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乔文心瞥见程娇正?翻到一家珠宝铺子的账面,便道:“如你所看的这家琦宝斋,曾经它是我?名下铺子中收益最好的一家,可?自从郑国大长公主家的瑶光坊开起来之后,琦宝斋的生?意便一落千丈了。”
程娇将账册合上,认真地看着乔文心,问?:“姐姐,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乔文心道:“娇娇,我?听闻你在扬州时,是阿芷手头十六家铺子的大掌柜?”
程娇忙道:“姐姐,我?在扬州能接管阿芷姐姐手下泰半铺子,是因为拿住了原先那些掌柜伙计的把柄,清理?了一番后新招人重新做起来的,且我?家未败时爹爹带着我?管过自家在扬州的产业,这才能快速上手。可?这是在东京,铺里掌柜伙计俱都?是做老了的,又没有贪墨犯错,我?若是靠着你的关系从天而降夺其权柄,他们定?然不服,届时或闹或拖,反倒得不偿失。”
“我?知道。”乔文心安抚地拍了拍程娇的肩膀,“放心罢,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我?懂的。我?也是想?着你先从一家铺子慢慢管起,届时若做出成绩,压服众人,他们自然肯听从你的吩咐了。”
乔文心复又拿起先前那家珠宝店琦宝斋的账册,“琦宝斋原先的掌柜年?迈体弱,半年?前就已向我?提出请辞,因着一直未找到合适的人手接管,我?拖了他好久,正?巧你如今来了。”乔文心冲程娇微微一笑,“如何,可?有胆量能拿下它?”
看着乔文心略带调侃的笑,程娇豪气突生?,一把拿过那本账册,起身挺胸道:“有何不敢?”
乔文心笑道:“待到你能替我?分担庶务时,我?也好喘口气儿,腾出手来将家里收拾一番了。”
程娇听她意有所指,立即便想?到了中元节前黄婉君当众试图羞辱婵娟一事,她眼珠子一转,忙问?:“姐姐可?是打算教训二夫人了?”
乔文心点了点头,“此?前韩桢跟我?来商量过了,待我?这头拿住黄婉君的把柄,他再?捉了韩棣的错处,两头一起发难,将动静闹大,才能叫长辈包庇不住他们夫妻俩,等届时他们房中的通房姑娘们脱了身,我?再?给她们寻个活计,好教她们能自食其力,再?不受人蹉磨挟制。”
“我?果然没说错,姐姐你真是个好人!”程娇贴在乔文心身边撒娇卖乖了一会儿,待哄得乔文心娇笑不止,才又问?:“姐姐打算如何拿住二夫人的把柄?”
“这个你不必操心。”乔文心摇着团扇悠悠道:“花满堂中自有我?的人手,你且等着看罢。”
乔文心都?这样说了,程娇自然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捧着账册回了观棠斋,开始啃着笔头规划琦宝斋振新大计。
程娇仔细阅读账册后发现,其实琦宝斋的收益下降早有苗头,早在三年?前,也就是柳妈妈还在的时候,所接散客较鼎盛时就已少了一半,只是在柳妈妈走后,之前的大客户们无人维护,加上瑶光坊崛起,收益骤降,这才彻底显现败相。
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纸上谈兵办不了实事,程娇决定?亲自去市场走访查探,看看琦宝斋比较瑶光坊究竟差在哪里。
她得了乔文心的授意,出入自然自由,一连数日,她先后去了瑶光坊和东京其他几家生?意兴隆、颇富盛名的珠宝店,仔细记下他们那儿的营业模式、珠宝款式以及往来客人的年?龄等,最末才去了自家的琦宝斋。
相较于门庭若市的瑶光坊,琦宝斋几可?称冷清异常,程娇坐在马车上远远看了大半日,也只寥寥几人进去,却也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出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出来时手里多了东西的,程娇赶忙追上去,假作刚来东京的外地人礼貌询问?:“这位娘子,我?是从扬州来东京探亲的,如今将要回乡,想?给家里亲眷带些拿得出手的礼物。素闻东京诸多珠宝店铺,琦宝斋的首饰最是精致实诚的,我?见娘子才从琦宝斋里买了东西回来,不知传闻是否为真?”
那女子倒也直爽,坦言道:“若说用料,琦宝斋确是最舍得的。只是他家的珠宝款式十数年?未曾变过,早已过时,不如瑶光坊、玉璃阁新鲜多了。我?是家中祖母信赖琦宝斋的老口碑,特意给她老人家买的,你若是给家里年?轻女孩子带首饰,还是换一家的好。”
程娇连声道谢,待目送那女子远去后,才装作顾客走进琦宝斋。
年?近七十的老掌柜颤颤巍巍地过来迎客,言谈举止虽都?客气周到,可?终究年?纪大了,说话?做事总显温吞,有时一句话?程娇要说三遍,掌柜的才能听清。她将摆放在外的首饰一一看过,发现确如方才那客人所言,用料虽足,款式却已不时兴,相较于瑶光坊逊色远矣。
程娇将这些都?暗暗记下,同老掌柜告辞,坐车回到韩府。
她这些天每日都?在外奔波到夜间?才回府,今日也不例外,眼见着就要过晚膳时分,程娇带着梅君过了角门在后院中匆匆奔走。待转过一处假山,就快要看到观棠斋时,左手边竟晃晃悠悠地钻出来老大个人。
那人脸颊泛红、眼神迷离,一张口就是满嘴的酒气,“程小娘子……嗝,好……好久不见啊。”
程娇借着月色定?睛一看,这人竟是韩棣!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想起从旁人?口中听来的那些个韩棣的“光辉战绩”, 程娇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倒退一步,勉强笑了笑, “二公子。”
韩棣醉醺醺地笑道:“程小?娘子怎么这么晚了才从外头回来?你是扬州人?, 可能不知道,这东京城一到了晚上, 那外头的坏人?啊可多了……”
程娇又后退一步, 已冷下脸色,道:“多谢二公子关心,我尚有要事在身,不打扰了。”她?朝身后的梅君使了个眼色,两人?绕开?韩棣便要离去,谁曾想酒壮怂人?胆, 韩棣竟从后头一把拽住了程娇的手腕,嬉笑道:“程小?娘子, 别急着走啊,若真论起来,我还得叫你一声小?嫂子呢。小?嫂子,你就多陪弟弟我说两句话罢……”
程娇大惊之下,慌忙用力挣脱, 梅君战战兢兢地展臂挡在程娇面前?, 有些哆嗦着道:“二……二公子,我们姨娘是大公子的人?, 你……你这样无礼,小?心我告诉大公子, 他?晓得了,一定……一定饶不了你!”
韩棣嗤笑了一声, 大手一把抓住梅君单薄的肩膀,轻松将人?掀开?。眼看着那明艳娇媚的小?嫂子一双清澈杏眼中露出明晃晃的慌乱与?惊恐,韩棣笑得愈发?得意。他?感到口干舌燥,某处升腾起尖锐的火气,热得他?随手扯开?衣襟。
程娇两手挡在身前?,惶惶道:“你……你到底想作什么?”
“别怕呀。”韩棣喉结上下滚动几下,伸出舌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我晓得我那哥哥是个冷冷淡淡、不解风情的,如小?嫂子这般的美人?儿跟了他?,实在是可惜。不若你偷偷的跟我好一场,我定叫你知道什么才是人?间极……啊!!”
程娇假作害怕将韩棣引至跟前?,眼见他?说得上头,趁其不备一脚踹在了他?两腿之间。
男人?最脆弱的部位迎来当头一脚,纵使程娇力道不算大,也疼得韩棣如杀猪般惨叫一声,当即捂住那部位呲牙咧嘴地跳来跳去。
程娇得意大笑一声,也不恋战,拉着梅君就往观棠斋跑。
瞬息之间,韩棣额前?已是冷汗涔涔,眼见程娇逃跑,他?更是目眦欲裂。韩棣出生时其父韩廷已经?起势,他?自幼被祖母抚养,老太太爱他?爱得跟眼珠子似的,从没有吃过一丁点苦头,如今竟在这个扬州来的小?丫头身上吃了大亏。他?立即便恨上了程娇,也不顾腿间剧痛,竟一瘸一拐地追上去,嘴里骂骂咧咧地发?誓要让程娇知道他?的厉害。
前?头程娇拉着梅君跑得飞快,眼见观棠斋的大门已近在咫尺,而那门前?竟立了一个人?,程娇不知怎的鼻子一酸,大喊了声“韩大人?”便窜到他?背后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探头了。
韩桢一惊,还未来得及问“怎么了”,他?那衣衫不整的好弟弟便踉踉跄跄地从那头跑了出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歹毒的小?婊子!敢踹你韩二爷,你给我等着,我非把你……”
“你要把她?怎么样?”
这声音一出,韩棣被酒精麻痹的脑子尚未反应过来是谁,两腿便已十?分?识相地软倒在地,含糊道:“不……不怎么样啊……”
抬头一看,他?大哥的脸色果然已是冷若冰霜、难看至极,眼中寒光更胜剑光。
满脑酒意霎时间散了个一干二净,韩棣从来是最识时务的,在他?祖母和大哥面前?完全是两副面孔,此刻眼见不好,立时便抛却?所谓韩二爷的尊严,端端正正地在韩桢面前?跪好,扯着嗓子哭嚎道:“大哥!弟弟错了!我今夜喝了几滴猫尿,竟犯了浑,错把小?嫂子当成了我的一个通房,幸而小?嫂子英武,将我踹开?,这才没酿成大祸。”
他?又对着程娇哭道:“小?嫂子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罢,若是觉得不解气,您就再踹弟弟几脚,或是抽我耳光子都行?,只求小?嫂子能消消气儿!”
程娇扒着韩桢的胳膊看韩棣这一番唱念做打,气得暗暗磨牙。她?算是知道这位韩二爷为什么行?事能如此肆无忌惮,单是这副能屈能伸的姿态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眼见他?嚎了半天脸上却?没有半点泪水,足可见装了个十?成十?。偏生他?嘴上说得如此诚恳,竟叫她?不好再发?作,若真上去抽他?耳光,程娇都怕这厮趁机舔自己的手。
难道就只能这样轻轻放过了么……
程娇暗恨间,却?忽然听韩桢道:“去叫韩成带上家法和几个人过来。”
梅君一激灵,忙应了声“是”,匆匆往前?院跑去。韩桢又叫来观棠斋中其他?几个丫鬟,让她?们去四下里看住,不叫消息泄漏出去,尤其是不能让老太太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韩棣听着听着,心里直如擂鼓隆隆,他?自知不妙,拔腿便想逃跑,谁知韩桢早有防备,伸长了腿一脚给他?绊了个狗啃泥。韩桢再从后头欺身而上,抓住了他?的后领将人?提起,冷冷道:“想跑?”
韩棣摇头如拨浪鼓,“不是……不是啊!大哥,我……我尿急!我要去如厕!你放了我罢,我快要憋不住了!”
韩桢厌恶道:“你今天就是羊水破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