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这般动静,外头护卫听见就要冲进来,李顺儿急忙拦了,这几个还真是莽夫,也不想想屋里头是谁,除了六爷大娘子之外的状元公还是大娘子娘家的舅爷,这位状元公就算对六爷心怀不满,能怎么着,真要动手,他一个文弱书生,六爷动动手指头,就把他办了,更何况还有大娘子在呢,状元公多少都得顾及着些,听这动静,指不定是吃醉了,趁着酒劲儿撂撂狠话罢了。

怎么说也是一家子,难道还能动了刀子不成,这时候他们这些人还是躲远远的才好,不然六爷跟状元公一旦迁怒起来,倒霉的就是他们。

屋里,冬郎摔了酒壶撂下狠话之后,整个人便泄了劲儿,身子一软出溜到了地上,皎娘唬了一跳,便要去扶,被梁惊鸿抢先一步抓住了冬郎的脖领子提到了榻上,手指在脉上搭了搭道:“不妨事,醉了而已。”

见皎娘目光颇有些幽怨,不禁道:“这可不能怪我,今日你们姐弟重逢,却是难得一桩高兴事,怎么也得吃些酒来庆贺一番,哪知他这么不顶用,不过三盏就醉了。”说着还指了指自己道:“你瞧我可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可见是他酒量实在不济。”

皎娘不想与他辩驳,谁不知他出身侯府,免不得要跟那些武将应酬来往,能跟那些武将来往,那些武将可都是海量,梁惊鸿跟他们常往来,酒量自不用说,又岂是冬郎一个文弱书生能比的,再有,他当自己是傻的不成,瞧不出他故意而为吗。

想到此,不免绷紧了一张俏脸,不再搭理梁惊鸿。

梁惊鸿心中不由一紧,暗道自己真是越发没出息了,怎的皎娘脸一绷,自己心里就有些扑腾呢,忙道:“他心中郁结已久,积的日子长了,总憋在心里易成症候,需得寻机会发泄出来才好,这会儿他虽然醉了,脉象却四平八稳,待他睡上一觉明日醒来,便会觉得神清气爽。”

皎娘自然知道梁惊鸿精通医理,当年在燕州府之时,还曾扮作郎中给自己瞧病,既说冬郎心有郁结,应该不是胡说的,况皎娘也觉着冬郎眉宇间似有郁气凝结,不似自己记忆中那个明朗的少年郎,想是为了自己的事,记恨上梁惊鸿,偏偏又得了他的照顾方有如今,他自来心高气傲,对梁惊鸿恨不得却又不能释怀,便郁结于心。

梁惊鸿今日激他吃酒,即便是故意而为,却也并非歹意。

皎娘猛然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如此相信他了。

梁惊鸿道:“我让人把他送回去吧。”

皎娘忙摇头:“他吃的这样醉,若此时动他怕要吐了。”

梁惊鸿目光闪了闪道:“那不若就让他在这里睡一晚吧,明儿早上再回去。”说着顿了顿道:“只不过,这次去燕州府的人太多,舱房已都安置妥当,并无空余,若留了冬郎,今儿晚上,便只能往旁边舱房将就一宿了。”

皎娘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俏脸微有些烫,开口道:“我守着冬郎便好。”

梁惊鸿不免气结,合着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也不想想她这样弱的身子,若是熬上一宿,需得多少药膳汤剂才能养回来,便为了她兄弟能豁出去,自己能不心疼吗。

想到此,遂道:“你莫多想,我是说你去旁边舱房中将就一宿,我在这屋里便好。“

梁惊鸿在这屋里,不是皎娘不信他,是她看出这两人不大对付,把他们放在一屋,实在有些不放心。

大约知道她的顾虑,梁惊鸿叹了口气道:“你便不信我,总该信同贵儿吧,让他进来守着便是。”

皎娘早便听韩妈妈说过同贵儿的事,知道这几年他一直跟着冬郎,有他守着,便也没什么担心的了,想到此,便点了点头。

梁惊鸿把同贵儿叫了进来,让他守着冬郎,皎娘让婆子去灶房里熬了解酒汤来,给冬郎灌了下去,见他睡得还算安稳,嘱咐了同贵儿几句,便往旁边房里去了,留下梁惊鸿跟同贵儿大眼瞪小眼。

第225章 到底像谁

同贵儿跪下便要磕头, 梁惊鸿摆手道:“好好侍奉你家主子吧。”转身出去了,莫说这楼船大的紧,便真是舱房紧张, 也不可能让梁惊鸿没地儿睡, 寻了旁边一间空舱房暂且安置,婆子进来伺候着洗漱换了衣裳,便坐在窗前吃茶, 窗户支开,微微探头便能瞧见旁边窗上映出的窈窕身影,她挽着头发,正垂首做针线, 玉指芊芊穿花拂柳一般,翻来覆去就是一个剪影,可梁惊鸿就是看不够, 越看越喜欢, 越喜欢越想看, 便这样看一辈子也不会腻烦。

只可惜灯熄了, 窗上的人影儿也瞧不见了, 梁惊鸿虽不舍也只能作罢,去榻上躺下睡了。

冬郎在燕州府家里的时候便习惯早起读书,故此,虽昨晚上吃的大醉, 也是一早便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便瞧见阿姐坐在炕边上, 顿时松了口气, 喃喃道:“原来不是梦, 阿姐真的回来了。”

皎娘心中一酸,点点头:“阿姐在呢,你觉着如何,头疼不疼,你呀,做什么喝那么多酒。”

冬郎坐起来道:“头不疼,就是有些晕。”忽闻见熟悉的香味,眼睛一亮:“这味道是,阿姐做了汤面?”

皎娘笑了:“昨儿你空着肚子吃了那么些酒,旁的怕是吃不下,想起以前你最爱吃汤面,便去灶上下了一碗。”

说着指了指旁边,桌上正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面条擀的细细,点了麻油葱花,清白相间,香气扑鼻,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冬郎一咕噜爬起来,便要去吃面,被皎娘笑着抓住:“还没洗漱呢。”

同贵儿已端了水盆进来,皎娘亲手绞了帕递了过去,冬郎本要去接帕子,余光却瞧见梁惊鸿一脸不爽的走了进来,目光一闪凑过脸道:“阿姐给冬郎洗脸。”这个样儿倒让皎娘想起冬郎小时候,赶上自己身子好,他也会跟自己撒娇耍赖。

皎娘有些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如今都是状元公了,怎么倒成孩子了。”

冬郎:“就算冬郎八十,在阿姐跟前儿也是孩子。”

皎娘失笑,便也依了他,给他擦了手脸,料理妥当,这才瞧见梁惊鸿不知何时进了屋,脸色有些阴沉,心中奇怪,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莫非没睡好,不禁道:“怎么起的这样早?”语气中透出的关心,令梁惊鸿心情好转了不少。

可一瞧见冬郎那副小人得意的嘴脸,心里仍是不痛快,再瞧见他吸溜吸溜吃的面,心里更是打翻了醋坛子一般,酸气四溢,自己可还没吃过皎娘亲手做的汤面呢,倒便宜这小子了。

而且,梁惊鸿非常肯定这小子是故意撒娇卖痴,就为了让自己不痛快。

梁惊鸿现在异常后悔,当年就不该管这小子,由着他在玉佛寺里自生自灭,也省的这会儿给自己添堵。

他不痛快,冬郎可痛快了,只要看见梁惊鸿这一脸有气没出发的样儿,心里就舒爽无比,心里痛快,神情越发轻快,面吃的更为香甜。

梁惊鸿暗暗咬牙,心道,看起来得想个法子,把这小子弄得远些,轻易回不来,省的在自己跟前儿碍眼。当下却只能先带走皎娘了。

想到此,开口道:“走吧,该去给老太君问安了。”

皎娘点头嘱咐冬郎,吃了面,再躺一会儿,便跟着梁惊鸿出去了。

冬郎明知道这是梁惊鸿故意而为,却无计可施,阿姐是侯府的孙媳妇,晨昏定省是礼法亦是孝道,便是自己这个娘家兄弟也不能拦,不免有些郁闷。

一时吃了面,却未躺下,而是带着同贵儿去了两位皇子哪儿,毕竟他不是来游玩的,他担着两位皇子的课业呢,昨儿便没授课,今儿却不能耽搁了。

冬郎到的时候,四皇子五皇子跟寿儿已然坐好等他了,再见寿哥儿,冬郎神色都变的柔和了许多,盯着寿哥儿看了又看,越看越觉着像阿姐。

寿儿被他盯的有些心虚,琢磨着除了昨儿下午跟五皇子去船板上捞鱼也没干别的,就算捞鱼也是五皇子要去的,当然,自己也觉着 有趣,可提议的却不是自己,便先生要责罚也该是五皇子打头,没道理盯着自己啊。

终是忍不住道:“先,先生,这么看着我做甚?”

冬郎这才回神,见小家伙神色有些虚,像是怕自己似的,这可不成,自己是他亲舅舅,舅甥应该最亲近才是,莫不是之前自己太过严肃,让小家伙心生畏惧了,想到此,对着冬郎绽开了笑容道:“不用怕,便有错改了便好,我不会责罚你。”

寿儿懵懂的点了点头,只觉今儿的玉先生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具体哪儿不对,也说不上来。

冬郎心情极好,和煦的笑容在上课期间一直挂在脸上,留的课业也不似以往那般繁重,下了课,还摸了摸寿儿的脑袋,跟他说,等到了冀州带他去岸上玩。

知道先生走了,寿儿还傻愣在哪儿呢,挠了挠头道:“先生今儿是怎了,竟要带我去岸上玩耍。”

五皇子:“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先生是你舅舅啊,我舅舅也就是你爹,以前也常带我跟四哥出去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