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瑰说刘太太可真是长了一张好嘴皮,难怪外面诱惑那么多,刘先生都还按时回家,家里的夫人勾着他的魂儿呢,外面莺莺燕燕的俗物他怎么看得上。
刘太太捂着嘴笑眯了眼睛,“他啊,没个正形,要有严先生一半好,我不知道美成什么样子。”
严汝筠站在薛朝瑰身后打量她手中的牌,“三四十岁还是璧人,那岳父这个年纪呢。”
刘太太说薛先生的身份和势力,就算到了七老八十也一样是英雄才子。
“原来如此。”他笑着俯下身,指了指一张幺鸡,示意薛朝瑰打出去,然而她手指还未曾触摸到,他忽然又说,“英雄才子不都是风流人物吗?让我忽然想到几个人。与吕布抢貂蝉的董卓,与寿王抢杨玉环的唐玄宗,这些人大约都是英雄才子,否则也不可能雄霸江山,刘太太的意思,岳父也是这样人,对吗?”
严汝筠这样一席话让桌上人都有些尴尬,顷刻间鸦雀无声,纷纷用余光扫向在阳台上逗鸟的薛荣耀,薛朝瑰微微变了脸色,我笑着打出一张东风,“李治不也和唐太宗抢了武则天吗?女人身不由己,男人的权谋天下,女人除了逆来顺受还能做什么。可即使他们饱受世人诟病,也不妨碍这几位名垂青史,男人在风月上偶尔马失前蹄,拿生意场上的本事弥补,也就圆过去了。”
我说完抬起眼皮看了看垂眸不语的严汝筠,“男人有了本事有了权势,就控制不了自己对三妻四妾的向往,对红颜知己的追求,像严先生如此深情不渝的男人,毕竟世所罕见,连三皇五帝都做不到。”
吴太太眼睛在我们三个人脸上流连而过,她试探着说,“薛小姐,该您出了。”
薛朝瑰哦了一声,仓皇之下随手打出一张九条,刘太太看到自己等了这么久的牌如此轻而易举得到,立刻眉开眼笑,“呀,我胡了呢,这可是意料之外,本还以为这把砸在手里,可惜了我如此一副好牌,没想到薛小姐真慷慨,变着法的给我送钱花。”
薛朝瑰看到她推倒了牌,还真是胡了,她从手包里拿钱,掏出一把后已经所剩无几,她平复了心神转身嘟嘴朝严汝筠撒娇,“我光顾着琢磨别的事,没留意自己手里什么牌,又输了好多,自打坐下一把没赢,今天手气好差。”
“人输了吗?”
她听到立刻喷笑,“你还盼着把我输了,自己躲清静啊?”
其他两名太太也跟着笑,“严先生风趣幽默,真要是输了薛小姐,他才有得哭。”
严汝筠手指在薛朝瑰鼻梁上刮了刮,“只要你还在,输多少开心就好,我给你补上。”
章节目录 130 做戏
这一晚麻将桌上薛朝瑰对严汝筠处处撒娇卖乖,他倒是不温不火,挑不出错,也不至于像她那么缠。
我很清楚薛朝瑰是为了做给我看,她与严汝筠私下即使非常和睦,也不可能腻乎到这个程度,他就是那么冷冷淡淡的性格,他不喜欢女人黏自己,薛朝瑰无非想让我知道他们感情有多深厚,省得我不死心,以为怀了孩子就万事大吉,她其实根本不放在眼里。
夫妻恩爱情浓,还怕没有怀孕的日子吗。
而那两名太太没法子恭维我,把我迎着薛荣耀说怕严汝筠不痛快,把我迎着严汝筠说又怕得罪薛家,于是所有阿谀奉承都丢在薛朝瑰一人身上,听得她那叫一美滋滋。
我对空气里的酸气置若罔闻,只轮到摸牌打牌时才说一句,其他时间就听她们三个聊,薛朝瑰见怎么都触动不了我,她也觉得没意思,两位太太还是说个不停,她却不再开口回应。
有些人演戏围观群众越是爱看她越是演得不亦乐乎,撒着欢儿的显摆,一旦爱搭不理演员自己也懒得卖力气,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从她成为严太太那天起我就知道这样戏码以后少不了,往心里去那真是安生不得,还不如装个瞎子,什么都激不起半点波澜。
除非她也有了。
薛朝瑰如果有了孩子,那才是我最大的劲敌,只要她肚子一天不结果儿,我的危机感就不会重。
她现在比谁都急,她心知肚明再怎么抓紧也不可能生出严汝筠的长子,这就是她为什么想要我流产,豪门大户看重长子长孙,什么好东西都得老大挑了剩下的再往后头给,薛朝瑰只恨不得立刻从天而降一个儿子,把我甩得远远的,不然她永远都不能高枕无忧。
女人出嫁前为自己谋划,出嫁后为孩子谋划,说来说去都为一个依靠。
有钱有势的人家,有儿子依靠比夫妻感情深厚还重要,那是抵挡百万雄师的筹码,是刀枪不入的盾牌,如果没有子嗣,天大的宠爱终将随着岁月流逝容颜更改而变成相看两厌。
姜婶把汤菜端上桌过来招呼吃饭,刘太太还想玩儿,扯着我们不让离桌,嚷嚷着最后一局,牌都洗了别糟蹋啊。
薛朝瑰说饿死了,一会儿再说。
她挽着严汝筠手臂走去餐厅,吴太太见她走了也顺势放下牌,刘太太哎了两声依依不舍盯着面前一副好牌,“今晚上手气太好,等停下再碰,恐怕就要运气轮流转了。”
我笑着把一列麻将推入牌池,“还没赢够呢,我一沓沓输了不知道多少,再这么玩儿下去,我要当衣服当首饰了。”
吴太太看了一眼在露台上逗鸟逗得不亦乐乎的薛荣耀,“任小姐这是卖山阴呢,该听见的可别装傻,钱输光了,谁给补上啊?”
鸟在笼子里吱吱叫得欢快,薛荣耀并没有听到吴太太的话,仍旧专心致志喂食吃,她笑着说这可真是装聋作哑,薛老板富甲一方,在钱上可也精打细算呢!
她最后几个字挑高了嗓门,薛荣耀这才听见,他端起茶壶走过来,笑着问这是背着他编排什么了。
“任小姐输光了钱包,薛老板躲到阳台上,怎么,还不舍得掏啊?”
薛荣耀指着吴太太笑骂她这张不饶人的嘴哟。
他吩咐管家到保险柜拿十万元给熙熙,以后熙熙吃喝玩乐所有开销,不必通知他就可以支取。
我在牌桌底下握了握吴太太的手,“多谢你为我招财运,一会儿吃了饭记得捎走一件镯子,我那么多首饰戴不过来,留着也可惜。我看你手上戴着白玉的,我那是翡翠的,配在一起好看。”
吴太太乐得合不拢嘴,“瞧瞧你,这是谁给谁招财运啊,我还占了你好大便宜,翡翠镯子好成色的能值个百八十万,你的东西肯定错不了,我再输几个晚上的牌都不心疼了。”
吴太太反握住我的手起身往餐厅走,她和我比刚才熟络很多,对于这些阔太太们,尽管钱看得多花得也冲,可谁也不嫌金子烫手,女人爱珠宝红妆是天生的本性,拿什么讨好拉拢都不如拿这个。
我也用不上吴太太什么,可她是进了这扇门看了这局面的女人,出去与刘太太沆瀣一气乱说一通,给她点好处打发下,她嘴巴会严实些,刘太太见她不搭不理,自己也没劲鼓捣。
我们进入餐厅刘太太迎上来和吴太太眉开眼笑说悄悄话,我留意到她脑后多出一枚珍珠发髻,那样鲜嫩的款式绝不是她这种五十岁老女人戴的,显然是薛朝瑰牌桌上被她哄得太高兴,送出的礼物。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都火烧眉毛了,我猜她也没那个兴致打牌取乐。
刘太太见我在旁边说得不怎么尽兴,总是支支吾吾,我很识趣甩开吴太太的手去卫生间清洗,我前脚迈出餐厅,刘太太后脚就边说边笑出来,那眉飞色舞的劲头,那一脸恶心要命的褶子。
豪门忌讳女人多嘴多舌,可豪门里的女人也是女人,是女人就有爱说爱猜忌的毛病,人前表现出一副贤惠大度,人后自然该怎样还怎样,太太们之间攀比的心思比普通妇人多得多,比丈夫,比穿着,比吃喝,比珠宝,有几个子女也要比,这一辈子穷尽所能就是拴住自己权势出众的男人,坐稳豪门正宫的位置。
香港阔太x小姐曾经的保镖辞职后,对着媒体镜头感慨说,“她是真正的金丝雀,生子机器,她所有的光鲜亮丽和夫妻恩爱都是作秀给大家看,抱着金山银山过着出门都得向公公报备的生活,没有一丁点自由,哪个有钱男人外面不养小的,不应酬风月呢。”
这样的女人也很悲哀,她所有的气度并不是表现在如何教育出优秀的子女,如何炒一手拿手好菜,如何刺绣、缝纫,而仅仅是体现在她能不能维护夫家的颜面,与那些情妇和平共处,甚至亲如姐妹。
但即使一万种悲哀束缚,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女人拒绝豪门的橄榄枝,贫贱夫妻百事哀,豪门意味着不用为金钱发愁,不用为任何世道的不公而结怨。
我对着镜子收拾好自己,擦干手将灯关上,打开门时忽然看到站在外面似乎等候已久的薛朝瑰,她脸上表情格外狠厉,一声不响挡住我去路。
我余光越过她身侧看了眼走廊尽头的餐厅,严汝筠背对这边在斟酒,两位太太已经落座,空出了三个位置,薛荣耀的声音隐隐从楼口传来,他问崔阿姨我是否在房中,怎么不下来吃。
崔阿姨说大约任小姐玩累了,在哪处小憩,稍后也就下来了,老爷先吃,我给您催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