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边说一边爱不释手抚摸着绿宝石,“我家老刘也不是没路子买珠宝的人,可成色这么好的宝石我真是第一次见,有钱都没地方买去,颜色多通透,摸上去细致滑腻,一点瑕疵都没有。”
看得出她们丈夫都没五爷有钱,男人的地位就是女人的筹码和底气,柳小姐看着自己的钻石美甲漫不经心嗯了声,“算是吧,珍贵吗?我怎么不觉得,我家里有很多,五爷逢年过节都送我十几盒子珠宝,平时小节气也随手拿一个,刘太太不嫌弃就好。”
刘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被浓妆遮盖住的皱纹随着大笑的姿态也都露出来,她迫不及待把手串戴在腕子上,怎么看怎么觉得美,“不嫌弃不嫌弃,别说这么好的东西,就是随便递给我一张纸,那也是你我的交情。”
那名满脸不屑一顾的太太从包里掏出粉底补妆,她在这里面最年轻,三十出头的样子,打扮也最简单,没有一堆奢华至极的饰物堆在身上炫耀显摆,她对着镜子往脸上扑粉,眼神时不时扫过来看一眼。
柳小姐甩给她一个袋子,里头是一件狐狸毛的披肩,“墨色狐狸毛市面上都不卖了,狐狸中的极品,御寒好样子也漂亮,赵处长一年到头忙着在外面养小的,这些恐怕你见都见不着,拿去用吧,九成新呢。”
原本赠送礼物是一件拉拢关系的好事,可柳小姐过于把姿态摆得太高,说话字字珠玑,又戳着人家婚姻里的痛处,赵太太脸面下不来,当时就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用过的拿来送我?”
柳小姐挑着丹凤眼说九成新和新的有区别吗,新的旧的你见过吗?
赵太太气得手直抖,“我好歹是处长夫人,再高档的东西也是二手货,我会瞧得上吗?”
柳小姐嗤鼻子笑了声,“每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偶尔吃一顿野菜包子,那是体验生活。而那些天天吃咸菜喝粥,摆在眼前的海鲜看着吞咽口水却不伸手拿,就是装腔作势了,咱们这屋子里的女人,谁家里几斤分量都心知肚明,装给谁看呢?”
她话音落下握着刚才迎我们进来但始终没参与口水战的中年太太阴阳怪气说,“赵处长这才四十岁出头的岁数,就按捺不住心里那点花花肠子,这要是等到五六十岁,赵太太脸蛋垮得跟皮蛋似的,赵处长外面包的女大学生还不直接卷着行李登堂入室,把她赶出去呀?”
皮蛋这个词儿让中年太太没忍住乐出来,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妥,又立刻收敛住,赵太太原本十分难堪的脸色忽然又平复下来,她把粉盒合住,伸出一根手指勾起麻将桌上的袋子,任由它在指尖摇摇晃晃。
“的确是好东西,和柳小姐比我算是没见过世面,但有一点我比你踏实,那就是我握着结婚证,是男人名正言顺的太太,不必担心有朝一日被踢走,曾经的好生活有多高不可攀,就跌得有多惨不忍睹。”
赵太太这可是一记绝杀,把柳小姐苦心经营的脸面踩踏得一塌糊涂,当三儿的女人最听不得别人指着自己鼻子说你是妾,而且看她和赵太太一开口就针锋相对的架势,估计之前也不对付,所以沾火就着。
柳小姐当时就急了,站起来直奔赵太太冲过去厮打,我见她们要动手,立刻死死拉住她,她大叫着让我松开,不要管这事。
柳小姐这么多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早被五爷养刁了,尤其听不得半点侮辱和嘲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缺什么,就最计较什么。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德行,管不住自己老公下半身,哪来的脸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打败这么多女人,我想要当五爷老婆只不过一句话的事,可你想让你老公回心转意,比你生出个儿子还难,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还有资格挖苦我?”
赵太太不知哪句话被戳到了痛处,脸色更难看,她把粉盒随手一甩,站起来不甘示弱,“花无百日红,何况是人的脸孔。你已经四十岁了,五爷这么多年身边女人就没断过,谁不知道他现在有了两个新欢,你还能得意多久?天天恨不得把珠宝楼都挂在身上,显摆你有多富贵,你不就是心里空虚吗?”
柳小姐朝着赵太太冷笑,“眼馋了?赵处长八百年不回一趟家,有功夫陪着小三儿在街上闲逛,都懒得接你一个电话,看你一身穷酸样,戴着没人要的珍珠项链,知道你丈夫一年在她身上砸多少钱吗?你宝贝不得了的东西,人家连扔都嫌浪费时间!”
赵太太气得眼眶发红,可她还没辙吵,她丈夫的所作所为原本也让她抬不起头,她没底气喊。
我用力按住和我僵持的柳小姐,刘太太也在安抚赵太太,两方的怒火逐渐平复下来。
我拉开门找服务生要了几杯冰水,放在桌上给她们降火,接我们进屋的中年女人丈夫姓孟,她在这群富太里声望最高,年岁也最长,她从我手里接过杯子的同时目光在我脸上流连着,“这位不会就是五爷的新欢任小姐吧?”
柳小姐嗯了声,“上周晚宴你没去,不认得她,五爷带她露了一面。”
孟太太意味深长说没想到这么年轻,五爷的眼光是越来越高了。
赵太太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很快就起身告辞,我将她送到门口,替柳小姐和她说了几句好话,我声音故意很大,让屋里的人都听见,我给的台阶赵太太当然会下,她握了握我的手,“谢谢你。”
我目送她离开走廊才转身回去,柳小姐并不感激我的做法,她满脸不屑说一个不受宠生不出儿子的妻子,还指望着这辈子能从丈夫身上有熬头吗?
我看了她一眼,大约她自己都忘了,她现在连不受宠的妻子都不是,更没有儿子傍身依靠。
孟太太压下按钮,桌子翻滚了几下,麻将牌清洗好堆聚在中间,她伸手摆弄麻将,在她带领下,刘太太和柳小姐也开始摸牌,气氛这才好转,我坐在一角上没有动手,柳小姐捅我肋骨,“玩儿啊,你跟来干嘛,凑个数!”
我说我不会,孟太太说没事,玩儿两把就上手了,打牌不难学。
柳小姐从池子里摸了一张牌,她看了眼大概很好,咧开嘴笑,孟太太打出一张五筒,她立刻将一列牌朝前一推,“和了!”
刘太太头疼得不行,她把钱包里钱都抖落出来,扔到柳小姐面前,“真服了,赢一把比放个屁还快,今天牌运衰,之前挺好的。”
孟太太看了她一眼,“赵太太走了,没人受你欺负给你喂牌,你运气能不衰吗。”
刘太太脸色一僵,呵呵干笑两声,不再抱怨。
这一局打到一半时,孟太太忽然问柳小姐,“严先生最近是不是盘下了维多利亚?”
从那晚之后我就没见过严汝筠,忽然听见他名字,心里没由来觉得一股燥热,手也跟着一颤,牌从指尖掉下去砸在地板上,我赶紧拾起来,柳小姐看了眼有点失态的我,随口搭腔应付孟太太,“他生意多,有些和五爷没关系,谁让他有本事呢。”
孟太太盯着手里攥着的幺鸡,她颇为感慨说,“维多利亚是东莞名声最响的花场,严先生这两年手笔可真不小,估计用不了多久,五爷就该指着他了。”
“你以为现在不是啊?”柳小姐随手甩出一张东风,“五爷现在一门心思睡女人,越来越不收敛了,大大小小的生意都是严汝筠做主,五爷连赚多少心里都没数。毕竟是干儿子,又不是亲的,也不知道防着点,这话我还没法说。”
她抱怨完拿脚尖捅我小腿肚子,“愣着干嘛呢,抓牌啊。”
孟太太若有所思问了句,“他好像还没结婚?”
柳小姐是个牌迷,玩儿起来什么都听不进去,孟太太又问了第二遍她才吭声,“没呢,他这人对美色不感兴趣。”
她连抓了三张牌都是没用的白板,气得踹了下桌角,“都什么臭手气!”
我心思恍惚,打出了一张五条,柳小姐看到后愣了一下,“哎呀,你傻啊?怎么把它打出去了?”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扔了什么,我想要捡回来,被坐在我下家的刘太太伸手拦住,她欢天喜地碰了一张,搓着掌心眉开眼笑,“也该轮到我翻身了,多谢你呀任小姐。”
我尴尬笑着掏钱,孟太太好像对严先生特别感兴趣,“他三十好几了吧?这年头不贪美色的男人可不多见了,按说血气方刚的怎么不得玩儿玩儿,是不是他外面有人了你们还不知道?”
柳小姐斜眼看她,伸手在她胸口重重捏了一把,“怎么着,你把主意打他头上了?这肉你恐怕吃不到嘴里。”
刘太太捂着嘴笑出来,孟太太脸一红,“我有那么老不正经吗?我替我小女儿问问。”
柳小姐一脸匪夷所思,“你小女儿喜欢他?”
孟太太一边码牌一边感叹,“东莞哪个单身姑娘不喜欢严先生。我如果再年轻三十岁…”
她笑着没说下去,柳小姐阴阳怪气打断她,“别做梦了,轮不上你家姑娘。”
孟太太问她为什么,服务生这时忽然从外面推开门,笑着问是否要去隔壁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