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什么?”黄婉君一惊,有些嫌弃地皱了皱眉,“竟连单独的屋子都没有吗?”

乔文心直接拿老太太的话堵她,“既遇上公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若公主提前离去,咱们再各自分开便是。”

黄婉君一时无法,可偏心中又不愿,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思索开了。

老太太携荣太太和乔、黄两位夫人自去拜见郑国大长公主,程娇和花月便带着人安顿下来。一通喧闹过后,程娇活动了几下筋骨,打着哈欠道:“今儿个着实有些累了,一会儿咱们用过晚膳,早些歇息罢?”

花月笑道:“方才还一副精力十足的样子呢。麓山山高,到了夜间能看见漫天繁星璀璨,你不看看?”

程娇正犹疑间,寮房房门忽然被“砰”一声推开,竟是乔文心气鼓鼓地冲了进来。花月见了忙问:“这是怎么了?”

乔文心双手叉腰,用力出了口气,道:“今日真是倒霉,接二连三地受气。”

花月问:“可是拜见大长公主时,那怡和郡主又阴阳怪气了?”

乔文心道:“这回倒是没撞见她,是那黄婉君。”乔文心暗暗咬牙,“她一进寮房便开始装疯卖傻,说自己头疼脑袋热,这儿那儿总之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偏生老太太还信得不行,非说她是累得病了,未免过了病气给我,让我腾出屋子给她独个儿静养。”

花月讶异道:“竟有此事?老太太未免太偏心了,现如今哪里还有寮房空缺?”

程娇小心翼翼地起身,道:“要不然夫人和花月一起暂且住着,我去和梅君竹君她们挤挤便是。”

花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乔文心便蹙眉道:“梅君竹君不是和花月的丫鬟燕燕住一屋么?若再添个你,岂非一个屋子里要挤四个人?”

程娇道:“无妨的,我正好同她们玩儿。”

乔文心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算了,你留下罢,咱们三个人住便是。”她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反正怡和郡主没见着想见的人,是待不了多久的。”

程娇虽有些迷惑,但到底不敢多问,只帮着红岫、绿翡一起将乔文心的东西搬了过来。她们临走时,黄婉君还倚在门边故作姿态地咳嗽着道:“真对不住啊,程姨娘,委屈你们几日了。”

红岫眼见那寮房门关上,再忍不住,低声咒骂道:“个净会装腔作势的蹄子,还病了,她怎么不一病死了好?”

程娇忙拉了下红岫,“这儿附近都是她的人,别被听见,反倒落人口实。”

绿翡也道:“是啊,何必逞这一时口舌之快?她在观里神仙真人的眼皮子底下还这样不避讳,迟早有她的好果子吃。”

两人又劝又拉,总算把红岫哄了回去。

闹了这样一通,程娇等人也没了心思欣赏什么麓山夜景,三人用过晚间斋饭,便各自洗漱睡去,翌日又起了个大早,随观主老道在供奉了韩家先祖牌位的殿中跪拜了半日,直近午时才算完。黄婉君勉强忍到此时,再无心同她们闲话,和老太太和、荣太太告了辞,径直便回去了。

乔文心不欲与她同行,便对花月和程娇说:“左右现在也不困,咱们去附近走走罢。”

逸云观常接待京中高官家眷,观内外一应花草树木打理得尤其漂亮,尤其是后山长了株极为高大繁茂的广玉兰树,如今正是花开时节,乔文心惦记着程娇是第一次来,便说带着她去后山赏花,谁知到了地方,远远地便瞧见那株广玉兰附近站了十来个穿着一致的丫鬟,俱都团团围着一个身量娇小玲珑的女子。那女子一袭缕金宝蓝流云暗纹上襦,下着五彩云锦百褶裙,臂挽琉璃纱披帛,两颊贴莹白珍珠,头上、颈间、腕口所佩朱钗首饰无不精巧奢豪。

她身侧侍婢瞥见乔文心等人,在其耳畔提了句什么,那周身瑰丽珍奇异常的女子随即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乔文心。

既被发现了,便不能当做没看见。乔文心暗暗咬了咬牙,带着程娇和花月径直行到那女子跟前盈盈一礼,“妾身见过怡和郡主。”

怡和郡主这才启唇淡淡道:“是好久不见了,乔夫人。”她朝着身侧侍婢道:“去取了团茶和果子来,我要和乔夫人好好叙叙旧。”

乔文心举着扇子作势看了看头顶,“虽难得与郡主相见,却不巧碰上这样大的日头,我倒无妨,只是怕把郡主晒坏了。”

公主府的侍婢们办事利索,说话的功夫已为两人抬来圈椅、沏好茶水,怡和郡主率先优雅落座,捏起盘中的碧玉小杯幽幽道:“我看这头顶的广玉兰枝叶繁茂,倒是晒不着什么,只是乔夫人若就这样匆匆离去,知道的说夫人是关心怡和,不知道的还以为夫人是厌烦了我呢。”

乔文心讪笑道:“怎么会呢,郡主可不要多心了。”她轻拂裙摆,也在怡和郡主对面的圈椅上坐下。

怡和郡主浅呷一口,道:“乔夫人此来逸云观,可是为了中元节祭拜家中先祖一事?”

乔文心道:“正是,韩家历代先祖俱供奉于逸云观长生殿中,每逢清明中元前来祭拜,年年皆是如此。”

怡和郡主却笑了一声,道:“我倒听闻这逸云观还有个好处,便是求子颇为灵验,乔夫人与韩大人成婚数载却一无所出,此行也该顺道多拜拜送子娘娘才是。”眼见乔文心面色微沉,她笑意愈盛,作无意状“呀”了一声,又道:“是我失言,这生儿育女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儿,既然韩大人未随夫人一同前来,这单独参拜怕也是无用,倒不必费这功夫了。”

乔文心用力将碧玉小杯敲在海棠几上,“这是妾身与夫君的私隐,倒是让郡主多费心了,只是妾身素来相信缘分天定,若是无缘,纵使强求,也是无用。”说罢,她起身朝程娇、花月二人一招手,抬步便要走。

谁料怡和郡主竟也跟着起身道:“乔文心,无子乃七出之一,你嫁入韩家六年未得一男半女,我若是你,早便自请和离,免得来日为夫婿休弃,累得太师府也颜面尽失!”

乔文心霍然回身,冷笑道:“郡主如此关心我家家事,难不成是盼着我自请下堂,你好登堂入室,接替我这韩夫人的位置不成?”

第40章 第四十章

程娇在旁观战,正是吃瓜吃得兴致盎然之际,骤然闻得乔文心此言,心中大吃一惊,暗想:这郡主难不成……

而怡和郡主竟坦然承认,“不错,你早该知道我心悦韩桢哥哥,你与他本不相配,这韩夫人的位置,合该是我的。”

乔文心不免火起,“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约,妾身自幼所学,大致如此。却不知大长公主殿下又是如何教导郡主,竟使你说出这样一番无礼之言?”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怡和郡主嘲弄一笑,“你从前与闻颂过从亲密,莫非也是乔太师的意思?”

“你!”此言正如一柄利刃,直戳乔文心的心窍,她双目泛红,怒视着怡和郡主,一时竟气得说不出话。

怡和郡主却只当她是心虚,继续冷嘲热讽道:“闻颂,不过一武夫尔,也不知你是瞧中了他身上哪一处,竟舍明珠而就鱼目。这原与我无关,只是既然你不识好歹,为何还非要霸着韩桢哥哥不放?”她愈说愈发得意,“照我说,你既喜欢武夫,那闻颂死了又如何,你自去再找一个粗人便是……”

程娇眼见乔文心伤心愤慨,而那怡和郡主嘴脸嚣张,终于忍耐不住,道:“闻颂闻将军乃大文栋梁、华北柱石,其身死于疆场,乃国之大憾、天下百姓之大憾。郡主身为大文皇亲,受天下供养,当对闻将军等英烈敬而重之,岂能如此言辞轻鄙,竟口口声声称其为‘武夫’?”程娇昂首泰然道:“若无闻将军等武夫誓死守卫边关,当年凉国铁骑直趋而下,横扫我大文,不知那时郡主又该如何自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怡和郡主当即恼羞成怒,“你是什么人,竟也敢教训我?”

程娇平静道:“不敢教训郡主,只是方才之言,是韩桢韩大人亲口所讲,我听郡主口口声声提及韩大人,因而代为转达。”

“韩桢哥哥说的?”怡和郡主一脸狐疑,直勾勾打量着程娇,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程娇一时犹疑,她到底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些难以启齿。乔文心看她一眼,正要出言围护,花月却伸手将程娇护在身后,怯怯道:“程娇姐姐是我家大公子的宠妾,还请郡主看在大公子的面上,宽恕姐姐。”

怡和郡主脸上的狐疑顿时转为轻蔑,笑道:“说得这般大义凛然,我还当是哪家的将门虎女,原来只是韩桢哥哥的小星。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以色侍人的东西,又哪儿来的资格口口声声说什么家国大义?”

乔文心踏前一步,将程娇与花月二人都挡在身后,“我家妹妹是为人妾室,但她身处卑位,尤系家国,比那些个受着民脂民膏,却寡恩薄义之人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怡和郡主胸口起伏不定,还欲辩驳,乔文心却不同她多嘴,敷衍地行了个礼之后拽着程娇和花月二人便走了。

三人回到寮房,将门一掩,花月难免担忧地说:“程姐姐,这下你可把怡和郡主给得罪了。她这人心胸狭隘,因着大公子的事儿,往日每每见了夫人都要明嘲暗讽一番,如今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贬斥她,她定是把你给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