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桢忙拱手,“多谢闻将军。”
新姑爷要带人进府,管家也不好阻拦,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看着闻颂带着韩桢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只是?乔文心听?说居然是?闻颂把人带进来的,当即气得?砸了只茶盏,“去告诉姓闻的,就说婚前不宜见面,让他们都滚回去!”
红岫与绿翡对视一眼,一面着人收拾碎瓷片,一面上前轻轻给乔文心敲起了肩膀,“小姐息怒。姑爷他不是?个偏听?偏信的,他既肯亲自?带了韩相公来找你,必定是?韩相公说服了他。小姐,要不然咱们就见一面罢,说不得?那韩相公真?有什么苦衷呢?”
见乔文心似有动摇,绿翡也道:“是?呀,当日程娘子哭得?那样伤心,若是?能解开误会,对两方都好呀。”
乔文心皱了皱眉,迟疑道:“那……那就叫他们两个都进来罢,我倒要听?听?,韩桢究竟能有什么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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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船在江上漂泊的第三日,程娇已渐渐的不再流泪了。
徐新才生产完,还有刚出?世没几天的她的干女儿,都等着她照料。虽说乔姐姐在船上为她们配了几个丫鬟婆子,可程娇总不肯让自?己停下来。这?头照着前世所学?的知识给徐新做月子餐滋补身体,那头又抱着干女儿哄睡。
她让自?己忙成了一只陀螺,只有到了夜深人静,徐新非推着她去休息时,她才会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睛,想到自?己前两次坐船出?行,都是?有韩桢陪在身边的。
可如?今,他怕是?已经把自?己忘了,只欢欢喜喜等着迎娶郡主了罢。
心窍再度不受控制地绞痛起来,程娇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裹住,似乎这?样就能抑制痛苦蔓延。
茫茫江面,幽寂深邃,这?一夜本该也这?样无奈磨过。
可船外忽起火光与嘈杂,程娇想到此?前在楚州遇到的水匪,登时翻身而起,却听?见外头几个声音齐声高呼:“皇城司搜查!立即停船”
“皇城司搜查!立即停船”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隔壁船舱随即响起徐新惊慌的声音, “娇娇,这?是怎么回事?皇城司的人怎么会找上我?们的船?”
程娇忙安抚道:“或许只是例行检查,姐姐莫慌, 我?出?去打探一番。”
她?起身穿好衣服, 推开船舱门,看见几艘小舟游弋在太师府的大船周围, 小舟上都是举着火把?的人, 几个?身着皇城司服制的人正在船工的指引下登船。
程娇拉住一个?路过的婆子问:“这?是怎么了?遇着什么事儿了吗?”
那婆子道:“皇城司的官爷说这?里近来水匪猖獗,路过的每一艘船都需检查有?无贼人潜藏。”
一听到“水匪”二字,程娇下意识地便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她?返身回到徐新房中, 道:“只是来检查船上有?无贼人。”
徐新闻言也放松下来,恰好此时孩子啼哭起来, 徐新便推了推程娇道:“你白日里已经?很劳累了,这?里吵闹,你回去歇着罢。”
程娇只好起身离去,谁知她?才推开门,迎头便撞上一个?皇城司的官差, 两人惊诧间各退一步, 那官差目光定在她?脸上,眉头蓦地皱起, 程娇看得分明,他眼中居然闪过一丝惊喜。那官差张口便问:“你可是程娘子?”
他怎么会知道我?姓程?程娇转了转眼珠子, 想到可能是这?船上的船工或是丫鬟婆子们说的,便点了点头, “回官爷,我?确是姓程。”
“那便好。”那官差似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又看向程娇,补充道:“此段水道近来不安生,如你这?般年轻小娘子就好生待在船舱中,不要?随意走动。”
程娇迟疑着点了下头,见那官差转身匆匆离去,她?犹豫再三,终是心中狐疑,踮起脚在后头悄悄跟了上去。
她?看着那官差一路小跑着到了一个?似是领头人的面前,兴奋道:“头儿!找到了!找到了!”
程娇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正欲凑上去细听,那领头的官差却喝斥道:“轻声些!小心被人察觉!”随即一道锐利如刀的雪亮目光朝程娇处扫来,她?立即小心躲起,只支起耳朵,听那两人悉悉索索地说着什么“人跟画像一模一样”、“看守住她?”、“拖延上几日等东京来人”等似是而非的话语。
程娇却越听越心惊,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她?想,这?些人怕不是韩桢派来找自己的罢?
他分明都要?另娶她?人,却还不肯放手,非要?把?自己捆在身边做一只鸟雀吗?
屈辱、不甘、痛恨、悲伤交织着在程娇心头攀爬蔓延,她?悄然退回自己船舱内,有?些呆滞地坐着,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很累,甚至颓废地想着要?么干脆就在这?里等着韩桢过来,她?也好当面给他两个?耳光质问他凭什么辜负她?。
……可是问了之后呢?
她?是不是就要?被强绑回东京,自此困锁于深宅内,整日与他的妻妾们勾心斗角,夜夜期盼他偶一垂怜?
在无数昼夜的消磨损耗下,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还会是程娇吗?
船舱分明是封闭的,程娇却似被冷风吹拂过一般猛然打了个?寒颤。她?悄悄推开一丝窗缝,看见外头还是乱糟糟一片,头顶夜幕深沉。
如若要?逃,此时或许是最?好的时机,待到白天,在皇城司的看守下想要?溜走就太难了。
程娇咬了咬牙,从乔文心给自己准备的衣物中找出?一套碧青细棉布圆领袍换上,将腰身缠粗了些,又卸下钗环,将发髻改作男子样式,再戴上幞头,勉强就有?个?男子的模样了。她?再用石黛把?眉画粗,再将细白的脸稍微抹黑些,在昏昏夜色中,看起来便是个?清秀郎君。
趁人不备,她?背着简单的行囊,再度敲开了徐新的舱门,“徐姐姐,我?有?要?事要?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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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是韩尚书强逼你娶郡主的?”
太师府花厅内,乔文心狐疑的目光游离在韩桢身上,闻颂则紧紧贴在她?身边,同仇敌忾地怒视着韩桢。
韩桢点了下头,“我?为推脱这?门亲事,这?段时间一直在找郑国大长公主徇私枉法的罪证,费了不少?时间力气,未免娇娇多?心,这?才将她?暂时安置在别院等,原是打算等顺利摆脱这?门亲事后,再将她?接回的,没想到……”
他疲惫地揉了下眼睛,“没想到家中出?了内贼暗中作祟,将这?件事捅给了娇娇,才教她?伤心出?走。”
乔文心却只是冷漠而古怪地看着他,半晌冷不丁道:“你不会以为你很深情很伟大罢?”
韩桢一怔。
乔文心道:“你既有?这?样的计划,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对娇娇坦白?你只消同她?细细分说了,以她?的性子必会信你、等你,哪里还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韩桢不由?道:“我?只是不想她?为此忧心忡忡……”
“可你所谓的好意已经伤透了她的心。”乔文心道:“那天晚上她?来找我?,哭得满脸都是泪痕……我从没见她那么伤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