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瑰确定他没有听见,也确定保姆在厨房里忙碌不曾留意这边,她露出一丝阴毒和狰狞,“你以为我不恨吗?任熙,那是我最珍贵的夜晚,我从见他第一面起,就在幻想着这一夜,而我的美好期待都被你破坏了,你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夺走了我的梦,打碎了我完整的婚礼,你用你虚伪的清纯冷静,勾着男人魂魄,为你所倾倒,可那是真实的你吗?真实的你贪婪自私恶毒,冷血冷骨,被贫穷厮杀得丑陋而扭曲,你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拿人命当筹码当儿戏,嫁祸无辜的女人维护你自己的地位,幸好你只是托了女儿身,否则你更胜过那些亡命徒千百倍。如果你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严汝筠彻头彻尾都属于我一个人,你用霸占别人丈夫当炫耀的资本,我想苍天只是还没想好怎么收拾毁灭你,它怎么可能怜惜你这样无耻的女人。”
她朝我逼近,我没有躲闪,我和她之间隔着一面厚重的花纹繁复的扶梯,她无法越过来伤害我,她也不敢。
“你最想看到的一幕,是我争吵质问唾骂撒泼,像那些人老珠黄的夫人们,与小三兵戎相向,让男人在中间左右为难厌弃无比。我为什么要让你如愿,论美貌我不逊色你,论手段你的确高我一等,可你算计得过他吗?你算计我又有什么用,娶我是他心甘情愿,我没有以死相逼。而除了这些,你任熙还有什么。”
她手从楼梯每一道木桩中探入进来,落在我的腹部,我没有拂开她,只是任由她指尖在上面流连辗转,“这块肉?”
她嗤笑出来,满脸不屑,“我怕一个私生子干什么,他母亲都见不得光,他能威胁我吗?我的家世就是我最好的筹码,他可以对不起我,可以更疼爱你,可以对这个孩子倾尽他全部的父爱,但是我薛家在一日,他就不能明目张胆,他要顾及我的脸面,我的家族,我顶着严夫人的头衔,过着非常奢侈的生活,我没有忧愁,没有烦恼,我不用为了一纸名分仓皇无措,担忧几个月后呱呱坠地的孩子活在黑暗里抬不起头,我为什么要吵闹,我难道不该欢快大笑吗?”
她的手指顺着我腹部缓缓上移,掠过胸口,锁骨,最终定格在我的脸上,她冰凉的指尖,温热的手掌,轻轻拂过我的脸颊,头发,耳朵,她抚摸得那样温柔,可她的温柔藏着所有人根本没有看到过的杀机。
“是,我巴不得你立刻去死,你整张脸,你这个人,你的一切,都让我深恶痛绝。我现在无法铲除你,不代表你就永远是我的阻碍,毒瘤,不论长在人身体内,还是社会中,它都有被连根拔除的一天。溃疡腐烂到极致,脓包膨胀到最大,用针刺破挑开,它流出的腐水才会更多,别人看着不是更痛快吗。你没有和我一争高低的资本,你除了把握住你现在的东西,你没有第二条路走,严汝筠可以找一个情人,也可以找两个,一百个。你情妇的身份都自顾不暇,别好高骛远,让自己伤脑筋了。”
在我们对话的过程里,敞开的门外走进一个人,薛朝瑰背对着门口没有看到,但我看得很清楚,我没有制止打断她,任由她无比猖獗警告我,谩骂我,羞辱我。
章节目录 115 承诺
男人停在薛朝瑰身后不远处的地方,静默看着这一幕,直到保姆从厨房出来,她叫了声宋先生,将他让进客厅,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过来对薛朝瑰喊了声嫂子,又向我打招呼。
薛朝瑰脸上阴恻恻的笑容僵硬住,她没有想到宋铮舟会来,而且一声不响,她用两秒钟迅速收敛,转身笑眯眯说铮舟好久不见了,连婚礼都没有露面,忙成了一阵龙卷风。
宋铮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宝蓝色的丝绒盒,递到薛朝瑰手中,“嫂子别怪我,为筠哥在外省办事,刚有点眉目,我立刻回来复命。”
“怎么会怪你,你为汝筠鞍前马后,他这样大的产业,非常需要忠贞下属为他打理效劳,我感激你的辛苦。”
她垂眸看了眼那件礼物,“这是?”
“为嫂子准备的新婚贺礼,您不要嫌弃。”
她笑着说还准备什么贺礼,她都没有备过礼物感激他的操劳,他反而送上一份,她如何受得起。
宋铮舟说礼轻情意重,嫂子见多识广,就当一个小玩意。
薛朝瑰打开盒盖看清里面是什么后,眼睛亮了亮,“这是紫珊瑚?”
珊瑚分为很多种,江海湖泊水底长着的珊瑚植物,大多是藻绿色和红色,还有一种最为珍贵,是玉石打磨雕琢而成,胜过翡翠玛瑙珍珠一切珠宝的价值,尤其是紫色珊瑚,紫玉世所罕见有价无市,连拍卖行都难得一见,而宋铮舟送给薛朝瑰的紫珊瑚玉质通透晶莹胜雪,是玉珊瑚里的极品,价格根本难以估量。
严汝筠的下属都这样有钱,稀世珍宝当成贺礼随手送出,难怪外界对他的资产猜测离谱到那种程度。
薛朝瑰衣食不缺,生活非常奢华,可女人与生俱来对于珠宝的喜爱,还是让她禁不住眉飞色舞,她非常爱惜抱住那枚珊瑚,笑着说既然送了,可不许再要回去,不论如何收下的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宋铮舟说当然,怎会连这样的世故都不懂。
薛朝瑰喜笑颜开,她说薛家如果以后遇到好的玩意一定想着他。
宋铮舟打发好她,问我筠哥在家吗,我说在卧房,他说能否麻烦任小姐将筠哥请下来,车在外面等着,有事很急。
我没来得及回应他,薛朝瑰蹙眉问是否要离开,宋铮舟说不仅是离开,而且暂时三两天都无法回到东莞。
薛朝瑰听到整张脸都有些失落难看,“可是,我们才刚刚结婚,有什么事不能拖后几天吗?”
她想要和严汝筠度蜜月,她已经考虑到他的事业退让一步只在周边不去远处,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也要落空,她当然不甘心,她心心念念的新婚之夜已经失掉,她翘首以盼的蜜月如果也要取消,她不敢想象她和严汝筠这段婚姻还有什么价值,这和从前并没有任何变化,完全不像新婚燕尔。
她不十分在乎朝朝暮暮,可她在乎外人的悠悠之口,如果他能陪着她蜜月,她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趾高气扬否决掉新婚夜的难堪,什么话都能用来搪塞,而一旦蜜月不存在,她根本没有底气向别人炫耀她的婚姻多么幸福,严汝筠对她如何珍视。
假老虎也要照着一只猫去画,一段天花乱坠的故事,总要有个简短的引子才能照葫芦画瓢,编造得可歌可泣荡气回肠。
宋铮舟说几天前就听筠哥提过要抽空陪嫂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筠哥事情多,嫂子也要体谅。
薛朝瑰听到他这句话脸上失落的表情顿了顿,她问这是汝筠亲口说的吗,要抽空陪她。
宋铮舟不知道是演技太好还是真的没有听懂,他非常平静而自然说当然。
薛朝瑰再次得到肯定答复,她忽然变得非常开心,那种喜悦是从骨头里渗出来,连她的眼睛和毛孔都无法掩藏,她说既然这样,那还是事业为重,她不着急,早晚都有时间。
严汝筠在这时非常凑巧从卧房中走出,他看到宋铮舟问他难道不知道最近自己并没有时间去插手其他事务吗。
宋铮舟为难低头,“可是外城这件事刻不容缓,我也是实在不能擅自做主才来打扰筠哥。”
严汝筠沉声制止他,“有什么难题你去安排,你跟我这么多年,我的行事风格你清楚,你也明白我的想法。”
薛朝瑰很聪明,她知道严汝筠对于昨晚弃她而去有几分愧疚,他只是没有那样习惯向别人妥协和认错,但今天对她每一个的提议顺从迁就代表他在弥补,当男人的情爱不那么浓烈,不足以支撑一个家庭一段婚姻熬过人生的风风雨雨,岁月的跌跌宕宕,那么男人的愧怍和心疼却可以让女人从此手持利剑高枕无忧。
她得到的情爱比我少,她只有无限加重严汝筠对她的愧疚,这是保她地位不受动摇的最好途径。
这不正是大好机会吗。
她非常温柔贤淑为进退两难的宋铮舟解围,“我都听说了,要不是真的很棘手,他怎么会来打扰你,你跟他去吧。”
“可我已经答应陪你去广州。”
薛朝瑰笑得更甜,“我们只有这几天的日子吗?以后那么长时间,难道你就不能补偿我一次蜜月吗?非要急着眼下一时片刻,我有那么无理取闹吗。”
严汝筠从我身后走下楼梯,他看了眼宋铮舟,后者不知道从他眼底读到什么,立刻从玄关处取来了西装,薛朝瑰接过去亲手为他穿好整理,她说记得每天给我一个电话,不要让我担心得睡不着。
严汝筠握了握她的手,宋铮舟先一步出去发动汽车,薛朝瑰似乎只想送他上去离开再返回来,但严汝筠料到她留下并不是什么好事,他提出先送她回薛宅,再顺路乘船出城。
他已经这样提出,又是一番好意,薛朝瑰虽然有心不走,也不好再固执什么,她笑着说好,严汝筠当着她面叮嘱保姆,这几天他不在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打扰我休息,一律以他的吩咐回绝。
保姆试探着看了一眼他身旁亲密依偎的薛朝瑰,“那夫人…夫人也不行吗?”
严汝筠说,“我不在,任何人都不会来。”
薛朝瑰眼底沉了沉,但没有反驳。
保姆这才彻底松口气,她故意大声说先生的吩咐一定办好,会尽心照顾任小姐周全。
严汝筠和宋铮舟去了漳州,在那边待了两天两夜,章晋受他吩咐增派了两名保镖在别墅戍守,我旁敲侧击问他这次去漳州做什么,那边有些很狭窄隐秘的小地方世道始终不太平,当初秦彪在漳州赌场没少混黑钱,虽说管制越来越严格,但少不了漏网之鱼,严汝筠道上事务一直没撒手,秦彪曾经涉足的东西,明着他撤退了暗中也有所牵连,这就是他死活要和仕途撇清的关键,因为他无法平衡这两艘巨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