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琦回到寝殿歇下,满脑子想的都是萧如梅的笑颜。手腕上的鸳鸯铜铃手链,在夜色中发出荧光,那铜铃表面涂了一层薄薄的荧光粉,如玉的光晕,照的床帐内一片光亮。铜铃上的字迹清晰可见,陈琦默念道:“白首不相离。”第一次见到萧如梅,是在佛缘庵正殿,萧如梅抽中一个签文,她微皱着眉头看签文。陈琦扫了一眼,已经把签文记在心里:‘一生孤苦如浮萍,几段情缘半世伤。半老徐娘半世缘,回归田园才是真。’竟是一支下下签,一波三折的命运。他看着她一连摇了三次签,竟然都是下下签。看着她沮丧的离开正殿,走上拱桥,目光落到菩提树上。当时正是午后,阳光毒辣刺目。菩提树的叶子无精打采的挂在树梢。萧如梅把精心编制的手链放到树枝上,为了显示诚心,她特意对着菩提树拜了三拜。似所有闺中少女一样,渴望得到一段美好姻缘。来佛缘庵求姻缘的人都会选一个双日过来,那天却是六月初三。佛缘庵拜佛求姻缘的人几乎没有。她的虔诚感动了他,似乎不想叫她心愿成空,他把自己怀里的铜铃仔细的系在那对手链上。民间有结绳为链,系铃定情的风俗。风波亭内一曲琴箫合奏,竟叫他如遇知己一般。他把鸳鸯铜铃手链小心的放入枕下,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日晚上,福安领着新上任的司衣女史进来,恰是上次给陈琦露夜送衣的杨元淑。听到杨元淑参拜请安之声,陈琦回身望着她道:“起来吧!在东宫没有那么多规矩,不必过于拘束。”杨元淑退至一侧,等着陈琦吩咐。陈琦朝福安道:“沐浴更衣的差事还是你伺候吧!”福安应诺,更在陈琦身后进了尽房。
杨元淑默默退出正殿,殿外的太监朝她低声道:“冯总管要见姑娘。”杨元淑跟着小太监来到东宫外的竹林。冯昌从竹叶掩盖下露出身影来。杨元淑朝冯昌请安道:“拜见义父。”冯昌一改往日冷淡的表情,亲自扶起她道:“我把你调入东宫,可是随了你的心愿。不可在像上次宫宴上那样,枉费我的一片苦心。”杨元淑故意跌倒,她的小心思满不了冯昌。若非气愤她不成器,也不会把她流放到针工局为奴。杨元淑朝冯昌承诺道:“针工局一段时日,已经磨练了元淑的脾性。再不会像从前一样任性妄为了,请义父放心!”冯昌朝她微微点头道:“你能引起太子的注意,着实废了不少功夫。以后也不要做些轻浮违矩的事情,惹太子厌恶。”杨元淑垂首道:“有前面四个司衣女史为鉴,元淑懂得轻重。”东宫司衣女史借职责之便变着花样邀宠太子,此事在宫内已经不是隐秘。陈琦守身自持,勤俭持度的名声不是白得的。对于献媚邀宠之人轻则发配浣衣局为奴,重责赶出宫外。
杨元淑拜别冯昌,提着宫灯回到宁安殿。正殿的烛火已经熄灭,福安带着宫女宦官陆续从殿内退出。陈琦晚间入睡从不许外人靠近,连福安也不例外。杨元淑正要回住所歇下,却又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宫女素秋送了一碗汤药过来。杨元淑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接下汤药,却不立刻喝下。素秋朝她道:“这是东宫的规矩,但凡新来的司衣女史都必须喝下太子妃赐下的汤药。”杨元淑把药泼到地上道:“请恕奴婢恕难从命。”素秋早意料到她的反应。又吩咐跟随的小太监把备用的汤药端过来,强逼着杨元淑喝下汤药。杨元淑挣扎着,无奈身子被两个高太监控制住。素秋捏着她的下巴将汤药灌下去,太监放开杨元淑,任由她倒在地上。素秋带着人回去复命,徒留杨元淑一个人仰躺在地上,双眼望着半空中的月亮出神。素秋虽没有明说给她喝的是什么药,以她的聪明才智,早已猜出大概。必是杜绝女子怀孕的汤药无疑。她从地上爬起来,扣着嗓子把喝进去的汤药吐出来,连今晚的晚饭也一并吐出来。她喘着气道:“我不会屈服的。”她扶着廊柱回到宫女安歇的下房歇下。
☆、喜册封如珍入宫
南民北迁的计划终于有了完善的雏形,经过几月的深刻研讨。陈显决定由颇得江南民心的陈琦总管移民事宜,由潘邵成、马志坤协同办理。陈琦当殿接下圣旨,决定于三月十七动身去江南。这日一下朝他把潘邵煜叫到宣正殿外的被人处道:“此次难民北迁的事情,少则三四月,多则半年。如梅那边你帮我留意着,若有书信直接快马送去驿馆。”潘邵煜道:“知道殿下要交代这件事,臣早就做好准备了。殿下一日不回,臣便看护表妹一日,绝不叫她有任何闪失。”陈琦放下心事道:“有劳你费心了。”
萧如梅从佛缘庵回到梧桐苑,每日饲花种草。将荒废许久的小院子打理的井井有序。经过春雨的冲刷,院子里四处散发着浓绿的气息。秋彤拿着剪刀在院子里修剪花草。萧如梅走到秋彤身边道:“修剪花枝和修剪心中的杂枝是一个道理。要懂得取舍得失,剪掉枯枝败叶才不至于毁了整株花卉。”秋彤的心事萧如梅早已知晓,她好意点心秋彤。好叫她从悲痛中走出来,重新接纳新的感情。秋彤手里的剪刀一顿,刻意掩饰的笑容破裂。萧如梅将五支玫瑰花样式玛瑙簪子递给秋彤道:“这是你那日打碎的红玛瑙镯子。我请聚宝斋的雕花师父做了五支玫瑰簪子。秋彤瞅着萧如梅手里的簪子,簪头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晶莹剔透。簪柄是用金箔打造的,花托也是金色的。萧如梅见她迟迟不肯拿着,将簪子硬塞给她道:“我希望你的心也如同碎掉的玛瑙镯子,经过雕刻打磨,重新焕发光彩。”秋彤眼里韵满泪水,朝萧如梅道:“奴婢不会辜负小姐的劝导。日后一定会活得像玫瑰簪子一样璀璨夺目。”了却一件心事,秋彤的脸上重新散发光彩。她拿着花铲和萧如梅一起给新栽种的金银花松土。
秋兰一早去萧夫人正房领取月例银子,不但受了诸多刁难,连月例银子也没有领到手。她空着手朝梧桐苑而来,半路遇见萧如珍训斥丫鬟秋叶。秋叶一向老实忠厚,却不得萧如珍喜欢。远远地就听见萧如珍训斥道:“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奴才,你打小跟着我,连察言观色都学不会。经常办事出错,让我在夫人面前丢尽脸面。有你这样的奴才,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秋叶跪在萧如珍跟前道:“奴婢虽鲁笨,好歹对小姐忠心一片,求小姐不要赶奴婢走。”必竟是自小跟着自己的人,听了秋叶的话萧如珍的气消了大半。叫她起来,又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若是有秋兰一半的精明机警,我就烧香拜佛了。”秋叶朝萧如珍道:“秋兰姐姐伶牙俐齿,做事出挑又谨慎。就连夫人身边的秋菊姐姐都忌讳她三分,奴婢和她没有可比性。”主仆两人正说着秋兰,可巧秋兰从她们身边路过。依照规矩朝萧如珍问安,萧如珍亲热的拉她起来道:“刚从正房出来?”秋兰答道:“正是。”她惜字如金,萧如珍却并不打算放她走。瞅着她一身素色绣彩蝶翻飞的衣裙,头发松松挽着鬓,斜插一支绢花。清丽脱俗,美艳端庄。她夸赞道:“满府里也就你长得出挑,做事也谨慎。”秋兰朝萧如珍谦逊道:“大小姐谬赞了。”萧如珍盯着她道:“这身打扮太过素净,连头饰也太过简单。”她说话间,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支玉簪子插到秋兰鬓间道:“这样才好看。”秋兰也知道无功不受禄,急切的推辞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奴婢不能收。”萧如珍笑言道:“良禽择木而栖。我这个二妹就是根木头,你跟着她不会有好出路的。不如跟着我吧!我日后入宫,带了你进宫。凭你的姿色,必然前途无量。即便无法选为嫔妃,做个女官,将来求了恩旨,许配朝中大臣做妻也是一条好出路。”她的话点到为止,带着秋叶沿着悠长小径往北走了。留下秋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萧如珍递过来的橄榄枝若是接住了,等着自己的将是一条阳光大道。她一路走,一路思索着。想着萧如梅对自己真心相待,这份情谊着实难得,一路回到梧桐苑,心思越发烦乱起来。萧如梅和秋彤已经给一小片的金银花松完土,浇上水。看着秋兰神色恍惚的进来院子,萧如梅朝她喊道:“秋兰,怎么回来这样晚。午饭已经做好了,就等你了。”秋兰似乎没听见一般,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萧如梅看到秋兰空手而回,已经猜到她必是在萧夫人那里受了委屈,连忙吩咐秋彤道:“想是在夫人那里受了气,你去看看她。”秋彤应诺而去。
秋兰正思索着萧如珍的话,秋彤走进来道:“小姐让我过来看看你。”秋兰想起在萧夫人处受的闲气,同样是丫鬟,凭什么梧桐苑的丫鬟就比府里的丫鬟低了一等。连每月的工钱也短了五百钱。秋彤见她不说话,走到她身前规劝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些年我们跟着小姐虽过得艰苦,小姐对我们却亲如姐妹。就凭这份情谊,也值得我们舍命相随了。”秋兰反驳道:“咱们小姐木讷孤僻,即便我们满心相助,她也不能扭转被欺压的命运。头几年年纪尚小,不通人情世故。这两年已经渐懂人事,还不曾为今后谋划。一味的听天由命,若是能有好归宿,当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她被萧如珍的的话一激,说出来隐藏内心的话。秋彤也有同感,对萧如梅虽有不满,却是认定了伺候她一辈子的。听了秋兰的的话,她也不打算劝说秋兰,目视着她道:“你能说出这番话,想必是找到下家了。我是励志伺候小姐一辈子的人。你若离去,趁早走吧!免得耽误了你的大好前程。”被秋彤的话一刺激,秋兰越发不想呆在这里竟收拾了包裹道:“我现在就去向小姐告别。”
秋彤也没有规劝,看着她挎着包裹进了萧如梅的正房。两个人在厢房的争吵,萧如梅也听了大概。见到秋兰进来,她朝秋兰道:“你要走,我不拦你。这里有五十两银子,是我平日攒下来的积蓄。就当是我给你的遣散费吧!”秋兰拒不肯收。萧如梅把银子塞进她手里道:“这是你应得的。”秋兰手下银子,朝萧如梅磕头道:“小姐珍重!”萧如梅目送着秋兰离开,却好似失去身边一件最重要的东西一般。秋彤端着饭菜进来道:“小姐为了秋兰难过不值得,像这样背义弃主之人,即便有了新的主子,也不会真的把她当做心腹。无非是看着她有些心机,拿她挡枪使罢了。”秋彤一语道破萧如珍拉拢秋兰的意图,萧如珍皱眉道:“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秋兰心气儿高,是不会甘心一辈子为奴为婢的。她被眼前的利益迷惑,早晚会自噬恶果。我劝不动她,只能叫她慢慢明白了。”秋彤已经把饭菜摆好,萧如梅吃了几口,却又放下筷子。
二门上的婆子走近院子,将一个锦盒递给秋彤道:“忠叔托我送来的。”秋彤谢过那婆子,知道是‘潘邵煜’送给萧如梅的。她拿着锦盒走进内室,将锦盒交给萧如梅,自去外间收拾碗筷。萧如梅接过锦盒,轻轻开启。只见里面是一支翠玉雕刻的梅花簪子。她拿在手里把玩,戴在鬓间,对镜观看。又小心放到妆台上。锦盒里还有一封书信,萧如梅打开细看,只见上边写道:‘表妹安好,别后长思。杨柳岸,芳菲繁乱。共携手,缓步香茵。乱花飞絮里,绿妒轻裙。盼相会,八月中秋。携手同赏,丹桂飘香,槛菊盛放,秋景无限。’
萧如梅正看着书信暗自窃喜,忽听门外几声娇笑。她慌忙把书信小心的折起来,夹入《千金方》之内。起身出去查看,却见杨夫人身边的秋菊已经到了厅内。她朝萧如梅道:“二小姐赶紧收拾一下去前院,宫里有恩旨下达。”秋菊慌忙赶去别处通传消息。萧如梅拿出前日穿的那件红色的双碟绣罗裙。除了两朵绞丝花钿,别无饰物。秋彤看着素淡,拿出萧如梅给她的玫瑰雕花簪子。五支簪子扇形排开,斜插在鬓边。秋彤也穿上了平日舍不得穿的杏黄绣花罗裙。两个人快步走到前院厅上。厅上早已经摆上香案,萧府所有人等乌压压站了一厅人。当前由萧鼎南领着,朝宣旨宦官所站的方位跪下。萧如梅跪的地方有些偏远,反正她是个陪衬,未垂着头,听着宦官宣读圣旨。她隐约听到冯昌念道:“今有南阳候侄女萧氏如珍,品貌端庄,秉性柔嘉,持躬淑慎…现册封为正五品美人。”萧如梅心不在此,只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头尾,就见众人叩首谢恩。萧如梅也跟着叩首谢恩。当下由萧鼎南接过圣旨,众人起身。宦官朝萧如珍躬身请安道:“奴才给萧美人和侯爷道喜了。稍后会有宫内的教习嬷嬷入府教导美人宫规礼仪。但等着四月初八日,钦天监择了入宫吉时,自会有司礼监掌事太监带着仪仗过府,迎接主子进宫。”萧鼎南封了五百两的银子给宣旨宦官,命管家亲自送出府去。
阖府人等恭请萧如珍上座,由萧鼎南和老夫人领着众人大礼参拜。尊称萧如珍为美人。萧如梅只是个看客,多数人都围着萧如珍道喜祝贺。萧如梅却悄无声息的回梧桐苑去了。
☆、闻婚讯夜不成眠
四月芳菲开尽,微风吹乱了门上的珠帘,竟有几片梨花飘进屋子内。萧如梅披着衣衫卷起珠帘,站在台阶上遥看空中明月,繁星满天。微风吹拂,落了一地的梨花。萧如梅看了一眼屋前的梨树,这棵树是十二年前,母亲和父亲吵架之后种上的。梨树梨树,暗指分离之意。萧如梅回身进屋,却了无睡意。平添了几许伤春之感。
她在书案前坐下。执起竹笔写道:
花落飘香砌,寂夜寒声碎。素手卷珠帘,望银河垂地。月华如练,叹浮生纷乱。
思君在天涯,恨不日日逢。此情托鸿雁,道尽相思苦。残灯明灭,落枕难成眠。
萧如梅放下竹笔,合衣躺下。闭目沉沉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屋外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也不知道今夜为何思绪烦乱,不能成眠。
夜已尽,晨光照纱窗。
萧如梅坐起身来,之间秋彤推门而入。将晨起所用梳洗之物端进来。萧如梅梳洗后,还未梳妆。忽听见院门外想起急促的敲门声,慌得秋彤赶紧去开院门。她三步并作两步,开了院门。却是秋兰冒雨而来,秋彤先是一惊。而后听秋兰道:“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和小姐说。”她也不等秋彤让她进门,已经飞快的朝萧如梅正房走来。
萧如梅才梳了个简单的斜鬓,还未戴任何花钿。秋兰朝萧如梅道:“奴婢昨日听大小姐和老爷老夫人商议三位小姐的婚事,竟是要把如雪小姐嫁给表少爷。”萧如梅似没有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急切问道:“那个表少爷?”秋兰道:“潘府二公子。”萧如梅手里的梅花簪子掉落在地,竟摔碎成三段。秋彤后脚跟着秋兰进屋,听了秋兰的话。朝她问道:“你可听真切了,表少爷真的要娶三小姐吗?”秋兰点头道:“这是老爷、老夫人和大小姐商议的结果。潘府请来提亲的官媒一早就到老夫人的上房了。萧如梅听了秋兰的话,一颗心已经坠入冰湖。她颤声道:“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她握住秋兰的手,急切的问道:“我和表哥一路走来,你都看在眼里。他怎么转眼间就另娶她人了呢?我们还说好了要中秋相会,共赏丹桂秋菊的。”秋彤给她端了一杯茶压惊,萧如梅颤抖着双手捧着茶杯,却被洒出来的茶水烫到,失手摔碎了杯子。溅了一地茶水。秋彤见她这般光景,在一旁劝道:“小姐不要听秋兰胡说,也不要妄下定论,兴许表少爷也是父命难违。萧如梅灰败的神色又回转过来,道:“你快去找忠叔,叫他去潘府问明原由。”秋彤急匆匆的出了梧桐苑,冒着细雨朝后门耳房而去。
萧如梅背靠着妆台,竟这样呆呆的坐着。也没有吃早饭的心思,一直做到午时左右。秋彤喘着气跑回来道:“忠叔去了潘府,没有见到表少爷,也没有见到六顺。和门房的人打听了表少爷的近况,门房的人说表少爷因着拒婚的事情,被潘丞相关进祠堂了。连六顺也打了板子,一条命都差点搭进去。”萧如梅听了秋彤的话,先是欣喜。知道‘潘邵煜’没有哄骗她。后又皱眉道:“也不知道表哥现在怎么样了?”秋兰听了潘邵煜拒婚的消息,也暗悔自己将潘邵煜看做负心薄情之人。萧如梅打定主意道:“我现在就去求父亲,叫他为我和表哥做主。我把事情和盘托出,兴许能扭转局面。”萧如梅急匆匆的朝外跑,秋彤拿着雨伞追出去。秋兰也跟着出了院子。
主仆三人来到萧鼎南的书房。还未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之声。细听之下,竟是萧夫人的声音。只听她扬声道:“如玉和邵煜自幼要好,心意相许。早已非君不嫁,非卿不娶。他们的私情也不曾隐瞒你我。还请老爷成全他们。”见萧鼎南不为所动,萧夫人道:“老爷一日不答应,我就一日不起来。”萧如梅先是惊讶,听到潘邵煜的名字,不由驻足站在门外细听详情。只听萧鼎南道:“男婚女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容她这般随性妄为?”萧夫人道:“我想不明白,老爷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将如雪许婚邵煜。”萧鼎南解释道:“世家子女,多为政治联姻。潘、萧两家日渐疏远。萧家要脱离潘氏的掌控,必须和其他世家联姻。能和潘氏比肩的只有徐家。如雪是庶出,没有资格和徐家联姻。把如玉嫁给徐家嫡子也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萧夫人听着萧鼎南缓缓开口解释,这残酷的话语,把她仅存的希望击碎。萧鼎南道:“萧家赫赫扬扬了十几年,外表看着显赫,内里已经开始衰败。联姻势在必行!”萧夫人哭求萧鼎南道:“如雪虽不是嫡出的女儿,我可以认养在膝下,以嫡出小姐的身份嫁去徐府。”萧鼎南摇头道:“卫国公和夫人点明要如玉,说是徐家二公子曾见过如玉,对如玉一见倾心。”萧夫人想起萧延宁和萧延庆成婚那日,徐子洲曾见过萧如玉。想必是那个时候对萧如玉一见倾心的。她又有感叹道:“姻缘天注定,非人力可违。”她纵有不甘,也无计可施。萧如梅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听着书房内安静下来。她扶着墙壁,沿着原路返回梧桐苑。
垂柳夹道,小径幽长。和风暖阳,绿茵无边。
萧如梅双腿像灌铅一般,挪不动脚步。原本不算很长的一段路,她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还未走回去。她在石板凳上坐下。花园内早已群芳开尽。萧如梅默默暗道:“原来花再艳也有凋谢的时候,梦再美也有醒来的时候。”她伸手接着飘飞的柳絮,手上、袖上沾满飞絮。风一吹,柳絮不由自主的随风飘起。原来她的人生,就如同这雪白轻盈的柳絮,风吹向哪里就飘向哪里,半点也不由人意。秋彤看着她,心里着急,却不知道如何解劝她。秋兰也不放心她,竟是一直跟着。萧如梅朝秋兰道:“秋兰,你可认命?”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秋兰道:“奴婢从来都不曾认命。在奴婢看来,陷入绝境并不可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萧如梅微微侧目,瞅了她一眼,又陷入沉寂。
萧如珍从石子小径横穿过来,她老远就看见萧如梅坐在石板凳上伤神。很少见到她出院子,她走到萧如梅身边道:“老远就看见这边有人,却看不真切。原来是二妹在这里。”萧如梅站起身朝萧如珍行国礼道:“给萧美人请安。”萧如珍道:“起来吧!”萧如梅站起身,垂头盯着脚下的鹅卵石发怔。萧如珍观察她神色悲悯,问道:“二妹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神伤?”萧如梅道:“我在感叹落花难缀,一池萍碎。飞絮无根,芳踪难定。”几句话说的萧如珍也跟着伤感起来。朝她劝解道:“你是在深闺呆的太久了,不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有多么精彩!一时伤感罢了。”萧如梅从地上抓起一捧飞絮,手一扬,看着它们飘向空中。手腕上的鸳鸯铜铃手链撒发出悦耳之声。萧如珍先听见悦耳的铜铃声,又看到她手腕上别具一格的手链,一眼就喜欢上那只手链。她朝萧如梅道:“妹妹的手链好生别致,给我戴一戴吧!”要是换做从前,萧如梅是万万不肯的。如今情缘已断,这串手链在无意义。她利落的摘下来递给萧如珍道:“姐姐若是喜欢,送给姐姐就是了。”萧如珍自然高兴,拔下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相换。萧如梅摇头道:“一条手链,哪里值得姐姐用这么名贵的手镯相换?”她拒不肯收萧如珍的镯子。下蹲请辞,沿着石子漫小径朝南而去。秋兰没有追过去,而是跟着萧如珍往西而去。
萧如梅回到梧桐苑,已经是午后。日头偏西,吃了一顿不上不下的饭。想着往日种种,有感而发道:“残红落鬓蝶蜂厌,飞絮沾袖泪眼蒙 。群芳开尽花事了,徒留伤春惜花人。”言罢,用竹笔写下,压在镇纸之下。
萧如珍已经奉旨入宫,秋兰作为萧如珍的侍女,也跟着去了宫里。梧桐苑只有萧如梅和秋彤两个人住。秋彤也不在住下人房,直接在萧如梅卧房添了个床榻,主仆两人也可作伴。萧如梅拿出这些日子以来和潘邵煜来往的书信。一封一封的看过去,一直看到:‘携手同赏,丹桂飘香’时,不自觉的落下泪来。秋彤知道她心中凄苦,劝道:“表少爷是出了名的多情郎君,花名在外。他一边和小姐谈情说爱,一边和四小姐互许终身,这也不足为奇。小姐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也就罢了。萧如梅擦干眼泪,将所有书信收起放到烛火边上,却迟迟没有烧掉。和那本《千金方》一同锁入锦盒之内。
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鸳鸯错配一锅粥
萧如雪许婚潘邵煜,萧如玉许婚徐子洲,如今只差萧如梅还没有婚配。萧夫人请了官媒给萧如梅说媒,势必要把她家的远远地,离开京都。官媒比私媒门路广,消息也灵通。很快打听到了益州杨府的三公子还未婚配,正在议亲。官媒因是给南阳候府说亲,也不敢隐瞒那边的情况。朝萧夫人细细解释道:“益州杨家手上捏着内宫采办的差事,吃穿用度绝对委屈不了萧二小姐。杨家三公子在宇文贺将军麾下做校尉,将来升官也不是难事。只是有一样不好。”官媒细细查看萧夫人脸色,见并无异样,才道:“头里娶了两房夫人,都病死了。第三房夫人被北国所掳,听说死在北地了。”萧夫人听了官媒的话,并无半点不悦。也懒得在听她唠叨,直接拍板道:“有劳你多费心了。”她命秋菊低了一包银子给官媒道:“府里事忙,就不留您吃饭了。”官媒得了银子,堆着笑脸道:“夫人放心,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杨家那边一回信儿,我就来府上报喜!”萧夫人命秋菊送官媒出去,解决了萧如梅,也该打理萧如雪和萧如玉的婚事,早日定下迎娶吉期!
先是徐家那边派人送了庚帖过府,婚期定在五月初六。后是潘府送来庚帖,婚期定在五月初二。萧如梅最迟也要在五月初二嫁出去,萧夫人暗中盘算着。益州杨家那边回信很快,直接把庚帖拿了来。隔日送聘礼的队伍就到了,萧夫人命人将杨府家仆带下去好生招待。又派人回禀了萧鼎南。萧鼎南知道此事,立刻派人去佛缘庵询问孟姨娘的意见。家仆风尘仆仆的回来,朝萧鼎南回禀道:“孟姨娘说,叫二小姐嫁的越远越好。出嫁之前也不必去向她辞行!”萧鼎南一边叹气,一边也只能找做。女儿大了总要离开父母,所幸杨元戎他是见过的,长相俊俏,又在宇文贺手下做事盛的宇文贺信赖,前途不可限量。也算是一门好亲事。
潘邵煜被潘世杰软禁在府内,寸步难行。多日绝食抗婚无效,潘邵煜也改变策略。派人去萧府打探萧如玉的近况,六顺出去半日,一瘸一拐的进来回禀道:“四小姐已经多日未食,还是萧夫人苦劝着才进了一些饮食。奴才还顺便打听了二小姐的近况,听说已经许婚益州杨家了。婚期也定在五月初二。”潘邵煜跳起来道:“消息可准确?”六顺道:“已经过了三聘六礼,婚书也上报府衙了。”潘邵煜急的在屋子里踱步,暗道:“我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如玉、如雪要出嫁,依照规矩如梅必须在她们头里出嫁。想必她的近况和如玉一般无二。”他想罢,奋笔疾书,把书信交给六顺,快速送到萧如梅手里。
萧夫人把许嫁益州的事情告诉了萧如梅,萧如梅只是微微愣怔了一下,并未反对这门婚事。她也不想在呆在京都,不想在见到潘邵煜。知道萧夫人已经为她定下婚期,和潘邵煜迎娶萧如雪在同一天。这也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萧如梅开始命秋彤陆续收拾屋子里的东西,该装箱的装箱,该打包的打包。都是些常用的东西,首饰、衣服、和一些经年收藏的玩意儿。秋彤手脚麻利,半日功夫就把要带的东西收拾齐全了。唯有潘邵煜所送的字画和《千金方》并那些书信单独抱在包裹里。秋彤询问萧如梅道:“这些东西小姐要不要带走?”萧如梅思量片刻道:“为何不带着?好歹也是出自画仙之笔,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拿出来卖了也可以换些银钱来使。”秋彤依言把包裹放入木箱,用铜锁把木箱锁好。
萧如梅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不觉露出凄凉之感。必竟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一草一木都是有感情的,哪能说割舍就割舍得了的。郑氏送来书信一封,秋彤接了书信,打发郑氏走了,才朝萧如梅道:“表少爷的信,小姐要不要看看?”萧如梅夺过书信丢在桌子上,过了片刻又拿起来道:“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她用力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书信。只见上面写道:“闻听表妹许嫁益州,心内忧急如焚!诚邀表妹别庄一叙,细说缘故!”萧如梅撕了书信,来到书案前写回信给潘邵煜。也是奋笔疾书,命秋兰把书信送出去。
潘邵煜为了出府去赴约,被潘世杰抓住打了板子。六顺把萧如梅送来的书信交给潘邵煜。潘邵煜才上完药,正趴在榻上哀嚎惨叫。见到萧如梅的回信,快速展开书信,只见上边写道:“表哥既然与四妹许下鸳盟,为何还要招惹如梅?可见表哥风流之名果然非虚,只怪我识人不明,情思错付。我已经决议下嫁益州杨家,你我自此永不相见!”潘邵煜看望书信,双手垂着床榻道:“我就知道会惹来误会。这可真是屋漏偏风连阴雨。六顺,快给我拿笔墨。我要给太子写信。”六顺慌忙拿来笔墨纸放到潘邵煜身边,潘邵煜趴在榻上快速写下书信,交给六顺道:“尽快飞鸽传书,送去江南。”六顺依令而去。
陈琦在江南忙着南民北迁的事情,因着几家氏族拒不搬迁,移民之事僵持下来。他招来潘邵成、马志坤议事。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潘邵成道:“太子殿下采取怀柔之策对之,对这帮氏族大家显然毫无用处。还是采取强制措施来的容易。”陈琦微微皱眉道:“此法虽奏效,若是处理不当,恐会引起民变!那时就得不偿失了。”三人在议事,福安轻易不敢打搅,因是潘邵煜送来的飞鸽传书,他不敢怠慢。将书信呈递给陈琦,陈琦拿过刻着梅花的金筒。知道那时潘邵煜送来的书信,想是京都有事。他朝潘邵成和马志坤道:“你们先回去,此事下午再议。”潘邵成和马志坤相互看一眼,不明白有什么样的事情,比移民之事还重要?陈琦等两人退出议事厅,才拿出金筒内的书信,只见上面写道:“京都有变,萧家二女许嫁益州,三女许嫁于臣,四女许嫁徐府。鸳鸯错配,乱作一锅粥。请太子速归,迟则晚矣!”陈琦突地从座位上弹起,快步朝门走去,并吩咐福安道:“快去备马!”福安对陈琦的私事了如指掌,那封书信,他也偷偷看了一眼,早已经明白大概。见到陈琦说备马,他立刻跪在地上道:“移民事关国运,太子不在此处主持大局,单凭潘将军和马御史难以和江南氏族抗衡。请殿下三思!”福安句句说到点上,陈琦往外走的脚步顿住。下一刻却又越过福安继续往前走。福安站起来追他,陈琦步伐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马厩。他翻身上马,福安抱住马头道:“太子要回京都,也要调集人马护送,万万不可单身匹马上路。”主仆二人在马厩僵持着,却有禁卫军回禀铸剑山庄周家聚集三百人在驿站外闹事。拒不肯搬离祖宅!陈琦浓眉深锁,从马上下来。直奔驿站门外。
驿站门外人山人海,除了铸剑山庄带来的三百人,还有许多百姓自发加入队伍。聚众闹事的队伍越聚越多,陈琦果断吩咐潘邵成道:“拿本宫手谕去蕲州府调集一万府兵。”潘邵成领命而去。陈琦命禁卫军围住闹事民众,不许他们进入驿站。心里却又想着镇压他们的办法,马志坤朝陈琦献计道:“臣听说庆王殿下年前来江南征讨军用物资,几大富户也是不肯依令纳税。尤以铸剑山庄周家为最!庆王想出不交税就交人的策略,逼迫富户纳税。殿下也可效仿此法,不搬迁,就征兆富家子弟为壮丁,即刻遣送益州从军。”陈琦因着萧如梅的事情心思烦乱,偏在此时铸剑山庄周家又来闹事。他也不想用怀柔之法相对,朝马志坤道:“以本宫的名义张贴榜文,不同意搬迁者,其家中年满十八至四十岁的人都遣送益州从军。”
陈琦心里憋着一把火,也不在采取怀柔之策。亲自带着三千蕲州府兵先围了铸剑山庄。陈琦面柔内刚,决定的事情不容更改,逼迫周家南迁!民不与官斗,周家见陈琦震怒,也不敢采取强横态度,终于点头同意南迁。
却提出条件道:“虽说搬迁,也不能把整个周家全部搬去北地。总要有一部分人留守祖宅,守住家业。”陈琦也觉得有理,点头道:“周家四房必须有两房搬去北地,不能在讨价还价。至于谁走谁留,他们自己商议着办,日落之前给本宫答复。”陈琦说完话,坐在周家议事厅悠闲的喝着茶水,面容陷入沉寂。虽然心中忧思如焚,面上却不肯露出分毫,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铸剑山庄主子仆人共二百四十三人,大房、四房留守江南,二房、三房依令搬迁。其他富户依照此例来办。命嫡子、嫡孙留在祖宅,庶子全部迁居北地。有了铸剑山庄为例,其他富户也不敢不从!移民之事进展顺利,经过七八日的沟通商议,几乎所有富户都同意搬迁。其他小门小户,零散居民掀不起风浪。陈琦交给潘邵成和马志坤慢慢办理。交代完公务,他才骑马带着几名亲卫奔赴京都。
☆、别嫁益州终成伤
银红嫁衣,满头珠翠。有生以来,第一次穿的如此隆重。大红盖头落下,喜娘扶着她去福寿堂拜见老太太。益州迎亲的人已经在府外等候了,内管家带着几个有头脸的婆子入内迎接。萧如梅一路由喜娘搀扶,只看到脚下绣鞋杂乱,耳边喧闹四起。
出了府门,一只麦色的手伸向她道:“三哥送你出嫁。”萧如梅扶着他的手上了车撵。宝盖香车,声乐齐鸣。萧如梅透过车窗看见府门左边停着丞相府的轿子。一身嫁衣的萧如雪被人扶上花轿。萧如梅掀起车帘看去,来接新娘的人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她突然很大声的道:“停车!”所有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她,秋彤望着对面身穿吉服的少年,心里了然。耳边听到萧如梅吩咐她道:“秋彤,我的琴忘记带了。你赶快去给我取来。”秋彤应诺而去,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回来,把琴递给萧如梅,低声在她耳边道:“潘二少爷重病在床,无法迎亲。来接三小姐的是潘府大少爷。”萧如梅说不出是喜是悲,不知道潘邵煜是为她还是为如玉而相思成疾。她默默放下车帘,轻声道:“启程吧!”
车子缓缓启动,幽幽琴声从车子内传出来。正是那日他们初次相遇所弹奏的《秋水》。宝盖华车载着萧如梅出了京都城,隐隐琴声随风飘远。埋伏在城外的潘府暗卫早已经做好准备。单等着马车到了城外树林,好伺机劫人。
因着路途遥远此次派来迎亲的都是益州军中士兵,个个武艺高强。不是一般匪徒可以相比的。陈琦留给潘邵煜的暗卫也是经过训练的,双方人马撞到一起,竟是冰火相斗之势,死伤惨烈!潘邵煜目的是为了劫走萧如梅,并非为杀人而来。许多时候都束手束脚,顾及着萧如梅的安全,也不敢冒然用箭矢攻击。近身搏击又不是但对方的对手,渐渐败下阵来。城内救兵已经赶到。萧延庆亲自领着禁卫军冲着潘邵煜杀奔而来。潘邵煜深知萧延庆武艺高强,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先撤退,另图他计。
外面杀的如火如荼,萧如梅稳坐车内,对外面的一切充耳不闻。她早已看破生死,显得格外冷静。听着马车外的厮杀声渐渐小了,又听见萧延庆吩咐道:“穷寇莫追!”车子缓缓启动,鼓乐声声,似乎刚才的厮杀不存在一般。
潘邵煜负伤回府,已经是黄昏时分。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也不去前厅招呼宾客。只在天香阁拿着萧如玉的画像看得入神。思慕两年的人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是悲是痛,却又无法扭转局面。
潘世杰从宴客厅来到潘邵煜的书房,朝潘邵煜看了一眼,叹口气道:“听说你没吃晚饭,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潘邵煜没有吃饭的心思,朝潘世杰问出多日来的疑惑道:“爹爹明知道儿子喜欢如玉,为何还要儿子娶如雪为妻?”潘世杰道:“是爹和萧鼎南拌了几句嘴,把提亲的事情给混忘了,叫徐谦抢了先机。”潘邵煜不信道:“这个借口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潘世杰放软口气道:“前些日子爹爹打你,也是情非得已。你的婚事是皇后授意的。”以潘邵煜的敏锐察觉,不难猜出皇后有意扶持萧延宁为下一任的南阳候。他问道:“难道皇后真的决定要扶立萧延宁为下一任南阳候?”潘世杰解释道:“这几年萧家渐渐脱离潘家掌控,已经到了枕上悬剑不得不除的地步。萧鼎南能够揭发徐氏谋反,日后也难免为了私利出卖潘氏,是万万留不得了。萧延庆工于心计,不如萧延宁好驾驭,能留用自然是好,不能留用铲除他也容易的多。潘氏和萧氏迟早会反目,爹不叫你娶她,也是为你好。”许久得不到潘邵煜的回话,潘世杰道:“世家娶妻,很少有夫妻情义相投的。与其说是联姻,倒不如说是权利结盟更为恰当。一旦双方反目,夫妻情缘也到了尽头。远的不说,就说徐谦和何氏当年也是一对令人称颂的恩爱夫妻。却因家族受累,被夫家休离,自缢而亡。后来徐谦遵照父命聘娶你三姑为妻。爹不想你重蹈覆辙!”潘世杰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潘邵煜很少见到潘世杰坦露心计。朝潘世杰问出多年之前的老问题道:“我想知道我娘是谁?她是怎么死的。”潘世杰的脸色骤变,慌乱的朝门外跑去。每次问到这个问题,潘世杰都会面色骤变,失魂落魄的离开。潘邵煜见怪不怪,将萧如玉的画像收起来,装到匣子里封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