝的极其香甜可口,把一壶茶水都灌进肚子里。亲兵回报潘邵煜已经把两千单粮食上交国库,陈展喜出望外,也没工夫想潘邵煜打的什么主意。迅速撤了禁卫军,改道去徐家征粮。

潘世杰接到陈展撤兵的消息,以为他知难而退了。又听到庄子上的人来报,潘邵煜把两千担粮食上交国库。他又惊讶又生气,当真病倒了。管家潘旺扶着他在书房榻上躺下,又有潘后身边的总管刘福传旨,说陈琦出宫多日,命他火速找回。潘世杰撑着病体接了皇后懿旨,命管家潘旺把潘邵成叫到书房。潘旺走了半柱香功夫,带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进来,那少年多说二十三四的样子,朝潘世杰行礼道:“给父亲请安。”潘世杰斜躺在榻上道:“凭你二弟一人,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别庄的粮食上缴国库。一定是太子在背后为他撑腰。如今两个人见事情败露,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你尽快派人寻他们回来。”潘邵成道:“父亲放心,儿子这就派人去找。”

陈展带着人来到徐家,徐家见潘家交了粮食,也将家中的一千五办单粮食上交。陈展再去萧家,萧家却主动把一千担粮食交给了陈展,陈展在京都城的官宦富户家中扫荡一通,又转战玉州、济州、益州等地。

与静心苑一墙之隔的落月轩是潘老夫人礼佛下榻之所。潘邵煜和陈琦出了潘府,就躲在了这处院子。陈琦坐在书案前看书,潘邵煜在这里躲了两日,对这里的饮食起居抱怨不停。他扇着折扇道:“在呆在这里,我真的要发疯了。还不如回去爱一顿板子来的舒坦。”陈琦朝他看去道:“真是蜜罐里泡大的,不知道人间疾苦。”潘邵煜不以为然道:“不是人人都可以如太子一般,可以忍受这般清苦的日子。京都的官宦子弟众多,那个公子哥吃粗粮,穿粗布衣服的?”陈琦思索道:“我还有一些私房银子,以你的名义救济城外的难民。为你博得美名,等这事了结了,我向父皇为你请封,有父皇护着连丞相都无法那你怎样。”潘邵煜的脸上愁云散去,道:“不枉我跟着太子一场。”

在佛缘庵住了七八日,萧如梅决定去山下的镇子买些日用品。带上秋兰、秋彤,由忠叔驾车。天气十分炎热,萧如梅用团扇扇着风,玉手掀起车帘一角。沿途都是从江南一带逃难过来的难民,哭声、哀嚎声、争吵声此起彼伏。萧如梅的目光落在一个躺在树下的老者身上,全身生满毒疮。萧如梅一眼看出是时疫,一定是吃了不洁净的食物和水才会身染重病。这种时疫传播迅速,难怪官府不让这些流民入城。萧如梅陡然生了恻隐之心,果断决定道:“忠叔,靠边停车。”

忠叔把车子停在一颗柳树下,萧如梅和秋兰、秋彤下车。她吩咐秋兰和秋彤道:“你们去采买些砂锅回来,在买几个木桶。”秋兰和秋彤不解的看着她,萧如梅解释道:“我要为他们义诊。”秋兰和秋彤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怪怪的去买砂锅和木桶。萧如梅递给忠叔几吊铜钱道:“刚才我们路过王记木材行,见到他们门前堆放着许多废弃的木料,你去采买些回来当柴火。”忠叔依令而去。

因是临时起意,准备不足。没有熬药的灶台,难民们自觉的捡石搭灶,捡柴添火。难民民区一角,摆着数十个砂锅。萧如梅吩咐秋兰临写药方,秋彤去对面的回春堂抓药,忠叔负责担水。

难民区东边,欢呼声四起,原来是潘家二公子又来给大家施粥了。这几日潘二公子每日都来,已经成了难民心里的活菩萨。

宝盖花车上载着陈琦和潘邵煜,两个人都戴着斗笠。陈琦的目光落在西边一抹绿色的身影上。只见垂柳树下,一个纤细的身影,鹅蛋脸,柳叶眉,白玉肌肤,竟是风波亭里弹琴的女子。她正在给难民诊治病患,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落下,她浑不在意。去回春堂抓药的秋彤空着手回来道:“小姐,我们带的银子用完了。”萧如梅接下手里的玉佩道:“把这个当了吧!”秋兰犹豫道:“这个玉佩是小姐周岁时老爷特意为小姐定制的,小姐一直当宝贝带在身边,难道就惹得把它当了?”萧如梅道:“难道一条人命还比不上一枚玉佩重要吗?”秋彤依令而去。过了片刻,却和同春堂的伙计一块儿来了,那伙计朝萧如梅道:“潘家二公子已经把难民的医药费全付了,姑娘放心去取药吧!”萧如梅从难民口中听说了潘家二公子施粥、捐衣、搭建临时住所的美谈。没有想到他连难民的医药费都付了,当真是面面具到。

☆、闻名不如一见

一直忙到日落之时,萧如梅主仆四人收拾东西回佛缘庵。半路上突然狂风大作,惊雷滚滚,大雨瓢泼而下。地面上瞬间积了一层雨水,路面也变的湿滑难走了。车子行了几里路陷泥坑,难以前行。萧如梅和秋兰、秋彤下来推车。车子却纹丝不动,忠叔在马屁股上用力甩了几鞭子,马儿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只听一声巨响,竟是车轴断裂了。雷声滚滚,乌云密布,眼看又要下雨了。萧如梅捂着耳朵,脸色惨白。秋兰、秋彤扶着她,知道这个时候萧如梅的心理最脆弱。

陈琦和潘邵煜坐着车子路过,正好看见萧如梅主仆三人在雨中推车的一幕。他朝身边的潘邵煜道:“下这么大的雨,难民区的简易房肯定会被冲塌,我们赶紧带人去给难民修缮房屋去吧!”潘邵煜的目光停在萧如梅身上,朝陈琦道:“修缮房屋叫下人们去就是了,哪里劳动太子殿下。我看殿下是为了雨中之人吧!”陈琦坦白道:“男女同车多有不便,我的确有意让车给她。”陈琦已经下车,潘邵煜却纹丝不动。陈琦威胁道:“你是打算回去挨板子,还是要高官厚禄?”潘邵煜弹起身道:“当然是后者了。”陈琦和潘邵煜下车,穿上蓑衣戴上斗笠。陈琦已经上马,潘邵煜指着前方的萧如梅朝小厮六顺吩咐道:“就说本公子把车借给她们了。你驾车送他们回佛缘庵。”六顺看潘邵煜骑马朝难民区去了。才走到萧如梅主仆身边道:“我家二公子知道小姐的车子坏了,特意把车子借给小姐。”萧如梅已经淋得浑身湿透,她用手挡着雨水道:“你家公子是谁?”六顺道:“我家公子姓潘,在难民区见过姑娘。”目前也只有借潘家的马车回去了。萧如梅和秋兰、秋彤坐上潘府马车。六顺拿了蓑衣斗笠给忠叔,和忠叔在车外驾车,一行人朝佛缘庵而来。

雨下了一夜,到了早上才停歇。太阳从东方升起,萧如梅带着两个丫鬟在院子里做刺绣。为难民义诊,已经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她必须加紧做出一批刺绣拿去绣庄换成银子,才好在为难民义诊。

陈琦和潘邵煜冒雨为难民修缮房屋,回到佛缘庵已经是子时。两人喝了姜汤睡下,陈琦还好说,没有淋出病。潘邵煜却得了风寒,卧病不起了。陈琦体贴他有病在身,没有拉着他去给难民施粥。陈琦一连去了两日,都没有看见萧如梅的身影,不知道她为何不给难民义诊了。站在阁楼的窗子前可以俯瞰整个静心苑。陈琦透过茂盛的垂柳,看到萧如梅在院子里晾晒药材,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去,蒲公英、枸杞子、夏枯草、柴胡、杜仲。这些都是山里常见的药材,还有一些不认识的药材。

萧如梅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传出箫声。从箫声来看,正是那日和自己琴箫合奏之人,萧如梅不由停下手里的活。寻着箫声看去,见柳树掩映之下,一个青衣公子立在窗前,看不清样貌。掌管厨房膳食的姑子智能送来斋饭。萧如梅接过智能手里的斋饭,问道:“隔壁院子是谁在住?”智能道:“原是潘家老夫人礼佛下榻之所,最近潘家二公子住在那里。”智能已经出了院门,萧如梅还在思索道:“这个潘家二公子才名远扬,为人乐善好施,倒是个品貌俱佳之人。”萧如梅拿着食盒进屋,又不禁摇头道:“这潘家二公子花名在外,实在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之人。”

智能出了静心苑直奔落月轩,六顺接过智能手里的食盒。指了指隔壁院子道:“隔壁院子住的是哪家小姐。”智能如实道:“是萧家三小姐。”六顺领着食盒回到屋内,把智能的话向陈琦和潘邵煜说了。陈琦问潘邵煜道:“这萧家的小姐,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妹。你难道就没有见过她?”潘邵煜解释道:“潘家的几位小姐,就属这个二小姐最神秘。基本上足不出户,逢年过节,走亲访友她也一概不理。虽是表亲,却从未见过面。”陈琦继续问道:“她在萧家境遇如何?”潘邵煜摇头道:“一个庶出的小姐,能好到哪里去?你看看玉莲不就清楚了。不过挺符合殿下怜香惜玉的口味。”陈琦吃了饭,从怀里拿出萧如梅当掉的玉佩,把它交给六顺道:“去把这个送到隔壁。”

萧如梅主仆四人吃了饭,两个丫鬟坐在院子里做刺绣。萧如梅和忠叔正准备去后山采摘草药。六顺送了玉佩进来,正是自己当掉的那枚玉佩。萧如梅接过玉佩,朝六顺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写封书信你带走。”

萧如梅进来内室,提笔写道:“多谢表哥雨中借车,赎回玉佩,心中万分感激。表妹如梅字。”急着去后山采药,萧如梅折了书信匆匆交给六顺。

陈琦受到萧如梅的回信,脑海中想着在玉带桥初次见到她。看着她把一对双色编织的手链挂在树枝上。那惊鸿一瞥,竟让他移不开眼去。

明月高悬,萧如梅和忠叔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秋兰、秋彤把他们身上的竹篓取下。萧如梅从竹篓内拿出一些青梅道:“快拿去洗了。酸酸甜甜可好吃了。”秋兰、秋彤去打水清洗青梅。萧如梅和忠叔把采回的药材分类晾好。

陈琦从难民区回来,来到静心苑。萧如梅看到他身后的六顺,理所当然的把他当成潘邵煜。请他进屋道:“表哥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陈琦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跟着萧如梅进了屋子道:“这几日表妹都没有去义诊,所以过来看看。”萧如梅命秋兰准备茶点,一壶茉莉茶,一盘子青梅端到桌子上。陈琦拿起青梅,不由自主的想起年幼时和母亲一起吃青梅的情景。萧如梅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正好新采了一些新鲜的草梅,吃起来酸甜可口,表哥不要嫌弃才好。”陈琦吃着草梅道:“表妹不去义诊,可是为了银两发愁。”陈琦观察细微,在门外看到许多新采的药材,进门又看见桌子上放着一堆绣好的绣品。他才会有此问。萧如梅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先攒够银两,在为难民义诊。”陈琦道:“表妹大可不必为此心烦,为难民义诊的所有费用都由我出。表妹只管开药方子,我命小厮去抓药就是。”萧如梅喜出望外道:“闻名不如一见,如表哥慷慨解囊的人不多了。”

休整一夜,陈琦和萧如梅一同出了佛缘庵。潘府的马车等候多时,身后跟着小厮和运粮车队。陈琦骑着马,跟着马车朝难民区而来。难民区一角,架起几十口大锅,里面的米饭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杨柳树边搭着一个简易的帐篷,里面桌椅齐全,笔墨纸砚已经安放妥当。萧如梅下了马车,陈琦把一顶帽子递给她道:“酷暑炎热,别晒伤了脸。”萧如梅接过斗笠道:“多谢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