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明华章叹息,“我只以为他们是为了情爱和家产,没料到?背后还有这?些?隐情。”
明华裳走?到?明华章身前,恳切地看着他:“无论?那个女子做了什么,都不是她被这?样对待的理由。就算她有罪也该放在阳光下审判,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二兄,我也是个女子,我没法坐视不理。”
明华章一低头就看到?她黑润清亮的眼睛,像林深处的鹿一样。明华章停顿,他都不知道这?片刻的失神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她的眼睛:“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看案发现?场,将?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明华裳说,“以我自己的能力进不去隗家,就算加上任遥和江陵也不行。二兄,只有你能帮我了。”
明华章没说话,明华裳端详他的脸色,奈何他实在太深藏不露了,她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能破釜沉舟道:“二兄,虽然以前我和你交集很少,但你一直是我心中最完美的星辰,阿父都还有软弱糊涂的时候呢,可你从来没有。因?为你,我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德才?兼备、表里如一的君子,让我愿意相信,和一个男郎共度终生,或许并不是那么无趣的事情。你总不会告诉我,你其实和那些?利欲熏心的人?一样,只关心太子,毫不关心一个普通人?的生死吧。”
明华章叹息:“倒也不必给我戴这?么高的帽子。既然你想,那就去吧,先去换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明华裳喜出望外,立刻应是:“好,谢谢二兄!”
她也知道事不宜迟,赶紧就往外跑。跑了没两步被明华章叫住,明华章看着她,问:“你似乎很排斥成婚?”
明华裳意外了一瞬,垂头道:“或许吧。未成婚前,闺秀娘子们各个都鲜活明亮,千人?千面,能为了一首诗、一支曲子斗气一天。可是等她们成婚后就面目模糊了,从此只知道谈论?姑婆、丈夫、孩子、小妾。我觉得?很可怕。”
明华裳抬眸,笑了笑,说:“可能是我太钻牛角尖了吧,专心家庭生活,没什么不好的。”
明华章从未考虑过?成婚,他无法理解这?种感觉,但能感受到?明华裳的痛苦茫然。他不知道从小并不亲近的妹妹是这?样想他的,他也不知道,看起来活泼爱笑、热爱生活的明华裳,心里积压了这?么多悲观情绪。
是他疏忽了。她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镇国公将?绝大部分精力都投注在他身上,他理应多照料明华裳的。他只是顾着让她衣食无忧,却忘了关心她的内心世界。
她感情丰沛,善良诚恳,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不应该被扼杀。他曾打定主意不让她进入玄枭卫,现?在想想,他和那些?强逼她嫁人?的长?辈有什么区别?
都是自以为是地对她好。
明华章慢慢走?近,拍了拍明华裳的肩膀,说:“不愿意就算了,父亲那边我会和他说。你还小,过?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够了。”
明华裳来这?里前最好的期望也不过?是明华章愿意带她去看命案现?场,没想到?他竟然支持明华裳不想嫁人?。
这?种话,就算是从小陪她长?大的丫鬟都理解不了,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害羞。
这?些?天祖母给她张罗婚事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明华裳几乎都能预料到?,等时局平稳些?后,祖母会带着她和堂姐妹出门?“踏青”,只要相看到?门?第差不多的郎君,就会高高兴兴替她订婚。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为她好,只有明华章会和她说,不愿意就算了。
无需给出理由,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明华裳怔了下,随即涌上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兄长?……”
“没事的。”明华章只是握了握她的肩膀就收回手,姿态光明磊落,止乎礼义,说,“去换衣服吧,要颜色暗一点?的,我带你去隗家。”
“好!”明华裳心里说不出的感动,她何其幸运,能有这?样一位兄长?,可惜,他终究不是她的亲兄长?。
明华裳想到?伙伴,忙提醒道:“二兄,还有江陵和任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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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华章皱眉:“他们?现?在已经宵禁,带他们出来要废很多周折。反正他们两人?也没什么用处,没必要通知他们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行!”明华裳坚持道,“我们是一个队伍,不能随便抛下谁。我自己去查现?场却不叫他们,这?种话我开?不了口。”
明华章没言语,明华裳也知道这?种要求是添麻烦,她拉住明华章的手腕,耍赖道:“兄长?……”
明华章实在拿她没办法,无奈道:“好,你去准备吧。江陵和任遥的事,我来安排。”
明华裳如愿以偿,高兴应是,蹦蹦跳跳走?了。大唐女子骑马是常事,明华裳虽然不爱运动,但也置备了许多套窄袖修身的胡服。她挑了身墨紫色的,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然后将?自己的床铺伪装成睡觉状,没惊动丫鬟,悄悄出门?。
夜色浓郁,凉风习习,执金吾披甲执矛在街上巡逻,铿锵的脚步声和着悠远的塔刹铃铎声,形成了神都夜晚特有的声息。
明华裳躲在街角,明华章站在她身边,后方跟着好几个一身黑衣、面具遮脸的护卫,沉默的像要融入阴影中。
巡夜的执金吾刚刚从路口走?过?,对面暗巷里便飞快跑来一伙人?。江陵猫着腰跑过?来,还不等诉苦,就一眼瞥见明华裳身后那道修长?挺拔的影子。
江陵脸上的表情狠狠愣住了,他客套地对明华章笑了笑,然后拉着明华裳到?僻静处,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他怎么来了?”
江陵澡都洗完了,正打算上床睡觉,突然在枕头边发现?一张纸条,约他在后门?见。要不是上面署名“明”,江陵真不想理会。
明华裳也压低声音说:“大晚上还打扰你们,是我不好。但我发现?了新?线索,想趁夜探访杀人?现?场。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今夜就能抓住凶手!”
“真的?”
“真的。”明华裳说,“以我们的能耐混不到?隗府里,我就叫来二兄帮忙。再等等任遥,人?齐了我们就出发。”
江陵听到?案件终于要水落石出,心里长?松一口气,连大晚上被明华裳从床上挖起来也不计较了。他开?玩笑道:“明华裳,我对你比对我爹都尽心。天底下恐怕唯有你邀约,能让我不顾夜深出门?了。”
两个纨绔很容易倾盖如故,这?几天江陵和明华裳已经很熟悉了。她也笑了,不以为意地打趣:“快得?了吧,你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你的宝贝,我算什么?”
他们俩人?互相挖苦嘲笑,两人?都没有男女方面的绮念,而明华章看着明华裳和江陵靠那么近,终于忍无可忍:“二娘。”
明华裳赶紧回头:“怎么了?”
“另一个人?来了。”明华章随意说着话,手不动声色握住明华裳,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任遥果然出现?在前一个街口,江陵用力招手,示意她赶快跑过?来。明华裳看着惊奇:“竟然真的来了。二兄,你有千里眼吗,你怎么知道的?”
明华章没回答,他眉毛微微拧着,还在介怀刚才?的事。
江陵说得?没错,他对明华裳确实不同?寻常。明华章给江陵送信,上面的落款代表着明华章,但江陵下意识认为是明华裳。这?说明了什么?
江陵和明华裳是不是太亲近了?明华裳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江陵都老大不小了还一事无成,他是不是有龌龊之心?
任遥跑过?来,看样子也是临时出门?的。她扫过?四?周的阵仗,惊讶问:“这?是在做什么?”
江陵简单解释:“去隗家抓凶手。”
任遥越发惊讶了:“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