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陈澈接着道:“烦暑最宜淡竹叶。”

萧如梅道:“伤寒锋妙小柴胡。”

陈澈道:“金银花小,香飘七□□里。”

萧如梅道:“梧桐子大,日服五六十丸。”

陈澈道:“使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

萧如梅道:“虞美人草,春青、夏绿、秋黄。”

一连对了四个对子,萧如梅不带半点难色。陈澈沉默了,微微打量着萧如梅道:“这些对子这么难,我用了好长时间才背下来,梅姐姐怎么轻易就对上来了?”萧如梅道:“小时候听崔嬷嬷念道惯了,所以就记下了。”陈澈露出了然的表情,把捣好的石膏用纸包好。状似无意的问道:“已经春天了,要不要出宫走走?”萧如梅不为所动,陈澈不死心道:“所有人都去求花神赐福,你就不想去吗?”想起前年花神节和‘潘邵煜’同游,萧如梅柳眉微蹙。陈澈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静静地看着她。只见她点头道:“我同你出宫。”陈澈满脸喜色道:“我明日来接你。”萧如梅点头。

日已西斜,陈澈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花神节当日,陈澈换了常服过来。萧如梅也换下宫装,穿了一件水绿色罗裙。头上戴着玉簪,打扮清丽脱俗。两个人做了马车出行,所到之处行人无不避让。香车宝马,随从拥护,车子在官道上飞速行驶。

两人并肩进入花神庙,同跪花神面前。萧如梅想到不知道何时能与徐子航破镜重圆,心内微酸,默默闭眼许愿,道:“愿花神赐福,有情人破镜重圆,永结同心!”言罢,他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陈澈愣愣的凝视着她,萧如梅站起身道:“许完愿就走吧!别赖在这儿了。”陈澈如梦初醒,匆忙起身,分开人群,和萧如梅出了花神庙正殿。人群深处陈琦遥遥望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回身朝花神拜求道:“愿花神赐福,有情人破镜重圆,永结同心。”萧如梅的话,陈琦一字不落的记在心里。

踏遍花丛,却没有往年的好心情。陈澈用鲜花编制了花冠戴在萧如梅的头上。引得蝴蝶儿在鬓发上盘旋留恋。萧如梅细细观赏四周的景致。繁花似锦,杨柳拍岸,群鸭嘻戏。她惬意一笑,倚在桃树上闭目养神。

出外踏青的人很多,也不乏有小偷扒手之辈。陈澈只顾看着萧如梅傻笑,身上的荷包被抢才后知后觉,他飞奔过去喊道:“小贼别跑!”萧如梅看着他飞奔而去,知道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就近找了个亭子坐下等陈澈。

故地重游亭台依旧,故人远去,徒留伤感。空中惊雷滚滚,大雨倾盆而下。萧如梅压下内心的恐惧。脑海中想着徐子航所说的话:‘无忧不生怖,无怖不生惧。恐怖惧怕皆由心生,你要学会排解心中忧虑,走出心中的迷雾。’她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心中恐惧荡然无存。耳边听到熟悉的箫声,葬花亭斜对面的白云塔上,陈琦遥望着亭子里的绿色倩影。隔着重重雨幕,看不清萧如梅的面部表情。怕她惧怕打雷,才吹箫吸引她的注意力,减少她心中的恐惧。

一曲《秋水》吹了三遍,雨势渐停,片刻功夫,云开雨散,艳阳高照了。

萧如梅寻着箫音的方位朝白云塔走来。穿过杨柳道,踏过芳草地,白云塔出现的眼前。箫声已停,再找人便有些困难了。萧如梅等上白云塔顶部,遥看花神庙四周景致,人来人往,却唯独看不到吹箫人的影子。登高望远也寻不到人,她从白云塔上下来。猛然惊觉自己为什么还会想着他?为自己不理智的行为感到可笑。想着陈澈回来,一定会去葬花亭附近寻她,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来燕阁子航庆生

葬花亭内,陈琦朝潘英莲道:“捆绑不是夫妻,强扭的瓜不甜,你不要在跟着我了。”潘英莲看着他道:“你可以不爱我,但不可以阻止我爱你。”丢下这句话,她朝亭子外面走去。陈琦在此吹起玉箫,刚刚找人引开陈澈,为的就是和萧如梅见上一面。不想被潘英莲给搅了局。打发走了潘英莲,陈琦在此吹起玉箫。

陈澈追回荷包,在归途中遇见萧如梅。他朝萧如梅道:“若不是那个小贼跑得快,我非得把他送交官府不可。”萧如梅道:“好了,荷包追回来就行了。快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陈澈一边打开荷包查看,一边道:“看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缺银子的人,怎么就甘愿堕落做贼呢?”箫声响起,引起萧如梅的注意。她猛然回身,却看到落日余晖中。‘潘邵煜’背对着他们站在葬花亭内吹箫。陈澈顺着萧如梅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陈琦的背影。萧如梅瞅着陈澈湿漉漉,狼狈不堪的样子道:“衣服都湿了,赶紧回宫换了,别得了风寒才好。”陈澈道:“有梅姐姐在,一切病魔都要为我绕行,我有什么好怕的?”萧如梅道:“你就贫嘴吧!”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朝马车停放之处而去。

日暮西斜,萧如梅坐上归程的马车。掀起帘子,官柳急速倒退,萧音渐渐消失。她缓缓放下帘子,把和‘潘邵煜’的事情彻底从心内剔除。陈琦望着葬花亭对面的绿柳碧波,白鹅嘻戏,他的心和落日一起沉入湖底。福安狼狈的走到陈琦身边,打着喷嚏道:“太子,已经很晚了。该回宫了。”陈琦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脸上还有淤青。微微责备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在宫里见到平王,记得要躲着点儿,别漏了马脚。”福安躬身道:“诺。”他这句话说得极不情愿,若不是为了引开陈澈,他何须带着陈澈兜圈子,白白遭罪。

宫苑深深,星繁月明。萧如梅站在石阶上对月感伤,轻声言道:“河柳抽新芽,燕归春意浓。绿袖萦香,斜倚桃花树。故人箫音随风来,时远时近。寻寻觅觅,踏遍山红无踪迹。空落落,不见郎君影。蓦然回首,那人却在斜阳余辉里。”毕竟是平生以来第一次动情,纵使移情徐子航,对‘潘邵煜’依旧余情未了。

马翠莲走进御药房的院子,远远看到萧如梅站在门槛上对月感伤,口中喃喃自语。那伤感之情,叫听见的人也心生同情。萧如梅看向她道:“你是哪位?怎么这么晚还来抓药?”马翠莲走到萧如梅身边跪下道:“求萧女史救我。”萧如梅茫然道:“你别跪,有话起来说。”马翠莲却不肯起来,朝萧如梅道:“我是针工局的马翠莲。高贵妃的兄长高雄看上我的美色,要占为己有。恳请萧女史给我开一副毁容的药来,我宁愿毁了容貌,也不嫁给高雄这样的酒色之徒。”萧如梅拉她起来道:“女子都已美貌为荣,你舍得毁容吗?”马翠莲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舍弃无话美貌。”萧如梅触动心弦,扶着她进屋坐下,叫秋彤上了茶水。凝神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我给你开一副药方,可以让你满脸起满浓疹。等这事过了,停止服药,浓疹自消。”马翠莲感激道:“多谢萧女史。”萧如梅包了药递给她道:“每三日吃一剂,最多可服两个月,否则对身体有害。”马翠莲点头应下。萧如梅亲自送了她出门,不禁感叹宫闱之中也有许多可怜之人。并非人人风光无限,也有许多人在悬崖边缘苦苦挣扎。比起生存在生死边缘的人,她和子航分离之苦又算得了什么?至少两个人还活着,还可以遥遥相望,对月思念。

陈澈淋了雨,果然得了风寒。萧如梅进了琉璃殿,当门摆着一架屏风,画着山河美景,旁边提字:‘锦绣山河’。金兽内焚着龙涎香,殿内垂着翡翠帘子。内殿茜纱窗闭合,绣帷低垂。陈澈围着锦被斜躺在榻上,李子端着药劝他进药。陈澈摇头道:“这药太苦,我喝不下。”李子跪下求道:“主子就当可怜奴才,喝了这药吧!”陈澈依旧不肯喝,萧如梅掀着翡翠帘子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得嫌药苦?”陈澈见到她来,心中欢喜。他哪里是嫌药苦,只是想叫她来陪陪自己。萧如梅接过李子手里的药递到陈澈面前道:“还不快喝药。”陈澈摇头道:“以前于叔在时,给我开的药都是甜的。这帮御医给我开的药难以下咽,这叫我怎么喝啊?”萧如梅把要放在就近的小几上道:“我回去煎药,很快回来。”陈澈点头。

萧如梅在御药房煎了药,用食盒装着来琉璃殿。她健步如飞,坐到陈澈榻前道:“这是用紫苏叶和生姜红糖熬的药,没有苦味,快喝了吧!”陈澈接过药碗道:“还是梅姐姐对我好。”他一口气把要喝光。萧如梅一边接过药碗,一边给他擦着嘴角的药水道:“昨天刚嘱咐你睡前要喝碗姜汤,可别感染风寒,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陈澈看着她道:“病了才好,有梅姐姐天天给我煎药。我就可以日日见到你了。”萧如梅立刻捂住他的嘴道:“不许瞎说。”陈澈乖乖闭上嘴巴,屋子陷入一片寂静

殿外画廊下,陈显透过珍珠帘子,看着内殿的一对璧人,悄然回身离去。走了一段路,他朝身后冯昌道:“阿澈也长大了。”冯昌附和道:“再过一年,平王殿下就十八了。太子也是这个年纪成婚的。”陈显脚步顿住,若有所思。回转身子朝宓妃住所走去。

萧如梅从琉璃殿回到御药房,问秋彤道:“我不在这段时间,有没有人过来取药?”秋彤道:“东宫太子身边的平总管受了风寒,奴婢抓了药亲自送了过去。”萧如梅夸赞道:“不枉我教导你这么久。”秋彤道:“跟着蜜蜂会采蜜,跟着老鼠会打洞。跟着小姐久了,抓药这种小事难不倒的奴婢的。”萧如梅微微薄斥道:“刚夸了你几句,说话就没边没沿儿了?”秋彤自知说话有失分寸,立刻闭紧了嘴巴。

三月初十是徐子航的生辰,依着永宁的主意是在御花园来燕阁庆生。到了这一日陈琦、徐子航、潘邵煜一下朝直奔来燕阁。永宁已经备下酒席,并且传了乐工局的人献舞奏乐。酒过三巡,潘邵煜道:“我们三个大概有一年时间没有聚在一起喝酒了,今日不醉不归。”陈琦也道:“无关身份,只论知己。”众人附和。

远处露台上,陈显和陈澈遥遥看向这边的阁楼。陈显道:“阿澈,你目力好。看看是什么人在那边。“陈澈看了一眼道:“是太子在那边和人饮酒。”陈显沉默片刻道:“过去看看。”陈澈扶着陈显走下露台,父子二人缓缓朝来燕阁走来。到了阁楼上,众人纷纷朝陈显叩首。陈显道:“不必多礼。”陈琦扶着陈显坐下。陈显目光落到书案上道:“这是写的什么?”陈琦拿起来呈献给陈显道:“文期酒会,涂鸦之作,叫父皇见笑了。“陈显接过纸张,细细看过。第一首是枕霞居士写:

《踏春》

东风催叶绿,山花遍地开。

香径扑蝶飞,日落归家迟。

第二首是松下客所写:

《忆春》

赏花人归日沉湖,佳人未至箫音绝。

犹记当年春光好,漫步香茵情意浓。

第三首是弄玉公子所写:

《咏春》

水暖鸭先知,桃艳蝶飞旋。

蜜蜂花间绕,耕牛遍地跑。

陈显一一看过,朝陈琦道:“这首《忆春》颇有缅怀旧日时光之感,让人心生凄凉。”他看了陈琦手腕上的鸳鸯铜铃手链一眼道:“这首《踏春》写的是春日踏花赏景的喜悦之情,让人心生喜悦。太子要向子航学习了。”陈琦知道陈显已经窥破他的心思,回道:“儿臣谨记父皇教导。”陈显道:“往事不可追,要懂得珍惜现在拥有的。”这句话是说给陈琦听,也是说给徐子航听。年轻人的感情他不便插手,点到为止。目光落到陈澈身上道:“春日正好,你也被几首诗给朕听听吧。”陈澈满脸窘迫道:“儿臣…”沉默片刻,他咬牙道:“儿臣不会背诗。”陈显面露失望之色,心中满是自责。陈澈洞悉他的心思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不如儿臣出个对子给父皇和皇兄对对。”陈显面露喜色道:“你说来听听。”陈澈道:“红日千载千日红。”众人都用打量的目光看向陈澈。他这个上联说的和药材有关,若非熟悉药材的人不宜对出下联。陈显朝陈琦三人道:“你们对对看。”陈琦三人目光交汇,都沉默不语。徐子航思索许久道:“青年万代万年青。”陈澈继续出题道:“路路通衢通路路。”三人又陷入沉默,陈琦思索道:“重重楼阁楼重重。”两个对子就让三才子难以招架,为了扭转局势,潘邵煜抢在陈澈之前出了个上联道:“三间东倒西歪屋。”只要撇开与药材有关的对子,便难不倒他们了。陈澈坦诚道:“儿臣才疏学浅,对不上。”陈显欣赏他的坦诚,夸赞他道:“这已经很不错了。”而后朝潘邵煜三人道:“这个对子朕来对。”只见他略微思索道:“一个千锤百炼人。”虽是对对子,也是告诉陈澈人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成才。略坐片刻,陈显起身道:“时间不早了,也给回了。”他伸手朝陈澈道:“扶朕回去。”陈澈扶着陈显朝缓缓步下阁楼。潘邵煜看着陈澈远走的背影道:“臣看皇上的心思,倒是很重视平王殿下。殿下日后要多加小心了。”陈琦道:“阿澈性子直爽,却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不足为患。”潘邵煜蹙眉道:“殿下的观点怎么和我爹一样。”陈琦没有回答他有这个愚蠢的问题,但听徐子航道:“事实如此。”连徐子航都默认了陈琦的观点,潘邵煜一时无言了。

☆、夫妻争抢美人图

陈澈扶着陈显下楼,耳边听着陈显宽慰道:“你启蒙晚,慢慢来,不要着急。”陈澈诚恳道:“儿臣自知能力有限,能够识字就已经不错了。”陈显开解道:“不怕念起,就怕觉迟。不要对自己灰心,一切往前看。”陈澈微微垂首道:“儿臣谨记父皇教导。”陈显和陈澈并肩,改道回御书房。

永宁端了亲手做的银丝面过来,她并不知道陈显来过。众人闻道银丝面的想起,早已饥肠辘辘,把刚才的不快跑到脑后。众人围在一起为徐子航贺寿,吉祥话说了一堆,碗里的面才吃了几口,忽听一声娇叱道:“潘邵煜,你今日必须跟我说清楚。”一听就知道是萧如雪的声音。众人纷纷望向来人,不知道萧如雪为何盛怒入宫。萧如雪把一幅画丢到潘邵煜面前,一幅美人图展现在众人面前,竟是萧如梅的画像。众人面色不一,潘邵煜迅速卷起画像道:“谁让你动我书房的东西的?”萧如雪见他这般在意,又急又怒道:“有妻如梅,不枉此生。我以前只知道你爱慕四妹,却不知道你对二姐也有这份心思。”潘邵煜气怒交加道:“我的事情容不得你管。”陈琦怕事情闹大不好收拾,朝潘邵煜递眼色道:“这里是皇宫,惊扰了父皇母后对谁都不好。”潘邵煜猛然惊醒,拉着萧如雪道:“我们回家再说。”萧如雪不依不饶道:“就在这里说清楚,也叫大家评评理。”萧如雪打定主意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众,夺过画像道:“我去找皇后评理去。”这下不仅陈琦慌了神,潘邵煜更是急了。一把抱住萧如雪,不让她移动半步。两个人撕扯着画像,同时摔坐在地。画像一分为二,潘邵煜抓着带字的上半部分,迅速把字迹撕下来放入嘴中吃了。众人惊讶他的举动,唯有陈琦心内感激不尽。萧如雪拿着另一半画像道:“你别以为把字迹消除了,旁人就不知道你的心思了。所有的人都看到画上所写之字,你抵赖不掉的。”潘邵煜没了顾忌,也不怕他找潘后评理。跳起来道:“你尽管去说,没影儿的事,我倒要看看皇后会向着谁?”萧如雪被他气到,丢下手内的画像道:“我不活了。”她走到栏杆前,作势要跳下去。众人忙拦下她,不许她做傻事。永宁公主也出来打圆场道:“你别做傻事,还不快下来。有什么委屈坐下说,有我们为你做主。”被劝解了几句,萧如雪的气也消了大半,乖乖的和永宁坐下。潘邵煜也怕事情闹大,对萧如梅不好。向萧如雪赔礼道:“刚才是我太冲动了,在这里给你赔礼了。”萧如雪见好就收,脸露微笑。众人送来口气。永宁看着萧如雪哭花的脸道:“看你哭的跟花猫死似得,本宫带你去梳洗一下。”萧如雪顺从的跟着永宁下楼而去。

没有不通风的墙,不到半天功夫。萧如雪大闹来燕阁的事情在宫内传开了。连陈显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不由皱眉。命人把潘邵煜、陈琦、徐子航、永宁、萧如雪、萧如梅传到御书房问话。传消息传到御书房之时,陈澈正好在陈显身边,给陈显研磨。听说要传萧如梅来见,陈澈没了研磨的心思,假装腹痛告退。陈显令冯昌扶了陈澈回琉璃殿。陈澈这边刚走,潘邵煜等人就到了,陈显没有见到萧如梅,朝传旨宦官问道:“怎么少一人?”宦官道:“萧女史在琉璃殿为平王殿下诊病。”陈显心中明了,早就猜到陈澈是故意装病,好把萧如梅从这件事中撇开。他不在追问萧如梅的事情,转头看向潘邵煜道:“画像的事情你仔细说来,朕给你们评评理。”潘邵煜在来御书房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不慌不忙的跪下道:“两年前,江南水患,难民流落京都城外。臣违背父命把家中粮食上缴国库,怕父亲责罚,跑到佛缘庵暂避风头。知道城外难民忍饥挨饿,臣拿出私房银子买了米粮赈济灾民,恰巧表妹也在难民区义诊,我们就此相识。臣和表妹结缘佛缘庵,一见钟情,一曲定情。虽然臣之前颇为喜欢如玉表妹,自从遇见如梅表妹,方知世间女子都是俗物。”一番真假参半,叫别人寻不到半点错漏。连知道事情始末的陈琦也不禁佩服他的应变能力。陈显听后信了七分,问出最后的疑问道:“即是喜欢,怎不见你向南阳候聘娶,反而放任她远嫁益州?”这又是个难题,潘邵煜微微思索道:“臣自命多情,给不了她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与其娶回家中管手管脚,相看两生厌,不如放在心中默默怀念。”话回的滴水不漏,说出自己是个多情之人,又讲明萧如梅是个痴情女子。相守不如怀念,所以没有登门求亲。陈显很满意他的回答,点头道:“相守不如怀念,你这话回的极好!起来吧!”潘邵煜从地上起身。陈显看向众人道:“事情已经问明白,这件事到此为止,朕不希望有流言蜚语传出,也不想有人为此事在起争执。”众人齐齐叩拜道:“谨遵皇上教诲。”陈显挥手叫众人退下。

萧如梅闻听陈澈腹痛不止,匆匆赶来探视。到了琉璃殿却见陈澈好端端的坐在榻上,她心生恼怒道:“你没病,问什么要骗我。害我白担心一场。”陈澈拉住她道:“梅姐姐别走,我有事情跟你说。”萧如梅驻足道:“你说。”陈澈把萧如雪大闹来燕阁的事情全部告诉萧如梅,萧如梅惊出一身冷汗道:“你说皇上也知道了这件事,要传我过去问话?”陈澈道:“我把你叫来,也是想帮你避开这场风波。”萧如梅心内感激道:“多谢你,阿澈。”陈澈拉着她坐下道:“我们之间无需言谢,梅姐姐先在这里坐着,我已经派人去御书房打探消息了。”两人枯坐半个时辰,终于等到李子回来。陈澈和萧如梅同时问道:“情况如何?”李子把潘邵煜和皇上的对话告诉了他们。陈澈挥手令李子退下,耳边听到萧如梅喃喃自语道:“相见不如怀念,这就是他不肯娶我的理由。是我太傻,明白的太晚。”陈澈安慰她道:“梅姐姐为这样的人伤心难过不值得。”萧如梅点头道:“确实不值得。”想到此处,她放下一个心结。

坐了大半日,萧如梅起身告辞。陈澈拦下她道:“吃了饭再走吧!我有话要和梅姐姐说。”萧如梅复又坐下,李子端了饭菜进来。都是些清粥小菜,陈澈解释道:“在民间呆久了,吃不惯宫里的山珍海味。”萧如梅夹着麻辣豆腐吃了一口,连连点头道:“好吃!”陈澈一边吃饭,一边道:“济州莲花坛盛行,公然与朝廷为敌,要诛杀潘氏,为民除害。父皇派我去平叛,这一去要有好些日子见不到你了。”萧如梅发下手里的活计,看着他道:“这是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要好好把握。”陈澈道:“那是自然。”沉默片刻,陈澈道:“我会赶在五月十五前回来,到时候你要为我庆生。”萧如梅疑惑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会亲自煮了银丝面给你。”陈澈满意一笑。萧如梅眼睛瞥见书案上放着一本展开的书,她好奇问道:“你在读书?”陈澈解释道:“我大字不识一箩筐,拿着它做个读书的样子罢了。”萧如梅起身走到书案前,拿起书先看书皮写着《医药杂谈》四个字。陈澈指着书本道:“是于叔收藏的书籍,还有很多。梅姐姐若是喜欢,可以拿走细看。”萧如梅翻了两页道:“正好拿来打发时间。”萧如梅挑了几本喜欢的书从琉璃殿回来,吃完饭,坐在灯下细看那本《医药杂谈》。里面的对子、谜语全都是和药材搭边的。萧如梅看得津津有味,已经接近子时,却毫无睡意。在秋彤催促下才上床睡觉。满心里想着都是和徐子航破镜重圆后,要去畅游江湖,踏遍南夏山河。越想越兴奋,就连睡梦之中也在笑。

徐府幽兰院内,烛火亮如白昼。徐子洲当值回家,看到萧如玉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酒菜等候多时了。她今日穿着殷红绣罗裙,打扮艳丽。徐子洲微微一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准备这么多酒菜?”萧如玉拉着他坐下道:“以前是我不好,在这里想你赔罪了。”她饮了一杯酒,脸色瞬间殷红。然后又斟了一杯酒道:“我嫁过来,你一直迁就我。这杯我谢你。”她仰头喝完,又倒了一杯酒,实在想不出喝酒的理由,干脆默默的喝了三杯酒还不肯罢休。徐子洲看她的样子,不像是赔罪,倒向是故意要把自己灌醉。他立刻夺下萧如玉手里的杯子道:“如玉,别喝了。你这样会喝醉的。”萧如玉一头扑进他怀里道:“你不是说娘希望抱孙子吗?我已经想好了,今晚我们就洞房花烛。”徐子洲微微感动,依旧婉拒道:“你喝醉了才会这样说,酒醒了你会后悔的。”萧如玉撕扯着他的衣服道:“我没有醉,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徐子洲再难抵挡美色的诱惑,把萧如玉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迟来的洞房花烛夜,两个人四目相对,情意绵绵。萧如玉双臂环着徐子洲的脖子问道:“你还喜不喜欢三姐?”徐子洲摇头道:“我当初看上的是她清丽脱俗的外貌。却深爱你直爽坦诚的性子。”他低头吻上萧如玉的唇,伸手佛落床帐,掩住里面的风情。

☆、博彦步步紧逼

东宫宁安殿,陈琦陪着潘邵煜喝了几坛酒。两人都已微醉,潘邵煜举着酒杯道:“相守不如怀念,我和如玉之间也就剩下这一点念想了。”陈琦劝他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潘邵煜道:“芳草虽多,不及如玉半分。”他又灌了一杯酒,沉沉睡去。陈琦有同感道:“芳草虽美,不及如梅一笑。”他丢下酒杯,仿佛真的看见萧如梅踏月而来。他伸手抓了个空,扑到在貂绒毯上睡去。潘邵煜回答皇帝的话,传入萧如梅耳中,也同样断了萧如梅对‘潘邵煜’的痴念。

风平浪静了几日,萧如梅突然接到皇帝的传召。她把手中的活计交给秋彤,跟着宣旨宦官朝御书房而来。边走边想皇帝召见她的目的,想到前几日萧如雪大闹来燕阁的事情。萧如梅揣测陈显可能要问她和潘邵煜的私情。此念一闪而过,萧如梅又摇头否决。暗想皇帝日理万机又怎会关心小儿女的情爱闹剧呢?实在想不出皇帝召见她的理由,所幸不想了。

她第一次来到肃穆庄严的御书房,压下心内的烦躁和不安,平静如常的走进御书房。朝龙案后端坐的陈显叩拜道:“奴婢叩见皇上。”陈显微微抬头看着她道:“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个倾城绝色。”萧如梅听了陈显的话,暗喜还真叫她猜中了。皇帝就是闲的无事,要见见这个叫潘邵煜和徐子航都倾慕的人是何等模样。耳边听到陈显道:“能叫邵煜、子航倾心之人必定有过人之处。就连北卫晋安王也对你痴情一片,求娶你为妻。”听了后面的话,萧如梅的身子僵持在地上。陈显看着她灰败的表情道:“难道你不想嫁去北国?”萧如梅道:“奴婢身在南夏,长在南夏。就如同树离开生长的土地会死,奴婢离开故国唯有死路一条。”她誓死不嫁,到叫陈显颇为筹措。他龙颜震怒道:“这是国婚,容不得你任意妄为。忤逆抗旨可是要满门抄斩的。”陈显发了重话。萧如梅瘫软在地上,面色苍白。陈显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紧,把她逼死了,反而弄巧成拙。他缓和语气道:“朕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萧如梅跪拜退出御书房,一路走回御药房,心中忧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