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乔文心手上穿衣服的动作一顿,冷笑了?笑,“你不提,我倒差点?把她给忘了?。”她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暗暗咬牙道:“韩棣风流浪荡,在外头鬼混到深更半夜不回家不是?什么稀奇事,偏生?这回黄婉君却如此凑巧地找上门,还精准地摸中了?韩桢的书?房,若说此事中没有她的手笔,我却是?不信了?!”

红岫吃惊道:“夫人的意思,程姨娘今日之事,难道竟是?二房蓄意为之?”

乔文心冷声道:“那对黑心夫妻多半是?打着玷污了?娇娇,好把她弄回自个儿院里随意折腾的念头,谁知苍天有眼,倒叫他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脸上显出?沉吟之色,“只是?韩棣倒也罢了?,黄婉君为何如此恨毒了?娇娇?难道就为了?先前婵娟一事?”

她一时陷入思索,沉默下来,只匆匆套好了?衣服便?要往外走,红岫见状忙伸手欲拦,“诶,夫人,头发还未梳好……”

“都这个时候了?还梳什么头发?”乔文心轻轻甩开红岫往外走,澜月阁内一众丫鬟俱已提灯等?候在外,乔文心一抬手,“我们走!”

她领了?浩浩荡荡一干人马直冲冲向?花满堂杀去,只见花满堂灯火通明,大?门洞开,里头人头往来攒动,乱糟糟、闹哄哄的,一早被派来打听消息的绿翡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附在乔文心耳边小声嘀咕:“……老太太,老爷和?太太都在里头了?,先前太医已被请去厢房休息,二公子当无性命之忧。”

听到韩棣没死,乔文心一时又是?遗憾又是?庆幸,憾的是?祸害遗千年,那狗贼竟没被老天收走;幸的却是?如此一来程娇应当能保住一条性命。

“我知道了?。”乔文定了?定神,朝身后?众人扫了?一眼,“红岫随我入内,绿翡,你在此带领众人等?我吩咐。”

众婢皆同声道:“是?。”

乔文心深吸一口气,带着红岫入内敲门,“儿媳乔文心求见。”

里头静默半晌才幽幽响起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让她进来罢。”

房门从内打开,乔文心小步入内,穿过屏风,见到除韩桢、韩芷外,韩府一大?家子俱已到齐。韩棣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韩老太太正坐在床沿上不住地抹泪,素来挺直的腰板如今佝偻如虾公。婆母荣太太垂手站在一旁也是?双目垂泪,公爹韩尚书?则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官帽椅上。

而黄婉君此刻正跪在老太太脚边,两眼簌簌落泪,唇瓣颤动不已,显然此前她正在哭诉着什么,只是?见乔文心入内,口中未尽的话语便?戛然而止,只是?低头小心觑着乔文心,桃花眼中水光闪烁。

韩老太太似是?并未察觉两个孙媳妇之间的龃龉,拖长了?调子沉声道:“停下看她作什么?继续说啊。”

黄婉君素来是?有些敬畏乔文心这个大?嫂的,但一想着此人竟和?程娇密谋着要掀自己的老底,暗道你既要来害我,便?不要怪我先下手为强,那点?子心虚与畏惧便?也霎时烟消云散了?。

她垂眸再?不看她,继续抹着眼泪哽咽道:“夫君今儿本是?说好了?要与孙媳一道用宵夜的,我便?着小厨房备了?馎饦和?果子在房中等?他,谁知左等?右等?都不见夫君回来,我着人再?三去找,才得知原本夫君都走到花满堂门口了?,却硬是?被程姨娘请了?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一听便?觉得这样不妥,虽说咱们与程姨娘也算是?一家人,可她终究是?大?伯的妾室,怎好与夫君这个做小叔子的私下相处?我便?带了?院里的人一道去找,想着若程姨娘真碰上什么事儿了?,人多也好有个商量不是??”

“我命人打听得来,程姨娘这个时候多半在大?伯的书?房里,立即匆匆赶去,谁知刚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夫君的惨叫!”黄婉君眼中流泪更甚,几乎哭得说不出?话,她连连深吸几口气才勉强缓过劲儿道:“我吓坏了?,一时再?顾不得其?他,着人撞开门一看,夫君倒在地上,满头都是?血!而程姨娘,她……她手里举着那方砚台,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竟作势还要打!”

黄婉君哭倒在地,一方绣帕都被泪水打得湿透,俨然一个痛彻心扉的好媳妇模样,“若不是?吟风英勇护主,拦下了?程姨娘,只怕夫君就要熬不过今晚了?!”

吟风配合默契,立即应声上前,从袖中掏出?了?那方血迹斑斑的铜砚,“诸位主子请看,这便?是?程姨娘用来行凶的砚台!”

韩老太太和?荣太太忙伸头去看,韩尚书?也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缝,只见那方用旧了?的铜砚上果真沾着凝固的血液,一时俱都色变。

韩老太太反应最?是?激烈,她的胸膛如被拉动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剧烈起伏着,素日庄严肃穆的脸也陡然下沉,显出?藏于腐朽皮囊下的一抹阴狠之色,她用力?一敲拐杖,“好个猖狂的小妇!没心肝的下流坯子,竟敢殴伤我孙儿,是?欺我韩家无人了?么!”她骤然扭头看向?犹自抹泪的黄婉君,喝道:“别哭了?!那小妇现在何处?还不赶紧把她去给我提了?来!她将我孙儿害成这样,老婆子我今儿岂能饶了?她!”

黄婉君被老太太震了?一震,一时竟忘了?哭,好半天才记起来接着掩面泣道:“禀老太太,那程姨娘现如今正关在院儿里的柴房中。”她向?吟风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把人给老太太押过来!”

乔文心暗中打量着三位长辈的脸色,老太太自然暴怒异常,婆母荣太太则是?垂眉耷眼双目通红,只见哀伤之色,而公爹韩尚书?神情淡淡,仍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晕厥在床上那个气息奄奄的人不是?他亲生?儿子,是?外人一般。

她心里已有了?主意,定了?定神,兀自绕开跌坐在地的黄婉君,走到老太太身边宽慰地扶住她的肩膀,柔声道:“老太太,急火易攻心,您老可得保重身体,要不谁来看顾着二弟康复呢?”

韩老太太脸色松动了?一点?,“这倒是?,我这孙儿,院中女人虽多,竟无一个中用的,若非如此,哪里用得着我老婆子深夜在此地熬着?”说罢幽幽剜了?黄婉君一眼,看来孙儿重伤,她竟是?连带着把这位素日里颇为疼爱的孙媳也恨上了?。

乔文心又道:“方才孙媳也算是?将此事听了?个大?概,我细细一想,颇觉古怪。那程姨娘的为人我是?晓得的,很是?老实本分?,自她来了?家里以后?,只同二弟打过一次照面,两人并不熟悉,更无仇怨,深更半夜的怎么会着人来请二弟?从中通传的人又是?谁呢?”

眼见老太太神情愈发凝重,乔文心按在她双肩上的手微微用力?,继续道:“可见此事蹊跷,老太太,咱们还得仔细询问,万不能放过真正谋划二弟的幕后?凶手啊。”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韩老太太一时沉吟不语, 黄婉君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忙道:“嫂嫂这?话说得却偏颇!俗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知道程姨娘为嫂嫂打理铺面很是得力, 但谁又能知道她一张笑脸底下藏着?怎样的心思??兴许,嫂嫂也是为她所蒙蔽了呢?再者, 只?打过一次照面也说明不了什么, 在座的都是最亲近不过的家人,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二郎他是个浪荡爱玩的,五日?里?有?三日?夜不归宿,他究竟去哪儿、见了谁,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黄婉君掏出绣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至于嫂嫂问起那通传之人,终究不是先报与我处, 我却也说不清楚,还是叫程姨娘进来问个明白罢。”

“不错。”老太太沉了脸,“还得先审过那小妇方能定?论。”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吟风的声音,“老太太, 老爷, 太太,两位夫人, 奴婢已将程姨娘带来了。”说罢,大门被推开, 吟风单手拎着?程娇的胳膊,将她重重甩在众人面前。

程娇一个踉跄, 狼狈地跌跪在地,室内静谧一片,所有?人都听见了她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一定?很疼很疼。

乔文心暗咬下唇,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便止不住地酸楚难受。

而程娇却始终沉默着?,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韩老太太丝毫不为所动,她冷冷道:“那小妇,抬起头来。”

程娇动了动,缓缓抬头,乔文心和荣太太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乔文心更是失声道:“他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程娇原本一张如芙蓉春晓般明秀的脸蛋儿此刻红肿不堪,两颊刻着?两个乌紫的巴掌印,嘴角也破了,还残留着?血渍,头发蓬乱,衣衫不整,眼神?迟钝而迷茫,显然还未曾从先前那场突兀的横祸中全然清醒过来。

荣太太原本还暗暗责怪程娇对自?己?儿子下那样的狠手,如今一见程娇这?副凄惨模样,哪里?还有?什么不懂的?想起前段时日?程娇在自?己?身?侧撒娇服侍的样子,荣太太也不免又愧又痛,眼中不住地落泪。

就连一手炮制此事的黄婉君,在真见到程娇的惨状之后,也是一时吃惊心虚,她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两步,不敢再看。

唯有?韩老太太面色冷然依旧,道:“程氏,你是怎么把我孙儿韩棣殴打至重伤晕厥的,从实招来!”

程娇嘴唇动了动,从嗓子眼儿中挤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晚间我独自?在大公子的书房看书,韩棣突然进来欲对我行不轨之事,我竭力挣扎,反抗时拿起桌上的砚台砸了他的头。”

“程姨娘当真好一张利嘴,三言两语间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黄婉君打起精神?,尖声道:“分明是你差人将我夫君请走,如今见他昏迷,就颠倒黑白说是他主动去找你?”

黄婉君哭倒在韩老太太膝前,“夫君他虽年少贪玩些,却也是万万不敢对长兄之妾下手的!定?是因大伯远行在外,这?程氏难忍房中寂寞,这?才蓄意勾引我家二郎,勾引不成,便下杀手求老太太替二郎伸冤做主啊!”

程娇轻轻冷笑了一声,“二夫人既说是我差人将韩棣请走的,那么请问我差的是哪个人?用什么借口请走的他?”

黄婉君面不改色,又搬出之前的那番说辞,“你派来的人又不曾到我面前,我如何知晓是哪个?你该问问你自?己?才对。”

程娇转过头不再看她,垂头道:“诸位长辈明鉴,我才来家中不久,所熟识之人除了夫人外也就只?有?观棠斋中梅君竹君她们几个丫鬟,若几位不信,大可将观棠斋中的丫鬟都分别单独问询一番,看看今夜是否有?人替我去花满堂通传消息。”

黄婉君道:“观棠斋上下都是你的人,自?然沆瀣一气?、众口一致,哪里?能问得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