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薛荣耀握在掌心,我立刻抽出来,他央求我别抗拒,给他看一看有没有伤到,我推拒躲闪着他,司机看到他对我如此关切,愣怔了几秒钟知道自己闯了祸,立刻跑到我面前朝我鞠躬道歉,询问我是否撞伤,要不要就医。
我没有搭理这些人转身要走,薛荣耀情急之下再次拉住了我手腕,“熙熙!”
这样的称呼让我如临大敌,我变了脸色,一边用力甩开他一边小声警告不要乱喊,他见我挣扎太厉害,只能将我先松开,他挡住我的去路眼睛在我身上不断打量,确定我真的没有受伤后长舒了口气,“你安然无恙就好。”
他说这句话时,我明显看到他小臂在往下淌血,一滴滴艳红的血迹顺着指尖落到地面,我愣住,司机看到这一幕刚要惊呼,被薛荣耀一个眼神制止,“别叫。”
“薛总您磕伤了手臂。”
“男人这点小伤算什么,我有那么虚弱吗?”
薛荣耀不愿意别人在我面前提到他老,他希望让我看到他的健壮,他能保护我,他没有向岁月屈服。
我盯着他手臂裸露出的那块很深的伤疤,薛荣耀平时出行根本没有受伤的机会,他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做,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完全不会受到这样的痛楚。
我问司机车上有没有准备急用药,司机说后备箱有一些,我让他拿来,他交给我之后我打开车门先上去,薛荣耀并不明白我的意思,他担心坐在我旁边我会抗拒逃脱,便迟迟没有动作,直到我招呼他上来,他整个人非常喜悦,完全顾不得手臂疼痛,他告诉薛朝瑰先在外面等一等,她十分凉薄的目光从我脸上扫过,最终没有说什么。
我将他袖绾撸到手肘处露出全部伤口,施工地周围堆积着破碎的玻璃碴和铁磁片,在我压下去的瞬间,他应该只顾着抱住我忽略掉了身边的利器,才会划伤手臂割裂得这么深。
我拧开药瓶在棉签上蘸了一点药水,沿着伤口边缘腐烂的肉清洗血痕,他随着我指尖动作加重收紧了肌肉,我问他疼吗,他说不疼。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刚才的事多谢薛总,这笔人情我记下,您应该没有需要我的地方,如果有,不违背我的本意我都会报答。”
他笑着说不需要报答,他只希望我可以过得很好,没有任何危险,照顾好自己,这就是对他的报答和偿还。
我在纱布上涂抹了药膏,为他贴在清洗后的伤口处用胶贴绷住,我透过车窗招呼司机过来,他蹲在车头吸烟,听到我叫喊立刻站起身朝车里看了一眼,不知道是薛荣耀在我身后做了什么指示,他和薛朝瑰谁也没有过来。
我没了法子,只能自己推开车门,当车门和车框分离开的霎那,薛荣耀按住了我的手,“熙熙,上一次见到你,我只沉浸在和你二度重逢的喜悦与震惊中,加上你对我态度很冷漠抗拒,我都没有机会问,你这几年过得是否好。”
“薛总不是看到了吗,我今时今日的生活,不知道胜过当初几万倍。”
“其实我非常希望,这份好生活是我来给你。”
他说完这句戛然而止,越过半截敞开的车窗,看向不远处尘土飞扬的坑洼,“我并不奢求你的感情,也不需要你感激我,我只想你能在我的庇护下过着你认为的好生活,而不是别人代替我所给予。可能我很自私,看到你因为另一个男人过得好,我会觉得很愧疚,很不舒服。熙熙,我当初就很喜欢你,你让我回到了年轻时候,我最怀念的那段日子。我对你的喜欢现在也没有减少。”
薛荣耀低沉磁性的嗓音像一符符魔咒,我急于逃脱魔咒的控制和荼毒,我拂开他的手将车门完全打开,外面人能看到车里发生的一切,他就不会太过分。
“薛总的喜欢我承受不起,是对我非常大的困扰,如果真的为我好,不如就相安无事,当作从没有认识过。”
我说完这句话迈下车,狠狠将门甩上,头也不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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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彪执行死刑日期在周五,周四按照规定要接受家属临刑前的探视,不过秦娆和柳小姐在女子监狱服刑,秦娇下落不明,而其他人都避之不及,所以他的死刑前夕非常冷清。
严汝筠根本没有提起这件事,他似乎将秦彪忘得干干净净,这天早晨宋铮舟接他去崇尔,我为他穿好西装试探着问了句,是否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他随口反问我应该是什么日子,我系好最后那枚纽扣抬起头看他,“一点印象没有吗。”
他说并不是我们认识的日子。
我嗯了声,“严先生是要告诉我,除了和我有关的日子,你一律都不记在心上。”
他在我额头吻了吻,“差不多是这样。”
我不依不饶勾住他脖子,十分霸道逼问他,“那严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鱼水之欢的日子吗?”
他想了下,没有理会旁边还有人,“不是每晚都这样吗。”
我脸腾地红了,我伸手在他胸口重重拍了一下,“严先生跟谁学的油嘴滑舌,在外面练得这么好回来又哄我。”
他笑着说只是在你身上用了。
宋铮舟在门外的台阶上和我打了招呼,他接过严汝筠的公文包,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我透过虚无的空气与敞开的车窗和他微笑挥手,那辆车很快便消失在明媚的阳光中。
严汝筠的精明睿智一万个人里也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他绝不会遗忘掉这样重要的日子,秦彪提携养育他十三年,他虽为秦彪鞠躬尽瘁,可他的每一步都带着目的和阴谋,他成就了秦彪半辈子的戎马生涯风光耀眼,也毁掉了他后半生的苦心孤诣与雄心勃勃,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这样的生活第二次,他当然不会忘,他只是不愿见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也同样毁掉了他的热血青春他的安稳人生。
我喂了阳台上的鹦鹉和黑鹰,又往鱼缸内洒了不少鱼食,做完这些后保姆正巧要出门买菜,她前脚离开我后脚也离开了别墅,驱车去往监狱。
秦彪大约是从审判落定到执行枪决速度最快的一个犯人,他这辈子恶行昭昭天理难容,上面担心出意外,早日了结他以免夜长梦多,让一个城市的王法和世俗都畏惧的男人,不知是该说成功还是失败。
车停在监狱门外,司机怕沾染晦气,没有要我的钱,匆忙开走了,我握着温热的纸币,仰起头注视这里狭窄的四角,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岗楼,哨子口上站着持枪而立的武警,瞄准台常年不用,日积月累落了满满的灰尘,偶尔一阵很轻的风拂过,也会扬起漫天风沙。
这里没有鸟,没有花草,没有树木,甚至连阳光都没有,只有四面高墙和铁丝网,还有淡淡的晦暗的灰色的天空。
当一个人被约束控制,才会明白自由多难得,人们穷其一生疯狂掠夺,为的不过是不愁吃喝的自由,而多少人也是败在了自己一念之间的恶毒。
我找到站岗的武警向他表明来意,他让我稍等,他离开大约五分钟,确认了秦彪明天执行枪决才将我放行,我站在屋檐下又等了片刻,大门内走出两名年轻狱警,他们检查了我全身衣物和手提袋,将我从旁门带到探监室。
我在一盏微弱灯光的照明下,沉默穿过一条长长的阴森的走廊,每一扇门都是紧闭,上面没有窗子没有玻璃,像窑洞被遮住了一面铁帘。
我进到探监室秦彪还没有来,只有一名狱警拿着红色的电子仪器对着墙壁在检测什么,他长得非常面善,上了点年纪,这样的男人都好说话,我喊了声大叔,他听到我喊他转身看我,“姑娘你多大啊喊我大叔。”
我说十九岁,他愣了愣,“你是秦彪什么人。我记得他只有一个女儿在北海女子监狱服刑。”
反正一会儿说话这里也会有人把守,怎么都瞒不过,狱警不可能让我们单独接见,就算别人可以秦彪也万万不能,谁也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平添枝节。
我说我是秦彪曾经的女人,不过他还没出事我们就分开了。
他盯着我看了好半天,语气不是很好,“你这么年轻,做点什么不行,非要和这种男人搅在一起。爹妈给你们生副好皮囊,不是用来糟蹋的。”
我抿唇没说话,他关掉仪器的按钮,那束红光刹那间消失,他又想了一下说,“秦彪倒台后除了严局长曾经来过一次,再没谁看过他,很凄凉,你是第二个。”
我将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麻烦您等秦彪回号房给他这些,我进来时已经有人检查过了,东西没问题。”
他走过来扒拉了两下,发现是一些非常高端的进口食物,他笑着说,“你还真有情有义。”