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步步高嫁 萧如梅徐子航 10598 字 5个月前

宇文馨自那日被陈展所救,早已芳心暗许。两人私下约会,踏月而行。山林中偶有萤火虫飞过,宇文馨和陈展背靠背坐在草地上。

月华倾洒,疏萤时度,香飘阵阵。宇文馨将一个香囊从给陈展道:“这是我第一次做刺绣,你不要嫌弃。”京都风俗,闺阁女子以送香囊向情郎表达爱意。陈琦接过香囊,将身上的玉佩解下送给她道:“这块玉佩跟随我多年,就当是我的回礼。”宇文馨忐忑不安的心转为欣喜。他的心里变化尽落陈展眼中,除了想得到宇文贺的支持外,他对宇文馨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围猎三日,御驾回京。陈展满心想着如何求陈显给他和宇文馨赐婚。冒然请婚,又怕陈显不依。不如先请宓妃帮忙,探一探陈显的口风。

陈展知道宇文贺即将回益州,必须在他离去之前,把宇文馨和他的婚事敲定。他连夜来到宓妃宫中,把心里的所想说了一遍。宓妃道:“即是你所求,本宫必定尽心尽力。”陈展喜出望外,朝宓妃跪拜道:“儿臣的终身大事全仪仗娘娘了。”宓妃扶他起来道:“不必行如此大礼。”到了午膳时,宓妃把陈展和宇文馨的事情说给陈显听。陈显思索道:“阿展心高气傲,绝不会甘于平凡。他若娶得宇文馨,得到宇文贺的支持,太子地位不保。朕已经决定将宇文贺的女儿许婚给太子为良娣。”听到陈显的话,宓妃沉默了。想到陈展的婚事,朝陈显道:“京都官宦贵女众多,皇上打算把谁家的姑娘许婚阿展?”陈显道:“中书令罗晋之女,才貌双全,可配阿展。”得了陈显的话,宓妃把陈展求娶宇文馨的事撩开。

京都驿馆内,冯昌宣读完赐婚圣旨,朝宇文贺贺喜道:“恭喜将军。”宇文贺封了五百两银子给冯昌,命亲卫马志贤送了他出去。低头看到呆坐木偶的宇文馨,他轻声劝道:“圣旨以下,在无回转余地。所幸太子为人宽厚,自不会委屈了你。”宇文馨却朝宇文贺道:“女儿心属大皇子,早已和他私定终身。”宇文贺劝解道:“大皇子是皇上所厌弃之人,为父却是皇上提拔的将帅之才。若把你嫁给大皇子,他在朝中的势力必会高过太子,这并非皇上所愿。”宇文馨道:“女儿情愿剪了头发做姑子,终身不嫁。这样还不成吗?”宇文贺摇头道:“圣旨难为。”宇文贺道:“皇上已经为大皇子选洛氏之女为妃。就算他心属于你,也不能抗旨拒婚。”宇文馨心中唯一的希望破灭。

三月十八,宇文馨正式搬入东宫瑞福堂。

宇文馨穿着家常衣裙,斜斜靠在榻上。午后斜阳透过碧纱窗洒在脸上,斑驳的树影遮住她半个身子。陈琦走进来遥望着宇文馨,素衣裙钗,面容姣好,心内暗起微澜。他走近榻边,拾起绣帕,芙蓉花香扑鼻而来。宇文馨骤然睁开眼睛,半支起身子道:“殿下。”陈琦把她按躺在榻上道:“既然病了,就不要多礼了。”宇文馨咳嗽几声道:“臣妾感染风寒,不能侍候殿下了。”陈琦道:“你安心养病,万事宽心。”宇文馨道:“多谢殿下开导。”绿珠端着汤药进来,陈琦接过汤药亲自喂宇文馨喝药。宇文馨推辞道:“怎敢劳烦殿下。”陈琦道:“你我是夫妻,原该如此。”夫妻,好陌生的词语。一道圣旨,他们就成了夫妻。这世间的因缘当真难测。

三月二十庆郡王陈展成婚,宫内四处张灯结彩。宇文馨还在病重,没有去同辉殿观礼。疏影斑驳,梨花飘散。宇文馨倚在轩窗上,遥看院中梨花道:“梨花,意为分离之花。阿展你我缘分真的尽了吗?”手中绿酒早已饮尽。

天亮人初醒,宇文馨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立在榻前的陈琦道:“殿下何时来的?”陈琦打量着她道:“御医说你的病是忧思成疾。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情可忧虑?”宇文馨掩饰道:“臣妾想念家人。”陈琦安慰道:“既然挂念家人,更要保重身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宇文将军知道了也会为你忧心,寝食不安的。”宇文馨把陈琦的话抛到脑后,满脑子都是如何回避侍寝的事情。为了拖延病情,将所服汤药偷偷倒掉。

☆、初生牛犊不怕虎

宇文馨所作所为,陈展一无所知。昨日新婚之夜,她掀开新娘盖头,却没有半点喜悦。他仓促离开新房,觉得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就是对宇文馨的不忠诚。洛如云脸上的娇羞之态尽去,惊讶于陈展的举动。她走到铜镜前细细观察自己的容貌。说不上美若天仙,好歹也是小家碧玉,庆郡王怎么就连看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呢?

新婚三朝过后,陈展正式步入朝堂。第一次站在宣正殿未免紧张。他站在朝臣最前排,与陈琦两两相望。静静听着陈显说起州县以下官员贪污腐败之风盛行,要派何人处理最为妥当。济州是潘世杰的老家,此处有许多潘氏族人,大多仪仗潘世杰的势力横行乡野。朝臣中有一半是依付潘家,对于陈显的问话沉默应对。萧鼎南不能明面和潘家为敌,保持沉默为佳。

陈展初次入朝,冷眼旁观朝中局势。如今不是他强出头的时候,先摸清风向再说。陈显见无人肯站出来做济州巡按使,也只能作罢。冷言道:“无事就散朝吧!”众臣恭送陈显下朝,三呼万岁。

陈展走在朝臣当众,寻访可以结实的对象。中书令洛晋领着几位官员过来与陈展认识。陈展放下架子,与他们攀谈。几个大臣簇拥着潘世杰从陈展身边走过,却无一人停下来向陈展见礼。‘外秀内腐、不堪重用、文不成武不就’议论之声一浪高过一浪。陈展望向潘世杰一群人渐行渐远,腹内早就怒火焚烧了。和陈展攀谈的官员相继告辞,片刻功夫只剩下罗晋一人了。洛晋朝陈展道:“殿下不必放在心上,朝中风气大多如此。”罗晋是陈展舅舅兼岳父,自然一门心思为陈展考虑。陈展感动莫名,朝洛晋道:“多谢提点。”他孤身一人走下长长的玉阶。暗中盘算道:“我迁居茂陵八年,荒废学业,疏练武学。朝臣对我有偏见,自然不愿意和我深交。要做几件大事,叫朝臣心服口服。”若能办成济州贪污案这件差事,不仅可以灭了潘世杰的威风,还可以证明自身实力,当真是一举两得的买卖。陈展打定主意,心内不快尽扫。

宽阔的宫道上,偶有太监宫女来回走动。见到他的人纷纷请安,口呼‘拜见庆郡王殿下’。‘宇文良良娣入宫当日就病了,也是一个没福气的人。’陈展听着来往宫人议论,心内惊急万分。脚步顿住,掉头朝东宫走去。陈展早已打听了宇文馨的住所,进了东宫直奔瑞福堂。瑞福堂廊下摆着藤椅,宇文馨坐在廊下,手里提着一个金丝鸟笼。陈展走到她身边道:“为什么不珍重自身?”宇文馨吩咐随侍宫人退下,看着陈展道:“我不想成为太子的女人。”早已料到这个答案,心内微微触动陈展看着她道:“是我不好。”宇文馨道:“圣命难为,我不怪你。”陈展握住她的手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太早,我只想告诉你,绝对不会叫你白等。待我大业……”宇文馨捂住他的嘴道:“你我知道就成了,不需要言明。”陈展心内感动。

宣正殿上陈显旧事重提道:“济州难道是龙潭虎穴不成,竟然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谈济州而色变。”面对济州的事情,连陈琦都持观望态度。偏偏有个不怕死的人出来请旨,愿意担任巡察使,为君分忧。陈显的目光落在陈展身上,暗暗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了台阶,陈显看着陈展道:“朕现在就封你为巡按使,赐你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陈展跪接圣旨道;“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皇所望,铲除济州所有奸佞之徒。”一番豪言壮志,引来朝臣侧目。

下了朝,陈展出了宣正殿。所有的朝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能避多远避多远。连中书令洛晋都看着他连连摇头。这济州贪污腐败成风的折子每年都会被御史台陈述几次。每次都在朝臣沉默中不了了之。陈展看着洛晋对他摇头,他坦言说出自己的想法道:“岳父也和那帮朝臣一样,觉得小婿此举不妥?”洛晋看着他叹气道:“你刚入朝堂,看不清风向,急于表功也难免出错。”陈展解释道:“济州这股子邪风仗的是潘氏的权势。此去济州,惩治几个恶霸,为民申冤,虽不能根治,也可压一压这股邪风。”圣旨已下,洛晋也无可奈何,朝陈展嘱咐道:“殿下辞行多带些护卫,以防不测。”陈展点头道:“多谢提点。”陈显也想借此机会镇压济州这股邪风,派萧延庆及三百禁卫军护送陈展出京。

日光照在宁安殿的琉璃瓦上,波光粼粼,十分耀眼。透过半开的碧纱窗,可以看到雕花条案上摆着一摞书。陈琦低头观书,福安端上香茶。陈琦放下书,喝了几口茶水,迅速放下。想起宇文馨穿着素雅,珍惜农桑,性格模样都是极好的。几乎符合他遴选嫔妃的所有条件。问题是她心性寡淡,从不主动和他说话,每每想到此处都觉得心烦意乱。暗暗感叹道:“佳人易得,芳心难求。”宇文馨入宫已经一个月了,风寒一直未好。陈琦每次去看视她,宇文馨都冷淡以对。陈琦想不明白哪里做错了,难倒别的夫妻也这样相处吗?陈琦步入瑞福堂,禁止宫人出声问安。他轻手轻脚走进内室,雕花几案上放着一本书。陈琦伸手拿起,默默念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集,此物最相思。”陈琦微微震惊,斜斜望向榻上午睡的宇文馨。陈琦放下书本,暗想道:“难怪她不和我亲近,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解了宇文馨的心思,陈琦对她的情意也就凉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陈展已经把济州不正之风整顿肃清。他凯旋回京,原以为会得到陈显的夸赞和朝臣的吹捧,没有想到等到的确是一堆弹劾他的奏折。御史台方希奏禀道:“庆郡王结党营私,纵容妻族欺行霸市、强抢民女。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恳请皇上处置庆郡王一党,整顿朝纲,为民伸冤。”洛晋率先跪下道:“是臣教导子侄无方,不关殿下的事。”陈显无视他的启奏,看向陈展道:“你可知罪?”陈展跪在殿上道:“儿臣并未结党也未营私,至于洛氏子弟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更与儿臣无关。”陈显道:“四两拨千斤,撇的挺干净。这些人若不是有你撑腰,又怎会明目张胆,目无法纪?”陈展道:“儿臣不知情,请父皇明察。”陈显暗想陈展肃清济州奸佞,也把济州官员和潘党的人得罪光了。此次弹劾陈展的折子多半出自潘党,此时褒奖陈展等于把他夹在火上烤。必须惩治他一番,才能消除潘党的嫉恨。他扫下龙案上十几本折子道:“这些折子都是参奏你的,事到临头还嘴硬。”陈展依旧回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显道:“死不悔改,在这儿跪着吧!”满朝文武都下朝而去,唯独陈展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陈琦下朝回宫,换下朝服。宦官通报宇文良娣到。陈琦微感惊讶,迎上宇文馨道:“爱妃今日起色好了许多。”宇文馨说明来意道:“臣妾有事相求。”陈琦道:“坐下慢慢说。”宇文馨跪下道:“求殿下救救庆郡王。”陈琦放下手里的竹笔道:“你和庆郡王只有几面之缘,为何替他求情?”宇文馨不能说和陈展有私情,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她搅着手帕道:“出宫围猎那次,臣妾在山中被毒蛇所伤,是庆郡王不顾一切救了臣妾性命。”宇文馨掀起裙摆,漏出脚踝处的伤疤。陈琦扶起她道:“既有这段缘故在,我理应帮爱妃还了这份恩情。”宇文馨喜出望外。陈琦看着她一双眸子深入幽潭,连着他的心神也被吸进去了。两相对视,宇文馨避开视线。陈琦握住她的手道:“你要如何谢我?”宇文馨道:“听说太子喜欢吃芙蓉糕,臣妾回去做了给殿下品尝。”她急于逃避陈琦,迅速请安退下。落在陈琦眼中,变成了羞涩难言了。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御书房内,中书令洛晋已经跪在陈显面前多时。他微垂着头,跪在地上道:“是臣教导子侄无方,累及庆郡王名声。臣罪该万死!”陈显放手内奏折,还未发话。门外通传太子到下,陈显看向门外。但见陈琦走进御书房,忽略洛晋的存在,朝陈显叩拜道:“大哥纵然有错,也错不在其本身。是洛氏子弟打着大哥的旗号作恶,理应惩治作恶之人。大哥已经在宣正殿跪了一天了,也受到惩罚了。”陈展在宣正殿喝了一日的风,也解了潘党的气。如今又有陈琦求情,陈显顺着台阶就下道:“既然你为他说情,朕就饶他这回。”陈显又看向罗晋道:“回去约束好子侄。”罗晋道:“臣遵旨。”陈显继续低头看奏折,罗晋、陈琦暗暗拜退。

☆、两姐妹争风吃醋

瑞福堂亮如白昼,陈琦走进室内朝宇文馨道:“大哥已经没事了。”宇文馨焦灼之色尽去,朝陈琦道:“芙蓉糕已经凉了,臣妾命人去热热。”陈琦拉住她的手道:“我已经吃过晚膳了。”宇文馨道:“那就喝杯茶吧!”陈琦提醒道:“已经很晚了。”宇文馨把左手贴在陈琦胸前,低头做娇羞状。陈琦注视着宇文馨尾指上的红色指环。宫妃天葵至都会戴上此物。陈琦松开手,和宇文馨保持一段距离道:“天色已晚,爱妃早些安歇。”宇文馨恭送陈琦离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烛火尽,天已亮。宇文馨梳妆完毕,绿珠拿着一个锦盒进来道:“这是庆郡王送来的谢礼。”宇文馨遣退宫人,急切的拆开锦盒。只见里面放着许多黑色药丸,锦盒中还夹着一封信。宇文馨打开书信“盒中之药,每日服一粒,全身起疹,查无根据,停药即可痊愈。”宇文馨烧了书信,把药丸仔细收起。

四才子齐聚潘府天香阁,庆祝徐子航身子康复。潘邵煜向徐子航道:“自从你重伤,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你的笛声了。今日一定要吹奏一曲。”徐子航道:“那就吹奏一曲《西江月》吧!”他拿出玉笛屏气吹奏,所有人都凝神细听。徐子航吹到一半儿却骤然停下,捂住胸口。陈琦和潘邵煜都侧目看他,不明白他为何停下来。门外传来一声呼叫道:“表哥。”人未到,声先到。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潘英莲到了。陈琦不由的皱眉,徐子航却面露喜色。一个粉衣丽人风一般的跑进来,紧接着却又有一个白衣女子进来。两个人一冷一热,一个衣着华丽,浓妆艳抹;一个衣着朴素,淡妆典雅。前者是潘世杰嫡女潘英莲,后者是庶长女潘玉莲。两个人自幼爱慕陈琦,为此争风吃醋,暗中较劲也是常事。众人都见怪不怪,当做笑谈。

潘英莲挨着陈琦坐下,目光凝视着他道:“表哥来了怎么也不通知我?”陈琦一脸的冷漠,潘英莲视若无睹,拉着陈琦道:“表哥,你看我今天梳的头发好看吗?”陈琦看都不看,敷衍道:“好看。”潘玉莲那边端着茶水走到陈琦身边道:“表哥,这是我刚刚煮的茶,你尝尝!”陈琦还没有接过去,潘英莲已经率先接过去。潘玉莲柳眉横竖,却又好似害怕潘英莲一般。不甘不愿的把茶杯给她,却在她拿在手里的时候,故意撞上她的胳膊肘。为了不伤到陈琦,潘英莲手腕往里一翻,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潘英莲的左手臂上。潘英莲甩手一巴掌打在潘玉莲脸上。潘玉莲做受惊状看着她道:“妹妹,我不是有意的。”

众人都被潘英莲的举动吓到,以前她在过分也不会当着太子的面打人,今日不知哪根筋答错了,竟然出手伤人。潘玉莲拿着帕子给她擦拭袖子上的茶水,却趁机在她手腕上一掐,利甲陷入皮肉。潘英莲一脚把潘玉莲踹倒在地。陈琦朝潘英莲呵斥道:“玉莲已经向你赔罪了,你怎么还不依不饶?张扬跋扈的个性就是不改!”潘英莲一脸委屈,指着躲在潘邵煜身后的潘玉莲挽起袖子,露出抓痕道:“太子你看,这是她刚刚抓伤的。”潘玉莲一脸委屈道:“殿下我怎敢伤姐姐,那分明是猫爪的。”潘英莲被她的话气的倒仰。将手背伸到陈琦面前道:“殿下你看,猫的利爪能划这么阔的伤口吗?”她逼近潘玉莲道:“把你的手拿过来,看看有没有血丝。”潘玉莲眼看计破,装作受惊昏倒。陈琦怀抱着潘玉莲,脸露焦急之色。不理会潘英莲的叫嚷,抱着潘玉莲朝门外走去。

琦陈被潘玉莲伪善的面目所骗,萧延庆却是冷眼旁观,将整件事都尽收眼底。在萧延庆看来,潘英莲固然被宠坏了,个性张扬跋扈。受到攻击只会呼喝打骂,却无半点自保的心机。他忍不住劝慰道:“英莲,你的个性太强。太子殿下喜欢柔弱可亲的。”潘英莲否决道:“我才不要学成玉莲,笑里藏刀,专会暗中使绊子。”潘英莲活的磊落,潘玉莲却暗藏机锋。两姐妹性格两极分化。萧延庆知道和她讲不通道理,只有叫她自己明白了。潘邵煜拉着萧延庆朝阁楼外走去。两个人都知道徐子航喜欢潘英莲,故意把这个安慰佳人的机会留给他。

阁楼里只剩下潘英莲和徐子航两人,听着潘英莲的哭声,徐子航宽慰她道:“我信你。”潘英莲止住哭声道:“可是殿下不信我,你帮我向殿下解释解释成吗?”徐子航皱眉,规劝她道:“英莲,遇到事情要靠脑子,呼喝打骂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潘英莲失望道:“连你也不肯帮我。”她负气而走。

徐子航起身去追,跑了几步却又停下。手捂着胸口吸气,额头已经有汗珠渗出。他回身坐在椅子上,吃了颗丸药。徐子航剑伤虽痊愈,却落下心绞痛的毛病。痛起来如同凌迟一般,群医无策。幸好徐谦夫人托寒山寺的高僧配置了治疗心绞痛的凝香丸。这个药服了十分奏效,徐子航几乎日夜不离身。

徐子航服药之后,稍坐片刻疼痛渐渐减退。陈琦走进门来,在徐子航对面坐下。看到他脸色不好,问道:“你身子不舒服吗?”徐子航摇头道:“不碍事。”陈琦微微放下心来。徐子航提醒陈琦道:“玉莲性子表面温顺,内里却暗藏机锋;英莲性子外表强悍,内里光明磊落。”陈琦置若罔闻,徐子航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臣绝无偏袒之意。”陈琦解释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徐子航赞同道:“这话贴切。”该劝的都已经劝了,徐子航也问心无愧了。

潘府花园一角,潘玉莲坐在秋千上欣赏春日风景,潘玉莲气呼呼的跑过来,把她从秋千上推下来道:“你不是被我吓晕了吗?怎么不在绣楼躺着?在这里荡秋千,就不怕我告诉殿下,你刚才是故意晕倒的吗?”潘玉莲有恃无恐道:“你在殿下面前的形象已经破败不堪,你说的话殿下是不会相信的。潘英莲洞悉潘玉莲的意图,怒喝道:“你故意叫丫鬟通知我太子来了。在趁机挑拨我,叫我在太子面前出丑是不是?”潘玉莲从地上站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泥土,一边嘲讽道:“猪脑子,现在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她一改往日的柔弱性子,眼泪锋芒毕露。两个人怒目相视,互相推搡厮打,互不相让。一路追打这到了滴翠亭。

亭子内与美人约会的萧延庆不由皱眉道:“怎么又打起来了?”和他在一起品茶的少女也叹气道:“又是为了太子。”细看亭中美人,一身倩碧色的衣裙,反复而不奢华的头饰。温贤貌美,有一股子书卷气息。没有潘英莲的跋扈张扬,没有潘玉莲的故作谦卑。此人正是潘家三小姐潘月莲。

萧延庆和潘月莲一人拉住一个,将两个人分开。潘月莲道:“两位姐姐快别打了,父亲和几位世伯要逛园子,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你们都要受罚。”两个人听了,立刻收起剑拔弩张之态。一南一北的分头而去。萧延庆朝潘月莲道:“我先走了,邵煜还等着呢。”潘月莲目送着他离开,也无心赏景品茶。朝着闺阁而去,却在半道遇见潘世杰。她微微欠身道:“父亲。”潘世杰凝视她一眼,叹口气道:“英莲和玉莲又闹起来了?”潘月莲道:“只是小事,劝了几句。两个人已经和好了。父亲也是知道的,两位姐姐打小玩闹惯了的。小时候争玩具,大了争…”她自觉失言,忙把到嘴的话咽下去。潘世杰也知道两个女儿都喜欢太子,只是两个人的个性都太偏激。他不住的摇头,瞧着潘月莲道:“说到太子,几个女儿当中爹最属意你。”潘月莲微垂着头道:“女儿无心入宫,觉得英莲姐姐身份尊贵,与太子更加匹配。”潘世杰对她的心思也了若指掌,想起萧延庆也是文武双全之人,他朝潘月莲道:“你的眼光向来是极好的。”得到潘世杰的肯定,潘月莲不由的高兴起来。望着潘世杰远走的背影,潘月莲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

天香阁内,四才子谈笑风生,仿佛刚刚的小风波不存在一般。陈展的一曲《秋水》已经吹奏完毕。福安探头进来,朝陈琦欠身道:“皇上宣见!”陈琦不敢逗留,匆匆回宫。却不知道陈显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陈琦到了宣正殿,请安落座。陈显指着萧如珍、潘英莲、徐若晴的画像道:“萧家、徐家、潘家的女儿你属意谁为正妃,谁为侧妃?”陈琦看着画像不住摇头道:“儿臣觉得潘丞相长女温良敦厚,可为太子妃。”陈琦给出了名画像之外的人选。陈显皱眉道:“可她是庶出。”陈琦道:“英莲虽是嫡出,太过张扬跋扈,与儿臣性情不合。况且她是子航心爱之人,儿臣怎可夺人所爱。”陈显思索道:“那就依你,选潘玉莲为太子妃。”停顿片刻,陈显问道:“按例除正妃之外,应选出两位良娣。东宫已经有一位良娣,你从三幅画像中再选出一位良娣吧!”陈琦暗道:“萧如珍、潘英莲不是我钟意之人,唯有徐若晴一人可选了。”他指着徐若晴的画像道:“就选徐家姑娘吧!”陈琦喝了半杯茶,朝陈显跪请道:“儿臣有一事相求。”陈显道:“你说。”陈琦道:“子航爱慕英莲日久,儿臣想请父皇下旨给他们赐婚。”陈显思索道:“他救过你的命,朕满足他一个心愿也是应该的。”陈琦叩拜道:“儿臣代子航谢父皇恩典。”陈显道:“起来吧!”陈琦应诺起身。

☆、一对玩偶不成配

两道赐婚圣旨到了潘府,册封潘玉莲为太子妃,潘英莲赐婚徐子航。圣旨出乎潘世杰的预料,接过圣旨。他将冯昌叫到书房,询问缘由。冯昌道:“大小姐是殿下钦点的太子妃人选。为报答徐公子救命之恩,殿下特意请皇上下旨将二小姐赐婚与徐公子。”

圣旨以下,事成定局。潘英莲愁云惨雾,潘玉莲满心欢喜。因潘玉莲是内定的太子妃,在家中一应礼节都遵照太子妃的规格来办。连潘世杰见了她都要大礼参拜。潘英莲一肚子委屈,怎会叩拜这个夺走她心爱之人的姐姐。潘玉莲却不打算放过她,命人打了她三十廷杖!她此时张扬跋扈的个性像极了从前的潘英莲。着实享受了一把大权在握的快感。再看潘英莲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被欺负了也无力还手。连潘世杰都对潘玉莲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竟也不顾君臣之礼。出言相劝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潘玉莲对潘世杰还是有所忌讳的,虽然恼怒潘世杰偏帮潘英莲。表面上的平和还是要维持的,她命人停了杖责。即便如此,潘英莲也实实在在的挨了二十板子,早就皮开肉绽了。

徐子航听说潘英莲被廷杖,第一时间跑去潘府看她。两人是未婚夫妻,潘府的嬷嬷把他领进潘英莲居住的阁楼。隔着绣帷,徐子航朝潘英莲道:“我知道你有怨气,故意顶撞玉莲,好求一死。这样做真的不值得!”床帐内传来低低的说话声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听到潘英莲开口,徐子航喜出望外道:“这是一个典故,你不妨一听。”床帐内许久没有回音,徐子航并不打算她回话,缓缓开口道:“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骂我,如何处置?’拾得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事情已成定局,你又何必自寻烦恼?”绣帷内寂静无声。徐子航继续道:“我已经问过御医了,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养伤半月就好了。”绣帷内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但听潘英莲哽咽道:“她是巴不得把我打出个好歹来。”徐子航宽慰道:“即便你真的有个好歹,我也不会弃你不顾。”里面的人没有回话,徐子航继续道:“父亲已经和潘世伯商定了婚期,定在下五月初六。那时候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怕你呆在府里在被玉莲的欺负”绣帷后面依旧没有回音,徐子航以为她害羞,朝绣帷凝视片刻道:“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吧!”绣帷内一片寂静,徐子航默默出了阁楼。

徐子航这边刚离开缀锦阁,潘英莲就割腕自杀了。潘夫人和潘世杰听到丫鬟的禀报,匆匆赶至缀锦阁。幸好发现的及时,只是失血昏迷。潘夫人捂着嘴想放声哭泣,却又不敢哭,怕惊醒熟睡的女儿。潘世杰扶着他来到外间安慰道:“她心里有个结,必须自己想明白,旁人都帮不了他。等她家去徐家,在让子航开导开导,兴许会好。”潘夫人留着眼泪道:“英莲从小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打击,我真怕她撑不下去。”夫妻两人一阵伤感,一阵叹息。潘世杰道:“若非太子喜欢玉莲,我本打算送月莲进宫。她的品性随她母亲,举止得宜,温良恭谨。”潘夫人道:“事到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潘世杰也看不惯潘玉莲的所作所为,对潘夫人透底道:“太子日渐长成,羽翼渐丰。皇后时刻忧心,想着等皇长孙出生后…”他后半句没有说出口,却用手比了个杀人的手势。潘夫人面露惊讶之色道:“皇后要挟幼主学燕国张太后垂帘听政。”潘世杰点头道:“皇后和太子离心日久,这个计划已经秘密谋划了六年。虽未成事,也离收网不远了。”潘夫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潘世杰继续道:“当初不建议送英莲入宫,也有这层意思。”绣帷内传出轻咳之声,潘世杰和潘夫人齐齐望向绣帷内,潘英莲还在沉睡,两个人轻手轻脚的离开缀锦阁。绣帷内的潘英莲冷汗森森,为了逃脱嫁给徐子航,她割腕自杀。听到父亲和母亲的谈话,她改变了主意。她要活着保护太子。

建安十八年五月初六是徐子航和潘英莲成婚之日。

潘英莲拜辞潘世杰夫妇,然后来到潘玉莲的住所。潘玉莲是内定太子妃,身份尊贵,潘英莲这个拜辞礼是躲不掉的。被喜娘扶着进了潘玉莲的阁楼。潘英莲端着茶水走向潘玉莲,面对清水溅身,狸猫扑身,她不惊不怒,沉稳自如。手里的茶水半滴不漏,真是一点错处也没有。潘玉莲原想激怒潘英莲,叫她恼怒出错,借机惩治她,却未料到火爆脾气的潘英莲改了性子。潘玉莲眼睁睁的看着潘英莲安然无恙的离去,气的摔了手中的茶杯!

潘世杰和潘夫人看着潘英莲安然无恙的从潘玉莲的住所出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也为她能冷静自持,收敛性情而高兴。

看着潘英莲上了花轿,徐子航悬翻身上马。潘邵煜跟着迎亲队伍送嫁,和徐子航并骑齐驱。想到潘英莲拜辞潘玉莲的事情,潘邵煜也不由的夸赞气这个有勇无脑的妹子道:“看她拜辞玉莲的时候,我还真替她捏了一把汗。怕她恼怒出错,陷进玉莲的圈套。面对清水溅身,狸猫扑身,她不惊不怒,沉稳自如。真叫我刮目相看了。”徐子航静静的听着,朝身后的喜轿看了一眼。也为潘英莲的改变感到欣喜,看来那日的话她听进去了。

一行人吹吹打打进了徐府,徐子航手握红绸牵引着潘英莲拜了天地高堂。看着新娘子进了洞房。潘邵煜和萧延庆拉着他喝酒,陈琦也备了厚礼过来。宾客叩拜之声此起彼伏,陈琦叫众人起身,把一对鸳鸯风铃递给徐子航道:“以前英莲总是问我要这个,我都没有完成她的心愿。今日送了来,全当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潘英莲向陈琦索要鸳鸯风铃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都七八年了,这笔糊涂账也没有了解。如今算是有了结案了。

夜已深,宾客散。

徐子航走进同春堂,先吃了一颗凝香丸。此药有阵痛的疗效,含在嘴里散发着一股子香味。可以缓解他的心绞痛。新婚之夜,他也不想在潘英莲面前发病,一连吃了两颗。

洞房里红烛高照,徐子航快步走进洞房。没有看到盖着红缎盖头等着他的新娘,而是一个穿着家常衣服的美人。屋子里的丫鬟早就被潘英莲赶出去,她看见徐子航进来。坦言道:“我已经遵照圣旨嫁给你。但是我只做你名义上的妻子,而不是你的女人。我们分房睡,各过各的,互不相干。”似一瓢冷水兜头浇下,徐子航一腔柔情瞬间消散。他朝潘英莲道:“你不情愿嫁给我,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会慢慢证明给你看,让你心甘情愿的跟我。”潘英莲道:“随你的便。”

洞房凄清,红烛灯灭。天亮人不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