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娇啃着枣糕点?头,“等?我好了,便可以回铺子里去了。我不在这?么些?天,也?不知琦宝斋的生意?怎么样了……”
“且放宽心?罢我的小?姑奶奶。”乔文心?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头基础打得?好,铺子里如今照常经营,我昨儿个才去看过,收益很是?不错呢。”
程娇这?才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乔文心?看她腮帮子一鼓一鼓嚼着枣糕的模样,初时觉得?可爱,可看着她脸上犹存的淡淡伤痕,叹声道:“我托你?打理铺子,原是?想躲懒,竟不曾料到却意?外害了你?……娇娇,若是?你?不愿,日后也?不必为?我强撑着看顾琦宝斋了,终究还是?你?自己休养要紧。”
程娇顿时急了,“姐姐,你?若真是?为?了我好,可千万别把我关在家里!若没了活计,自是?轻松,可整日里在院中?看着四角的天,正如那?笼中?鸟雀,简直毫无意?趣。”
乔文心?怔了怔,忽而笑道:“也?是?,你?此来东京,不正是?为?了施展拳脚的么?我若强行将你?关在家里,反倒对你?不好。”
程娇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我翻看各处账簿,除了琦宝斋,还有不少处于亏损状态的铺子,我正跃跃欲试,准备着都替姐姐好生料理一番呢!”
乔文心?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好,我且等?着我家大掌柜来上任……不过,你?的身体要紧,还得?等?你?尽数痊愈了才好出门干活,不必为?我着急,反正这?么些?年都过来了,有花月帮衬着,总能勉强应付下来。”
乔文心?自顾自说着,并未察觉到对面程娇的脸色渐渐沉郁,她叹息道:“不过花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也?突然告病了,连我也?推托不见,怪叫人担心?的。”
程娇勉强笑道:“许是?得?了风寒,她不愿将病气过给姐姐罢。”
乔文心?握住程娇的手道:“她这?病也?是?得?的不凑巧,并不是?故意?不来探你?,你?可千万别怪她。”
程娇却只是?笑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又同乔文心?说了两句话,这?才道别分开。
梅君到院外去送乔文心?,程娇自己掀开被子正要躺下补觉,梅君便喜笑颜开地进来了,“姨娘姨娘!花月姐姐来探望你?了!”
程娇捏着被子的手顿住,“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可不是?呢,正好和大夫人错开。若花月姐姐再早来一会儿,你?们仨也?好凑一桌聊会儿,可真是?不巧了。”
程娇却摇了摇头,“你?去回了她,就说我尚未痊愈,身子疲倦,现已睡下了,请她回去,改日我再请她。”
梅君一时愕然,她打量着程娇有些?冷漠的神情,试探着问:“姨娘可是?因花月姐姐这?几日一直没来,有些?气恼了?可方才大夫人也?说,花月姐姐是?病了……且前些?天,婵娟不是?来过了么?她如今同花月姐姐同住一院,莫非花月竟没有托她带些?什么话来?”
程娇却似乎是?真的疲乏不堪了,她揉着眉心?叹道:“与这?些?都没有干系,我只是?突然觉得?累了。”
梅君见她真是?累极了的样子,再不多说什么,出门回话去了。
“程姨娘可是?怪我这?些?天没来看她?”花月面色有些?苍白?,果然似是?带着病相。
梅君忙道:“真不是?,花月姐姐你?可千万别多心?,我家姨娘真是?身子不适。你?当日不在,没瞧见那?畜生下了怎样的狠手……”梅君想起荣太太身边陪房刘善苏家的明里暗里叫大家闭紧嘴巴的话,又恨恨将后半句咽了回去,只道:“姨娘说了,等?她好了,自会去请姐姐来说话的。”
花月嘴唇颤动了一下,讪笑道:“那?……我便先回去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花月神色恍惚地回?到綦芳馆自己房中, 她呆滞坐着,半晌也不动一动。
自程娇出事以来,她陷在惊惧、忐忑、心虚与愧疚之中, 这些情绪阴暗而沉重, 如潮水一般绵延不绝地朝她身上拍来,几?乎要将她溺毙。
而程娇偏生还不见她。
她是?不是?对她起了嫌隙?是?不是?有所怀疑?亦或是?……干脆已经察觉到了她的所作所为??
花月惊惶不定地胡乱思索着, 想到此前自己和程娇说说笑?笑?彼此和睦的画面, 终于崩溃地扶案大哭起来。
她的丫鬟燕燕听见动静,赶忙跑了过来温柔地抚摸她的背,“姑娘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找程姨娘了么?她同你闹不愉快了?”
花月如攀救命稻草那般死?死?扒住燕燕的胳膊,“她不见我,她是?不是?恶了我了?燕燕……你说,我是?不是?, 我是?不是?这世?上最歹毒的女人?”
燕燕温声宽慰道:“怎么会?这满府的人里头,姑娘是?最温良和善的。程姨娘是?不是?对姑娘起了什么误会?这也不打紧, 过两天说开了便也是?了……”
花月兀自嗤笑?了一声,喃喃道:“温良和善……我凭什么非要做那个最温良和善的人呢……”
她抹了把眼泪,低声道:“你下去罢。”
“姑娘……”燕燕担忧地看着她几?乎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姑娘近来忧思憔悴,不如我还是?回?了大夫人, 去请了郎中来给您瞧一瞧罢?”
花月却?知道自己这是?心病, 看诊吃药皆不作数。她疲惫地摇了摇头,“你下去罢, 我实是?乏了,我要歇着了。”
燕燕见她执意如此, 也只好应喏退下。之后数日,花月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 也甚少发出响动,燕燕急得团团转,正踌躇着要不要直接去告诉大夫人,可巧梅君此时找上门来。燕燕忙请她进来,“梅君姐姐,你可来了!你快去劝劝我家姑娘罢,她这些天也不知是?怎么了茶饭不思,只待在房里不出门,这样生熬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啊?”
梅君一怔,“这该如何是?好?我家姨娘还让我来请花月姐姐过去坐坐呢,既如此,我便回?去跟姨娘说花月身子不适……”
“我同你去。”
两人身侧的房门却?骤然由内打开,花月站在门内。梅君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不过短短数日未见,花月整个人竟瘦削了一圈,往日合体的衣衫此刻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下巴尖得像锥子,颊边泛着青白之色,两只雾蒙蒙的眼睛大得出奇,眼底竟不存一丝生气。
梅君愕然道:“花月,你这是?怎么了?若身子不适,实在不必硬撑,我们姨娘不会不体谅的。”
花月只淡淡又道:“我同你去。”
梅君和燕燕面面相觑,燕燕附在梅君耳边道:“自那日去过观棠斋,程姨娘称病没见她,回?来之后就这样了……”
梅君想到那日程娇的反应,只当两人是?闹了什么别扭,想着说开了也好,便冲燕燕暗暗点一点头,“那,姑娘且随我来罢。”
程娇躺了这些天,伤处可算都?愈合得差不多了。她换上身软和的衣服,在花厅备下果子和茶水坐等着,远远便见一道白色的游魂飘浮而来定在自己跟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游魂”究竟是?谁“花……花月?”
程娇记忆中的花月,是?娇俏而明艳,浑身散发着馥郁桂花香气的少女,可眼前此人,形销骨立,苍白而憔悴,像一朵凋零脱水的花朵。
程娇这才想到,虽只过了十数日,可节气已然骤变,帘卷西风,庭前桂花簌簌而落,已染了秋霜。
她叹了口气,道:“坐罢。”
梅君放下帘子,悄然退去,花厅中安安静静的,只剩下程娇和花月两人而已。
可她们谁都?没开口说话,程娇看着窗外落了一地的桂花,花月却?只是?怔忪地看着眼前的一片虚无。
最终还是?程娇先开口了,她道:“先头只听说你病了,怎的病得这样厉害?可请郎中来瞧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