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折身上泛着红,好像在回?来前沐浴过,可就算他把皮都洗掉,柳闲也能?瞬间认出这股熟悉的味道。
这香料极其珍贵难寻,有延年?益寿之功效,天底下?用得起的人本就寥寥无几,而这味道又非常怪异,喜欢熏这种香的贵人少之又少,而好巧不巧,他刚好就认识一个
爱养生的天不生宗主,顾长明。
若是仅仅如此,他还可以说?只是谢玉折偶遇了一个和顾长明一样品味奇怪的有钱养生人;可偏偏不仅如此,他身上还有残留的剑意。
虽然谢玉折身上充斥着各种杂乱无章的气息,有被人刻意掩埋过的痕迹,但只要还剩了一丝剑意,柳闲就能?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来。
这是顾长明的枯荣剑。
一直以来,顾长明的剑意都和他本人一样死板冷硬。可留在谢玉折身上的这丝,非但没?有半分敌意,反倒温和得像是在给亲儿?子挠痒痒,就算是在为?他的亲传弟子授课的时候,柳闲也没?见顾长明有过这种柔和的剑意。
谢玉折反常地被他凑近的动作惊到,右脚难以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毫,他歉疚地垂着头:“师尊,对不起。”
竟然还会认错?主角果然是个不会骗人的真善美啊。柳闲心情颇好,故作疑惑问:“对不起?怎么了?”
谢玉折垂着眸,涩着嗓子道:“回?来的时候我路过了一家书铺,看了一本书,不小心太过痴迷,所以忘了回?家的时间。”
“啊……”柳闲有片刻没?反应过来的呆愣,随即又笑叹一声,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辟谷这么久了,又不会饿,每天白白吃你做的饭,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你?更何况,爱看书也是好事?。”
谢玉折做了多年?光明磊落的小将军,初次骗人,甚不熟练。今日?他不敢靠近的足尖,心虚颤动的瞳孔,全都被柳闲看在眼里。可他并没?有问谢玉折看的那本书讲了什么,如果这个人决定了要骗他,必然已经编了个完美的说?法,笃定了他不会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谢玉折诚诚恳恳给他道歉,说?他以后一定会牢记时间,按时回?家,和师尊一起吃热腾腾的晚饭,他说?他很珍惜这段时间。
柳闲轻巧地笑,脸色并未有半点不虞,抬手为?谢玉折理好了微乱的衣襟,嫌弃道:“你想?快点回?来也不用这么慌吧,去集市走一趟,怎么还换了一套衣服?”
他承认自己只是想?再让谢玉折回?答一次。倘若他肯在这时候说?实话,他不会介怀。
可谢玉折只是歉意地解释说?:“路过的小孩踩水坑,不小心溅了我一身泥,很难看,就找了间客栈换掉了。”
柳闲认真地点了点头,每凑近谢玉折半分,他身上那缕两人其乐融融的剑意就更清晰,重重叠叠的刻意掩盖下?,散发着熏人的气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枯荣的剑意又柔又粘,让他觉得嘴里的糖腻得他恶心,恶心到全身发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却掉不下?来,胃里翻江倒海,止不住地想?干呕,好在嘴里酸涩的山楂止住了这种冲动。
谢玉折用余光观察着他,询问道:“师尊,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去做晚饭了。”
柳闲应声后,他便如临大赦般,直直进了厨房。
如常微笑下?藏着些微的轻蔑,柳闲坐得笔直,面色并不恼,双眸像永冻的湖水,安静地看着谢玉折挺拔的背影,其中没?泛起任何涟漪。
我都没?见到的人,被你遇上了。
他明知道你是我的人,却没?对你下?半点狠手,你反倒精进了几分修为?,天不生的宗主的确比我会教?学生。
所以其实你和他,相见恨晚,相谈甚欢?
他们一直没?动静,难道是知道世间庸人太多,独你有与我一战的能?力,打算策反你?他们总是干这种事?,我不奇怪,可你要是真的答应了……
我好像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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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除自我情.欲,千年?无心岁月中,做国?师的寥寥几年?有了情感,空荡的心里多了别的东西,那时都同你在一起。
所以我能?无视你的过错,把它?视作小孩的玩闹,我能?为?你挡下?千难万险,想?履行我十三年?前的承诺。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平安长大,快乐吉祥。
你结丹那天我甚至在想?,除了杀了你之外,还有别的方法吗?
我在这座小院子里刚种下?花的种子,想?等?到来年?,看看它?到底能?开出什么颜色的花。
可是,你为?什么要为?他骗我呢?
柳闲紧攥了手,从前即使他再嫌弃死敌,也从未怀疑过他,因?为?他相信正道之光绝对不会撒谎;可而今他发现,自己没?有能?够全心相信的人了。
他因?为?二人的接触感到恶心,但也没?有因?为?这点就下?谢玉折要做什么的定论,从一开始就居心不良的人也没?有资格谴责任何人。
他想?森*晚*整*理起原书里,那个主角夺魁后,便接下?了顾长明伸来的橄榄枝,成了他的亲传弟子。而后他对师父毕恭毕敬,顾长明也对他倾囊相授,慈师孝徒,羡煞旁人。
回?过神?来时,谢玉折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许久,漫天红霞给整个小屋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黄金,几颗碎星就快要显露身形,只等?夜的到来。
最?后谢玉折端出了两碗清汤挂面,自责道:“师尊,今日?来不及做别的了。”
柳闲眉眼弯弯地看着他:“辛苦你了。”
看着谢玉折一前一后放在桌上的两碗面,他很任性地把它?们做了个交换,道:“我要你这碗。”
谢玉折知道柳闲喜欢吃肉,便把这个碗里本来就是为?柳闲多加的肉片又夹给了他,无奈地笑道:“你想?要什么都行。”
柳闲却并未像往日?一般兴致勃勃地动筷子,他问:“你现在的佩剑,还是几年?前皇帝送你的那一柄?”
谢玉折点头。
“你需要换一柄剑。原来那柄太普通,没?有灵性,受不住你。”太阳穴正在烦躁地跳,柳闲自顾自说?着。
他给了谢玉折两个选择:“你是想?我去天不生的兵器库里为?你拿一柄好剑,还想?是去新开的遗冢寻剑?前者很轻松,后者没?那么容易,不但会流血受伤,还有可能?落空。”
谢玉折的眼神?明亮了几分,他坚定道:“我想?和您一起外出历练。”
他没?能?参与到柳闲的前半生,便想?从此和他一起的经历再多些,再特?别些,就算以后再和别人经历同样的件事?,柳闲也会想?起“这是我和谢玉折一起做过的”,梦里也会像梦到十七那样梦到他不行,十七和柳闲分开了,柳闲才梦到他,但他不想?和柳闲分开。
有关这个名叫“十七”的人,谢玉折早想?通了。就算从前他和柳闲再经历过什么,这个人现在也已经不在柳闲身边了,难道不是吗?
今日?他从天不生回?来时,听到说?书先生说?“梦见了谁,就是在遗忘谁”;又看到书上说?“多梦的人睡不好”,所以他不想?让柳闲梦见他了。
他更想?为?他唱支歌谣,哄他安然入睡,不要梦到别人,不做梦上上好,只要睡个好觉。
而且,柳闲还是少去天不生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