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徵舟想不通谢天才凭什?么?能夺魁,更想不通柳闲为什?么?这么?护着他。沉思良久仍不得法,他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们?去做别?的事?。”

柳闲“嗯”了一声:“我还在群青宴看到了两个?自称姓真的人,身上的衣服却没有真家最标志的那几朵鹅黄的花,他们?现在不用花了?”

闻言,杨徵舟沉沉地叹了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真家散了。”

他的声音轻得浮上了数年前的河流,却又化作鹅卵石缓慢而无法避免地沉入水底。

“你入山后不久,一直不见踪影的明姝回来了,之后整整三年都没再出去。明珠说,她生了病,要卧床调养。我曾去探望过她,她的确非常虚弱,好在神志依旧清醒,容恙说能治好她。”

无为天是过去回忆的留影,其中一切都可能被?误入之人打乱,但其本?质结局不会变。在那里真周二人目睹了发狂跳水的真明姝,杨徵舟却不在,因此他不知道其实真明姝并非生病,而是堕妖了。

而现实中的她,后来竟然还回到家,恢复了理智,身体被?周容恙治好了?

“而自从真……”杨徵舟迟疑了,可已出口的话收不回,还好余光里柳闲悠游面色不改,他道:“伯父死后,伯母心力交猝,不久也撒手人寰。明姝病愈后说要济世救人,离家闲游;明珠独自一人,无心管家,给门中弟子散了钱财,让他们?离开,自立门户了。”

柳闲问:“那他自己?呢?你们?两家的婚约又怎么?样了?”

“真家家底绝非看着那么?浅,明珠还有绝技傍身,比我们?潇洒过得多了。而我姐姐一心扑在族务上,誓要辉煌杨家,哪会分心想这些事??婚约虽没取消,却也形同虚设,只不过明珠常常来家里帮忙,他活泼话多,姐姐倒也没让他走。”

真家从不炼杀器,门下弟子也大多身弱力薄,因此从未在各类大比中显露威名,却依旧闻名天下。

他们?所炼法宝,名为赎灯。赎灯最不值得一提的能力是稳人心神,较好的能逢凶化吉,祛邪驱鬼,多的是说不尽的妙处,上下修界多少人磕破头皮都想求得一盏。

而其中最顶尖的,当?属真家先家主真乐章做的莲绣八方灯,据说甚至能有让人鸿运加身,心想事?成的效用。他不仅是个?凶悍刀修,灯更是做得极好,十万两黄金买不到,他只送有缘人,换几分小人情;而他在死前又把这项技艺传给了血亲,也不知兄妹俩学到几分。

这样地位特殊的家族,居然散了。

想来也是,真家人怀璧其罪,又大多纯良,先前还能有真乐章刀修十绝的威势撑着,可虽没听说他犯过什?么?大错,却长得凶神恶煞,还真真切切被?上仙诛杀,流言蜚语免不了,说他是十恶不赦才经历天罚,他死后小辈又没培养起来,树倒猢狲散,枝叶衰落,渐渐势微也正?常。

想着想着,柳闲突然痛心疾首地扶上了额。

因为他尴尬地发现:这家人被?霍霍成这样,怎么?又是我的原因!??

而倘若真明姝真的恢复理智离开了,那或许在青衣河里作祟真是他的鱼,消失的小黑了。

在此期间杨徵舟一直欲言又止地盯着他,最终涩着嗓子问:“听闻方宗主于五日前出关,亲自操持此次群英会,将其定名为镜湖玉宴,你去了百炼谷,可曾见到她?”

想到那日和方霁月的寒暄,柳闲咬牙道:“刚好就偶遇了……”

杨徵舟几乎是想也没想:“她怎么?样?”

柳闲皱眉地看着他:“你不是给群青宴投了钱吗,连她都没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当?日带着名帖拜访百炼谷,可只有她的弟子出来回话,说她近日操劳大比,无力待客,让我早点?回去。”

杨老板落寞地叹了口气,他如风似月从不会在人前如此,眼眶微红:“可我又听说她日日都和外客相?谈甚欢。”

“她只是不愿意见我。”

杨徵舟的心比黄连还苦涩。

甘心历经苦痛生下我的母亲,却不愿意见我一面。她和我都风风光光地活在人间,都是名声大噪之人,同样有着十绝之一的名头,每日都能听到对方的消息,我们?同样站在山之巅,却不曾见一面。

不过片刻后他便?轻松地放下了茶水,气定神闲地摇了摇头:“算了。从未见过的人,也没必要见面。”

第058章 游必有方

回?家时, 柳闲脚步轻快,手上拿着根开满小花的枝条,估摸着谢玉折的脑袋大小, 想?给他做个花环昨天答应过他。

暮色将沉,往日?此时谢玉折已经坐在桌边等他吃饭了,可今日?推开房门, 柳闲却没?看见他的身影。

厨房里静悄悄的,未曾烧灯点烛,碗盆整整齐齐地垒在一起,锅壁干燥泛冷,手一碰,没?有半点烧过的余温。

是练剑太累了,在休息吗?他又去谢玉折的房门口,敲敲门, 没?人应,几次后他推门而入,只看到了叠好的被子,放在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上。

“哎?”

一直以来柳闲都秉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懒散心态,别人要去哪儿?于他而言毫无意义,此时只是一小会儿?没?见到人而已,他居然动了要用追踪咒找到谢玉折的心思。

“谢玉折?”

谢玉折多数时候只有采买才出门, 而那时候柳闲大多还在梦里和周公对弈,等?他醒来, 他又已经回?来了。

无论他去了哪儿?,只要回?家, 第一眼永远能?看到正在忙着忙那的谢玉折。那含笑的一句“师尊,你回?来了”已经听顺了耳, 今天没?听到,他心里竟然有些隐约的焦虑不安,如同山雨欲来,暴雪将至。

“小玉……”

柳闲立在原地,皱着眉头,指尖成诀正要施法寻人,木门却吱呀呀地被推开了,小铃铛随风清脆作响。

眼前人一袭玄衣,左臂上用暗银线绣着长叶纹,应该是急匆匆跑回?来的,满身风尘仆仆,裤脚都没?发觉地卷了起来。

柳闲收了手,开口时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怨念和委屈:“你去哪儿?了?”

谢玉折将手上的牛皮纸袋递给他:“方才我在集市买了你爱吃的。”

闻言他才松了口气,不自觉加快的心跳缓了下?来,可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怕这样的日?子从此不复么?可强求来的东西又能?存留几时;还是在怕又一个人的离开,从此死生不见拔剑相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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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纸袋里都是他爱吃的零嘴,他眉眼弯弯地接过,却又在感知谢玉折衣袖翻起的风后,微不可见地凝了笑意,一双眼里暗有微雨酝酿,又在顷刻之间平息。

柳闲卷起唇角,眼也不抬,只是咬了一颗糖葫芦,细细品尝着在炙热的口腔里迅速化开的糖水,酸甜可口,他很喜欢。

而后他朝谢玉折走近了一步,凑近他的右肩,敛下?眼帘看着他泛红的耳垂,绵长的呼吸拂过他的脖颈。

离谢玉折越近,那股独特?的木香越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