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梅君已气喘吁吁地带着韩成等几人?赶了回来。韩成到底是韩桢的亲信,眼见自家主子一脸怒容地把二公子按在地上,当即便明白了今晚自个儿来这儿的目的,扭头就对梅君道:“劳烦姑娘从院里搬两个长条凳出来。”
两把长条凳很快就被并排着放到了韩棣面前?,这回他?是真心实意地哭嚎起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大哥,我是你亲弟弟啊,你重色轻弟!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打我呢?”
“还不知错。”韩桢朝韩成使了个眼色,韩成立即带着另外几个家丁七手八脚地把韩棣抬上长条凳,捆猪猡一般把韩棣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双手恭恭敬敬将藤条奉上给韩桢。
那藤条一尺来长,足有两寸粗,韩棣眼睁睁看着韩桢亲手拿着藤条沾了水,然后高高举起,落下之前?还不忘贴心地道:“给我把他?的嘴堵上,免得扰民。”
说罢,举着藤条的手用力挥下,那藤条落在韩棣屁股上,当即打得衣服裂开?,韩棣那保养得宜、从不示人?的雪白屁股上狠狠绽开?一条血痕。
程娇等围观众人?皆是看得倒抽一口冷气,更不要说正在亲身经?历的韩棣,前?头的余痛还未消散,后面又添新?伤,剧烈的疼痛如火焰灼烧一般迅速滚遍韩棣全身,只一鞭,他?已脸色血红,额前?青筋暴起,全靠嘴里那块抹布才将嘶声嚎啕全然堵回口中。
而韩桢又举起了藤条。
他?一口气打了十?鞭,眼见韩棣已然浑身绵软、几近晕厥,这才停手,吩咐了韩成等人?准备金创药和木板一会儿把二公子抬回花满堂,自己则蹲下身,在韩棣耳边轻声说:“二弟,我打你,并非只因你今日调戏程娇一事,你自己干过多少缺德事你自己心里有数,这十?鞭也难抵万一。我不过看在老太太和爹娘的份上,暂且饶过你,你今个儿回去,好生在自己屋里养着,一个月不许出房门。自然,腿长在你身上,你若要跑去容安堂老太太那儿哭诉告状,我也没法子,可有个事儿我得提醒你,纵使老太太不如疼你那般疼我,可我究竟是她?的亲孙,她?也拿我没法子,且她?到底会走在你我前?头,不是么?”
韩棣颤抖着苍白的嘴唇,虚弱无力地道:“大哥,我省得了……”
韩桢点了一点头,抬手道:“把二公子送回去罢。”
目送着几人?抬着韩棣远去,程娇又是激动又是后怕,眼见韩桢面无表情、神情凝重,她?怯怯拽了下他?的衣袖,道:“韩大人?,你今晚打了二公子,日后老太太和老爷会不会责罚你啊?”
韩桢深吸了口气,冷声道:“无妨,我早该打他?这一顿了。”他?转身对上程娇亮晶晶的、带着担忧的眼睛,愣了一愣,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动了下嘴角,竟微微笑起来,“且我打了他?这一顿,应当能让他?老实一段时间不去祸害那些姑娘,待我从外头回来,乔文心那头再有了眉目,届时彻底把二房收拾一顿,以?后他?们两个大约也便消停了。”
程娇为他?美色所迷,只怔怔地看着,半晌才听清他?方才说的话,“……待你从外头回来?你要去哪儿?”
韩桢道:“奉官家旨意,去朔州巡查边境。”
“朔州……”程娇不知怎的忽然感到气闷,她?下意识地揪紧了手帕,躲避般的移开?视线,喃喃道:“怎么要去这么远的地方?”
韩桢不自觉柔了语气,温声道:“不远的,我们一行?人?俱都会骑马,从东京到朔州一路快马加鞭,二十?日左右也就到了,算上来回和办事的时间,差不多两个多月,我就回来了。”
“要两个月这么久……”程娇勉力忍下莫名涌上眼眶的泪水,仰头冲韩桢笑道:“那我等你回来。”
花满堂中灯火通明,韩棣挨打的消息还未传来,黄婉君正坐在厅中审问底下一个跪着瑟瑟发?抖的丫鬟。
烛台上摇曳着的昏黄火光在黄婉君脸上明明灭灭,分?明是一张温婉文秀的芙蓉面,落在跪着的玉蝶眼中,却?有如九幽阎罗。她?连连叩首哀求:“二夫人?明鉴,我当真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故意窥探夫人?私隐!”
黄婉君身侧站着的弄月叱道:“满口狡辩!我亲眼见到你扒在夫人?的窗台外头朝里窥伺,岂能有假!说,你究竟意欲何为?!”
玉蝶张了张嘴,尚不曾出声,一连串的眼泪就簌簌从眼眶里头滚落。黄婉君看得头疼,她?指尖在太阳穴上缓缓打转,正欲开?口,吟风却?带着另一名丫鬟匆匆从外头走进。玉蝶一见,那丫鬟竟是与?自己同屋的玉鹊,一时间脸色更是煞白。
吟风道:“夫人?,玉鹊说她?愿出面检举玉蝶。”她?侧头冷冷一瞥玉鹊,“将你方才同我说的那些话再跟夫人?讲一遍。”
玉蝶眼瞳剧颤,失声道:“玉鹊,你……”
玉鹊低下头不敢看玉蝶,只哆嗦着嗫嚅了一句什么,黄婉君没听清,又正是心烦意乱之际,眼见玉鹊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伸手猛拍了下身侧方几,“说大点声!你这蚊子嗡嗡叽叽的样子作给谁看呢?!”
玉鹊顿时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所知之事囫囵倒出,“回禀夫人?!有次半夜里我被吵醒,发?现玉蝶鬼鬼祟祟地摸去了院外,我心中好奇,就偷偷跟在她?后面,发?现大夫人?身边的绿翡姐姐也在外头!绿翡拉着玉蝶的手说了好一会子话,因着我不敢靠得太近,她?们具体?说了什么,我却?是不知……”
“好啊,好啊。”黄婉君冷笑不已,寒光似的眼神刺在战栗不已的玉蝶身上,“有道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这花满堂里,竟是出了内鬼了!”
玉蝶哭着摇头,“夫人?,我不是!我没有!”
黄婉君却?并不理会她?,只又看向?玉鹊,“你是什么时候看见她?和绿翡私下往来的?”
玉鹊道:“正是七日前?,夫人?们刚从逸云观回来的那个晚上……”
此言一出,直如一道惊雷当头劈在黄婉君的天灵盖,她?霎时呆愣,只觉周身如坠冰窖,一时间连指尖都冻结了。吟风眼见主子不好,立即给弄月使了个眼色,弄月赶忙带着玉鹊下去,紧紧闭上了门窗。
吟风轻轻扶住僵硬的黄婉君,低声道:“夫人?,先别着急,待问清楚了绿翡究竟同这小?蹄子说了什么咱们再行?定夺。”
见黄婉君怔忪地点了点头,吟风上前?一步,叱声问:“玉蝶!当晚绿翡找你究竟是作什么,从实招来,我或可劝夫人?从轻发?落。”
玉蝶自知事态暴露,可终究心存侥幸,嗫嚅道:“没……没什么呀,只是绿翡姐姐同我是老相识,她?随大夫人?去了逸云观数日,回来同我说说闲话罢了……”
这样粗劣的谎话自然糊弄不了吟风,她?冷笑一声,“原本还打算给你留几分?颜面,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她?卷着袖子大步朝玉蝶走去,身侧那双粗壮结实的手臂探出,捉住玉蝶的一条小?细胳膊往后一掰,厅内顿时响起凄厉的惨叫。
吟风一手轻松制住玉蝶的所有挣扎,一手掰着她?的胳膊,厉声问:“你招是不招?!”
玉蝶一张俏脸惨白,额前?沁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哆嗦着艰难道:“真……真的只是说……说了些闲话……”
吟风嗤笑一声,再捏起玉蝶另一条胳膊再一掰。
仿若被利刃分?割一般剧烈的痛苦几乎快要将玉蝶掰碎,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甚至连惨叫都不能顺利发?出,好在吟风很快又松了力道,玉蝶如浆糊一般软软滑到地上。吟风掸了掸手,“你若不招,老娘还有的是招数等着你。”她?蹲下身,掰起玉蝶的下巴,冷笑道:“你说是大夫人?先来救你呢,还是你自己先折在我的手上?”
玉蝶猛一哆嗦,两道眼泪淌下,她?张了张嘴,终于道:“是大夫人?……大夫人?派我来花满堂伺候的,也是大夫人?让绿翡来跟我说……”
黄婉君一个激灵,她?上身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玉蝶,“她?让你做什么?”
玉蝶虚弱道:“她?说……让我暗中盯着二夫人?的行?踪,看看有没有私下里行?……行?不轨之事……”
“……”
猜测之事得到证实,黄婉君反倒没那么震惊了,她?只是怔在原地,出神了许久,才道:“程娇她?果然发?现了。”
她?猛然抬头,死死盯着吟风激动道:“她?一定发?现了!她?还私底下告诉了乔文心,只是她?俩苦于手头没有证据,这才派了这个小?蹄子过来盯梢她?们这是想要拿住我实打实的把柄啊!”
吟风忙道:“夫人?!慎言!”她?锐利地剜了眼瘫软在地上战战兢兢的玉蝶,“今晚的事儿,你要是敢透露出去半个字……”
玉蝶慌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绝对不敢的!”
黄婉君恨恨瞪着玉蝶,冷声道:“把这小?蹄子拿下去、关起来!对外就说她?偷了东西,被我撵出去了!”
“夫人?息怒,我立即便去办。”吟风一把拽起玉蝶,推搡着押她?出了厅门,只是才出去不久,黄婉君就听见吟风失声大喊:“二公子这是怎么了?!”
黄婉君心里“咯噔”一声,匆忙提起裙摆跑到外头,看见几个家丁小?厮抬着块木板,木板上趴了个虚弱瘫软、半身血红的人?,那人?嘴里还哀哀“哎呦、哎呦”叫唤着。
黄婉君尖叫一声“夫君”扑了上去,韩棣睁开?眼皮,见是自己夫人?,顿时委屈得嚎啕大哭起来,“夫人?啊!为夫我可受了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