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文心也笑道：“日后还得摆脱你们多多照顾我的生意呢。”

随她一道来?的一众手帕交们都道“一定一定”。

先前那拿了凤钗的贵女目光又?落在一顶被小心摆放在琉璃匣中的莲花冠上，那莲花冠以极细密的银线编织出莲花花瓣形状，再一瓣一瓣拼接而成?，更妙的是那花心处缀着的乃是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于烛火掩映下泛着瑰丽的紫色珠光。她眼神一动，对一旁的伙计道：“将这顶冠拿出来?我瞧瞧。”

那伙计却一时犹疑，“这……”他?将目光投向了程娇。

那贵女顿感不悦，道：“怎么，难道还怕我买不起不成?？”

程娇忙笑着迎上前，“自然不是，夫人这般神仙人物，看上咱们家的首饰，那是咱们家的福气，哪里有买不起的道理？只是咱们琦宝斋如今老店新开?，因而也添了几条往日没?有的规矩，头一条便是，如这顶明珠莲花冠一类置于琉璃匣中展示的首饰，都是咱们店里的珍品，寻常是不对外出售的，也就只对有如夫人这般尊贵的客人，才开?放定制。”

“定制？”那贵女面色稍霁，又?问?：“这顶冠不能直接卖给我么？”

程娇道：“因每人的头颅大小不一，我们都是量过尺寸后确定最适合客人的大小，再精心打造的，为的就是让每一位贵客都能买到最合适的首饰。”

那贵女顿时舒心，道：“那我便定一顶罢。”

程娇笑道：“得嘞，这便为您量尺寸。”

她一抬手，立即便有两位身穿统一服饰戴店内简单珠钗的清秀少女，一左一右迎着那贵女往里间去了。那贵女到里间一看，屋内燃有鹅梨帐中香，案上摆着宝镜、玉盘等物，一侧檀木海棠花几上还摆了果?盘，里头都是当季新鲜的水果?。屋中还悬有玉珠帐，帐内有一方美人榻，榻旁放了衣架与梳妆台。

眼见这贵女面露奇色，一侍女含笑奉上一盏紫苏水，道：“贵人，这是咱们店特意为您这样的贵客备下的，日后来?了，寻常人只能在外间选购，您则可以直接入内在此处慢慢坐等着，用些?香茶瓜果?，看中什么了，说一声咱们为您单送进来试便是。”

贵女点头道：“这倒不错。”

说话间，那顶莲花冠从琉璃匣中被取出，侍女们带着贵女在梳妆台前坐下，仔细为她试戴，那贵女看着镜中更显秀丽清贵的自己，显然更是满意，于是侍女们又?拆下莲花冠，为其细细测量尺寸，再将发髻一一复原了，才将人送出里间。

那贵女到外头将里间诸般布置如此一说，其余贵人们果?然都十?分好奇，于是一一来?里间看过。其中有人道：“若说钗环，琦宝斋如今虽不逊色，但瑶光坊亦有其独到之处，若论这般精心服务，你家便是东京城里的头一份。”

程娇和?乔文心对视一眼，乔文心笑道：“这是自然的，给咱们姐妹的东西，无论什么，都要最好的。”

于是当场又?有二三贵女下定，这些?贵女们回到家中又?同姐妹妯娌如此这般一说，琦宝斋的名声自然愈显，此后东京城中高官豪户的女眷多来?此定制珠宝首饰。

当然这都是后话，说回眼前事。待程娇和?乔文心将一众贵女们送走后，已近亥时，新招来?的账房娘子喜滋滋地捧着算盘和?账簿来?东家和?掌柜的面前邀功，“禀东家和?掌柜，这是咱们今日一天的收成?，散客们买的小首饰就不少，还有那些?什么限……限量款的，店内的现?货基本都清空了，除此之外，重头便是方才那几位娘子定的珍品，这几项加起来?，咱们今儿一天的流水便抵得上往年半载的收成?了。”

乔文心自然喜不自胜，她伸手轻掐了掐程娇的脸蛋儿，“我的程大掌柜，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你说说，我该怎么谢你好呢？”

程娇捂着自己的脸笑道：“今日是开?业头一天，又?是放爆仗又?是撒果?子的，花销不少，东京城里老百姓一时新鲜凑热闹也是有的，待过段时日，生意必然会?回落，到那时才是见真章的时候。若过个一年半载的，生意确实兴隆，届时我定要好好敲姐姐一笔竹杠不可。”

乔文心摇扇笑道：“那我且等着。”

两人一同乘车回了韩府，乔文心怜惜程娇素日辛苦，执意不肯让她送自己回澜月阁，程娇只好带着竹君直接回了观棠斋。

走在僻静小路上，程娇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这几日确实有些?累了，本还打算着能去街上逛逛夜市，如今却只想倒头就睡。”

竹君道：“姨娘自来?东京后，还没?去过夜市罢？”

程娇道：“正是呢，素闻东京夜市乃天下一绝，岂有不逛之理？待过段时日我得闲了，带着咱们院里的姐妹都出去玩！”

竹君却笑道：“咱们院儿里的人自幼在东京长?大，夜市早不稀奇了。只一个人例外，他?也如姨娘近日这般早出晚归，怕是不常得空闲逛，姨娘拉他?一块儿去便是。”

程娇不由得奇道：“是谁啊？也是咱们院里的吗？”

“是大公子啊。”竹君轻轻一撞程娇的肩膀，“怎么不算咱们院里的人呢？”说罢，立即笑着跑开?了。

程娇追上去作势要打，“好你个竹君！给我站住！”

两人一路打闹着回到观棠斋，小芸儿来?开?了门，道：“姨娘，花月姑娘在屋里等你多时了。”

“花月来?了？”程娇忙入内，果?然见花月正坐在厅中，两人一见面便拉起手，花月上下打量了程娇一番，道：“你瘦了。”

程娇摸了下脸，笑道：“清瘦些?好，若能像你一样苗条，那多好看……对了，这么晚还在等我，可是有什么事？”

花月眼神闪烁了一瞬，笑道：“我是心疼你劳苦，想给你举荐个帮手。夫人的陪房孙妈妈，你可认得？”

“孙妈妈？”程娇努力思索了一阵，脑海中勉强浮现?一个模糊的人脸，她道：“倒是有几分印象，只是不熟。”

花月道：“孙妈妈是随夫人一道从太师府陪嫁过来?的老人了，做事很是仔细勤恳，只是夫人先前怜惜她年老体?弱，这才只派了些?轻简活计，只当养老。可她是个闲不住的，几次三番同我提起想趁着自己还干得动，多做些?活儿，这不我看琦宝斋新开?业，你忙得脚不沾地，便想起了她。你若不弃，叫孙妈妈去铺子里帮着整理整理物件、打扫打扫屋子也是好的。”

程娇却道：“她既是夫人的陪房，身份自不一般，我哪里好叫她做这些?活儿呢？”

花月又?忙道：“除这些?外，算账管事她也是做得来?的。”

程娇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如今铺子里人手已经足够，账房娘子和?其余伙计们又?没?出错犯事儿的，也不好遣走她们，怕是没?有孙妈妈的用武之地。”眼见花月似是还想说什么，程娇笑道：“再说了，夫人都叫她歇着养老了，我却巴巴地把人家拉来?用，夫人自然不会?多心，可旁人知?道了，只怕要说我一朝得了些?势，就要同夫人唱反调呢。”

花月讪笑一下，“……说的也是，是我欠妥了。”

程娇又?拉着花月说了一会?儿话，可隐约察觉花月似是神情恹恹，她并未多想，只当是夜深人困的缘故，便放花月走了。

此后一连十?几日，程娇白日里在琦宝斋忙碌，傍晚回观棠斋用过晚膳后，便是去韩桢书?房算账看书?，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充实，只是夜间烛火摇曳时，程娇望着那满满一墙的书?本，总会?忍不住想起韩桢。

他?现?在在哪里呢？已经动身回程了吗？身子有没?有轻减？有没?有……也像自己思念他?那般，偶尔也想起她呢？

程娇正想得出神，书?房的门却突然被“笃笃”敲响，她忙起身去开?门，笑道：“倒是劳烦你日日来?给我送宵夜，便宜了梅君竹君她们两个可以整天躲懒。”

门外那人正是花月，她提着一只食篮走进屋内，也笑道：“左右也是无事，不如来?陪你说说话。”说话间，她打开?食篮，取出里面装着的一碟碧涧豆儿糕，一碟酥油泡螺，一碗梅花汤饼。

程娇笑道：“可巧又?都是我爱吃的。”

“可不是，家里这许多人的喜好忌讳我都记得住，还怕漏了一个你么？”花月说着话，目光却落在书?桌上一只靛蓝色绣松树的荷包上，她愣了一愣神，道：“怎么，今儿个不看书?，倒做起针线活儿来?？”

程娇两颊飞起斜红，她忙伸手将那荷包藏进手里，末了又?觉得这举动倒显得自己小气，干脆摊开?手大大方方给花月展示，“这是我做了打算送给韩大人的，原本已经做好了，惦记着他?不日就将回来?，便拿出来?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改动的。”

花月瞳色微黯了一黯，道：“大公子是一向不爱这些?的，往日里我给他?做了多少绣品，他?却一件也不肯收。”她又?笑道：“不过既是出自你手，想必他?定会?爱如珍宝。”

程娇却看着花月的眼睛认真道：“无论他?收与不收，你的心意他?必定是能感受到的，也一定都记着。”

花月一时怔然不言，讷讷地看着程娇，眼中似有水色浮动，好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个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