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星巴克非常冷清,从玻璃看进去只有两三桌客人,我透过窗子找遍所有角落都没发现温姐,我正想再打过去向她确定是不是这一家,忽然我前面走过的两名陌生女孩指着我大声叫喊小心,我看着她惊恐表情没有反应过来,呆滞的站着,下一秒身后猛地刮过一阵风,尖锐猛烈的刹车响顷刻间划裂天际刺破长空,我感觉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像是一双大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我从地狱的入口推开,我毫无防备重重跌倒在地上,连一丝抗争的余地都没有。
在我距离地面仅仅不到半米的距离时,我拼尽全力撑住地面,将身体狠狠一翻,掌心擦出几条鲜血淋漓的伤痕,指尖也被一粒尖锐的石子戳破,十指连心的巨痛没有令我丧失意识,我无比冷静将全部重量压在后背着地,而腹部在缓冲之下毫发无伤。
那辆直奔我驶来的汽车不知为什么忽然变换了方向,在我倒下后拐了一个非常大而急的弯,我看到薛止文匍匐在我腿上,他用自己身体盖住了我所有可能被倾轧的部位,那辆车是在发现他会被撞伤后才急忙改了计划,将我放过。
围观的人群迅速膨胀,很快就从几个人变为上百人,我在不断的吵嚷惊叫中逐渐回神,死里逃生的惊惧使我身体迅速浮起一层冷汗,我感觉到自己发抖的手和唇,刚才如果再慢一秒,那辆车就会撞上我的身体,我面前是星巴克的墙壁,玻璃与两辆坚硬的轿车,无论我飞向哪一处,都势必重伤残疾,我腹中的孩子更不可能保住。
那辆车如此有条不紊逃之夭夭,很明显并不是突发意外,否则司机不会有这样沉着的心态。
薛止文看到车已经消失在路口,他从地上站起来,想要把我扶起,然而他发现我掌心在淌血,而且血势越来越汹涌,怎么都止不住,他大声询问人群哪里有药店,有人非常热心从自己的包中找出水瓶和丝巾,让他先为我冲洗冷水止血,再绑住控制伤口,薛止文按照那个人的指导做完这一切后,他似乎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故,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他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也是这样,“其他地方伤到了吗?”
他甚至不太敢看向我的下体,是否流渗出血迹,我闭了闭眼睛,定神后咬着牙掀开裙摆,当我看到安全裤还是非常洁白的颜色,只是沾染了一点点灰尘,我长长松了口气,那一刻比我自己劫后余生还要令我喜悦庆幸。
我恢复理智后一把握住薛止文的手,“这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撞击,而不是意外的失灵和失误。如果不是多出你,在他们计划之中完全不存在的受害者,这辆车根本不会变路开走。而我现在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我指着那辆车消失的地方,“他们事先踩好了点,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他们从那边的公路驶来,没有任何征兆与声响,直到接近我身后开始加速,被路人发现大叫,这种情况下一定会紧急刹车,他们可能反而加速吗?你忽然出现阻挡推开了我,他们即使受人所雇,雇主也不会有这样先见之明,告诉他们除了我之外不许伤害无辜路人,那么即使你压在我身上,他们也有把握倾轧我,这点技术都没有,怎么敢接任务?所以他们很大可能是认出了你,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不能伤你,才会宁可选择放弃也不要继续冒险。而他们离开的路,正好是两条街道没有施工阻碍的路,可那条路平时很生僻,更多人会选择走那条施工的路,不是踩过点对这里的地势了如执掌,可能如此天衣无缝吗?”
薛止文听到我完整清晰的猜测,很不可置信望着我,他眼底的光在惊愕震撼我为什么死里逃生后不是哭泣慌乱,反而还有理智去思考这件事的曲折。
他脸上随即闪过一丝非常隐晦复杂的神色,他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为我掸掉衣服上的灰尘,他看到我死死盯着他眼神,他小声说不要乱想让自己有压力,现在人没事就好。
他此时的脸色竟然比我还要苍白,那是诡异的让我怀疑愈发深重的苍白,我更加用力握住他手,“他们缺钱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缺钱的人一定是底层百姓,底层百姓连见到你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更不可能知道你是薛家的公子,所以他们为什么会那么惊慌失措躲闪你?除非他们认识你。”
我猜到这里整个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我苍白的脸孔溢出一丝天崩地裂,“更或者雇佣他们的人认识你,不愿伤害你,也不能伤害你,才会咬牙忍痛放过我。对你这样看重的人,除了你…”
“好了任熙!”
薛止文忽然捂住我的嘴,他非常谨慎打量四周隐蔽的嘈杂的角落,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熟悉的人,他才将我堵住我唇的手松开,“不要再说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你是完好无损的,任何人都不能被定罪,这里连摄像头都没有,你拿什么指控别人是有预谋的伤害?这个世界意外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你也不能免俗。”
薛止文拉着我的手想要将我拖离这里,保姆拎着两杯奶昔从人群后挤进来,她看到刚才险些出事的果然是我,脸色登时大变,她扔掉饮品朝我冲过来,在看到我被包裹住的手,她吓得磕磕巴巴喊我,我顾不上她,我问薛止文是否知道什么,你怎么会这样及时出现。
他说他要去广场画画,看到了这一幕才来救我,但他什么也不知道。
我冷冷发笑,“是吗。果然血浓于水更胜似人间道义,说来可笑,你父亲救了我一次,你又救了我一次,你薛家欠我,我又欠你薛家,而上一次是意外,这一次到底是怎样,还是一团迷雾。”
薛止文问我重要吗,既然毫发无损,就不要再让自己陷入迷途,以后小心点,不给任何人机会就够了。
他说完叮嘱保姆带我迅速离开这里,回到住的地方,尽量不要再单独出行。
保姆被吓傻,呆呆点头,狠命挽着我手臂要拉我走,薛止文原本已经迈出,又忽然停下,他背对我意味深长说,“有些事做了也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而留下的也仅仅是替罪羊,你想要借此揪出的人置于层层保护下,顺藤摸瓜也不可能找到,你可能扳倒一个有万全之策抽身的人吗?再说你的敌人是一个两个吗?这世上人的身份就是一面保护盾牌,何况你连意外都没有出,刚才就只能被定义为意外。”
“如果刚才出了呢?”
薛止文笑着说如果出了,你已经不可能再开口指控谁了。
我身体狠狠一晃,他缓慢走远,阳光之下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衣白裤子,和背上已经被刚才那场事故劈裂的画板,他的干净纯粹洁白美好,深深折射着反击着这世上的所有丑陋阴暗和妒忌。
章节目录 118 残害
星巴克门外险些发生车祸,很快在附近几条路口传遍,不少人经过驻足打探,没有看到什么又匆忙离开,保姆将电话打回宅子,接听的是保镖,她将这件事告诉对方,询问先生是否在,保镖说正在书房谈事,崇尔过来三名高层拜访,暂时不好去打扰,如果任小姐没大碍,先让晋哥走一趟。
保姆挂断电话早已是手脚冰凉,她一边安抚我不要害怕,一边握住我的手,然而她诧异发现我非常冷静,并没有任何惊慌失措,似乎刚才死里逃生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我平静说我不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世上的意外和阴谋,从不会因为谁害怕而消失。
保姆十分警惕四下打量每个路口的车辆,想要搀扶我到咖啡厅里坐下歇息,正在这时温姐忽然喊了我一声,她从我刚才来的长街奔跑过来,非常慌张问我刚才这里有车祸,是不是我。
保姆哭着说夫人差点一尸两命,那车开得好快,简直就是不留活口。
温姐捂住嘴巴万分惊愕,她听到别人议论又发现我迟迟不到,才会多个心眼出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我。她愣了两秒立刻反应过来将我从头摸到尾,任何一处皮肤都没有放过,确定我仅仅是手掌受了伤,她才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万幸。否则我也难逃其咎,严先生恐怕要杀了我。”
我问她在哪里,她说一直在海鲜馆儿等我没有离开过,已经等了很久。
我愣住,立刻掏出手机递给她,“这不是你的号码吗?”
她看了一眼来显,“是我的,但我从不给人发短讯。”
我把字调出来,她仔仔细细读过后整个人都有些愤怒,“怎么会这样,谁冒充我把你诓过来。”
在东莞我没有亲人,温姐照顾我这么多年如同姐姐母亲一般,任何与她有关的我都不会怀疑,即使起了疑心也比对别人要轻弱很多,她几乎就是别人对付我的一道杀手锏。温姐在圈子里是拉皮条的经纪人,她手底下直接间接掌管的嫩模足有几十个,还不算那些已经洗白不干的,想要揪出来谁做了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她们都有可能以嫉妒为杀机对我动手。而且这条信息出自温红的手机,证明别人盗用的证据根本找不到,除非那个人自己露出马脚。
之所以这个人以她投石问路来诓骗我,一是因为我对她深信不疑,二是因为她当初是我的妈咪,现在我翻身成了金凤凰,她却还和从前一样,圈子混的女人都不良善,见钱眼开心机歹毒,争风吃醋的阴霾最重,温姐不傍男人可她也指着这行吃饭,女人都有妒忌之心,妒忌到了极致,就会生出仇恨与厌恶。
圈子里曾亲如姐妹最终因男人和利益而反目为仇的姑娘比比皆是,我一步登天后并没有正大光明给予温姐什么,她仍旧过着从前的日子,在外人眼中也许她是恨我的,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如果她不是温红,我不曾对她了如执掌,爱子心切惊恐不已的我也许会病急乱投医,被这道障眼法彻底蒙骗,真误以为是她暗害我,着了那人的道儿。
温姐无法帮助我什么,但她是助我走到今天的军师,是我那些见不得人沧桑过去的保护伞,假设这一次没有薛止文半路杀出救我,我现在失掉骨肉危在旦夕,那条信息是唯一的证据,严汝筠一定会迁怒温姐,幕后黑手一口气铲除掉我的三方势力,我就算命大活下来不死也残,严汝筠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残疾一辈子,从此我更加势单力薄,这样一箭三雕,果然是狠如蛇蝎。
这人了解我的一切,清楚我的每一步行踪,也深知我的筹码和底细,她势必是我的故人,而我所有故人,都来自圈子里的嫩模和薛朝瑰。
薛朝瑰无法接触温姐,但她能用金钱收买温姐身边的嫩模,偷她的手机调虎离山,再不动声色还回去,谁也不知道。
我仇人是多,可有胆子这么算计我的,把严汝筠都视若无物,只有她敢。
温姐带着我怒气冲冲回到海鲜馆,她踢开包房大门,里面正在吃喝的女孩们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她们纷纷看向门口,当发现是温姐回来,正要说笑,她冲过去一把掀翻了桌子,碗碟噼里啪啦一阵响砸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姑娘们捂着耳朵躲到墙角,脸色煞白。
“一群贱货,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借用我的名头陷害任熙,你们是活腻了!”
那些女孩惊慌之余看见了我被遮挡在温红身后的脸,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其中一个女孩将手从耳朵上拿下,有些不甘心质问,“温姐,我们做什么了?”
“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她让保姆关上门反锁住,伸出手在每个女人额头上狠狠戳着,戳出通红一枚指印,“是不是你?是你?还是你!你们都他妈疯了!自己作死不要牵连别人,更别他妈牵连我!我对你们不薄,没想到老娘竟然养出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她看哪张脸都觉得是蛇蝎,她气不过每人扇了一巴掌,她们之中当然有太多是冤枉的,真正做错只有一个,至多不超过两个,薛朝瑰对严汝筠的骨肉下手,她当然不敢兴师动众大肆宣扬,拉拢一个已经是最大底线,圈子里姑娘都不是守口如瓶的好人,好人也不会干这个,万一知道的多了泄露出去,薛朝瑰还想好好当她的严太太呢,她能自掘坟墓吗,这件事已经是她最大的愚蠢,她不痛恨我到一定程度都不至于如此铤而走险,很明显严汝筠丽滨别墅赠送给我的消息传到了她耳中,那是他最常住的宅子,这意味着什么,他要和我长久生活下去,她才刚刚嫁给他,她的脸被打得太疼,她必须撒这口恶气。
被冤枉的女孩捂着脸颊红了眼睛,对温姐非常不满,“您疼任姐也不能不问清楚就糟蹋我们啊!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上来就一巴掌,她这是跑去找您告状了吗?我们都不是一条路子上的人了,谁能得罪她去啊?再说我们现在给您赚钱呢,不是她,她得势了又给您什么了,您不是还在风月场子里混吗,您这么打骂我们,对您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